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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拉基米尔不是没预想过自己的失败。
在他的预想里,他会输给迦娜,输给娜加卡波洛丝,输给领风者背后那随时可能降临的神明。
但他没想到的是,领风者最后用来扭转战局的底牌竟然会是...一群凡人?!
“可恶!”弗拉基米尔不甘地看向那片大海。
借助超凡者的锐利童孔,他甚至能看清楚那一艘艘海船上,水兵们写满惊慌和畏惧的脸。
这些领风者的水兵,在不久之前都还是再普通不过的水手、渔工、渔民。
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僵尸遍野、血海漫天的炼狱景象,如今来到这骇人的战争现场,当然会为之惊慌失措,乃至心生畏惧。
但畏惧并不代表着退缩。
恰恰相反,为了不让眼前这恐怖的一幕日后出现在祖安,出现在比尔吉沃特,出现在他们好不容易得到解放的家乡,领风者的水兵们都在拼了命地战斗着。
于是,无数门火炮同时发出怒吼,为海岸上的不死大军送去一片火焰与钢铁的风暴。
又有无数架青鸟无人机被搬出货仓,在甲板上组装完成,在狂风中垂直飞上天空,最终如集结出击的密集蜂群一般,飞向那滔天血海。
一时之间,天空仿佛被分隔成了两半。
一半是无边无际的猩红炼狱,是仿佛可以吞没一切的滔天血海。
另一半则是无穷无尽的炮弹与机群,是仿佛可以摧毁一切的钢铁苍穹。
很快,血海与铁穹在空中激烈碰撞。
天空中顿时掀起一片光与热的风暴,绽放出无数朵绚烂的血色烟火。炽烈的火光,蒸腾的血雾,破碎的钢铁,还有在那爆炸中掀起的阵阵血雨腥风...
一架又一架飞机在血雨中陨落,一发又一发炮弹在血海中绽为烟火。
但领风者的火力,却像是永远都宣泄不完似的。他们的飞机多得像是蜂群,炮弹多得像是雨滴,无穷无尽、连绵不绝。
终于,在这种毫无保留的互相消耗之下...
那片原本遮天蔽日的恐怖血海,竟是在一阵阵爆炸中变得支离破碎,甚至缩水变形,连修复都修复不过来了。
很快,阳光从撕裂的血色天幕之间落下,重新照亮了这片被血雾笼罩的大地。
这些凡人的机械造物,竟是正面压制住了弗拉基米尔那近乎神明的魔法伟力。
“这...不可能!”弗拉基米尔不能接受。
但事实就是,他输给了那些被他视作食物的凡人。
他吸收了无数人的血肉才召唤出来的滔天血海,这时正在那连绵不绝的爆炸中逐渐走向崩坏。
而他以血之瘟疫转化出的不死军团,在领风者舰队那毁天灭地的火力覆盖打击面前,也变得毫无还手之力。
毕竟,不管赛恩的“泥头车”威力多大,它也撞不到海上的领风者舰队啊。它只能呆呆地站在陆地上,跟训练场的木桩假人似的,白白挨炸。
“糟了。”弗拉基米尔察觉到了危险。
那片凝聚着万人鲜血的血红之池,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他的血条。
也就是说...领风者每射出一发便宜到几乎不要钱的炮弹,引起的每一次爆炸,炸的可都是他宝贵的“生命值”啊!
拿自己的生命值去跟领风者的弹药库“换血”,这样打还不血亏?
于是,弗拉基米尔本能地化作一团血雾,想要混入那漫天翻腾的血色云气,悄悄地逃离这片形势对他越来越不利的战场。
但是...
“哼,想逃?!”李维早已等候多时了。
领风者舰队的密集炮火,已经大大地消耗了弗拉基米尔的力量,消耗了他从那些诺克萨斯士兵身上吸收到的养料。
现在的弗拉基米尔元气大伤,可已经没能力与迦娜女神正面抗衡了。
于是,李维看准时机、驾驭风暴,凌空迎向那滔天血海。
“飓风呼啸!”迦娜站在李维肩头,轻轻扇动翅膀。
紧接着这整片战场上的气压,都随之发生了变化。
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一股风暴在这上下四方缓缓酝酿。
刚开始只是一缕缕温柔拂面的微风,随后微风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没过多久便在战场上空,凝聚出了一道至少数千米宽、上千米高的龙卷风暴。
而弗拉基米尔混入的那片血海,就完全被这股高速回旋、呼啸不止的龙卷风暴,牢牢地束缚在了风眼中央。
风暴,似乎成为了血海的囚牢。
随后,风速越来越快,龙卷风的高速气旋开始缓缓地往风眼中心收缩。
血海渐渐随着风团,被压缩成一团巨大的“血球”。留给弗拉基米尔藏身其中的空间,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小。
“钢铁风暴!”迦娜又使出一招必杀。
而这一招,说白了...
就是用狂风操控无人机和炮弹,让它们冲入风暴中心,冲着那片已经被飓风牢牢困住的鲜血之池,一阵狂轰滥炸。
“啊——”弗拉基米尔终于伤到了本体。
他被迫从那血海中重新显出身形,然后竭尽全力地激起阵阵血浪,试图撞开那道束缚着他的龙卷风暴。
但这不过是徒劳。
从领风者舰队出现在大海上的那一刻起,他的失败就已经注定了。
迦娜用狂风牢牢压制着弗拉基米尔,令他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脱逃。无论那滔滔血浪如何冲击风墙,最终都只会被一股更强强大的气流反推回来,将它牢牢地困死在风暴中央。
而领风者舰队发射的炮弹、无人机,还在迦娜的操控之下,源源不断地冲入这片风暴。
“不!不!”血海中传出弗拉基米尔凄厉而绝望的惨叫。
一颗炮弹的爆炸,对他来说可能就像蚊虫叮咬一样。
但如果是成百上千只,甚至是成千上万只“蚊子”呢?蚊子多了,也是会咬死人的。
每一次爆炸,产生的光和热都会使血池的一部分血液蒸发、溅射、溃散,会削弱一部分弗拉基米尔的力量。
终于,在那连绵不绝的爆炸火光之间...
血海崩溃了。
力量被消耗到极点的弗拉基米尔,再也无法抗衡迦娜的致命风暴。
万倾血液都在一瞬间散作血雾,飘散在那无尽的风暴之中。
而伴随着弗拉基米尔那残破不堪的身躯无力落下,笼罩在众人头顶的血色天幕也终于彻底垮塌。
天空又亮了起来。
地面上咆孝挣扎着的不死僵尸们,也都在这一刻随着弗拉基米尔的败亡,而瞬间失去了那种由血魔法维系的强劲生命力。
它们就像是大风后倒伏的麦子一样,一片片地倒在了战场之上。
“这...”见到这一幕,尹莉丝脸都绿了。
她本来就是过来给弗拉基米尔打辅助的。现在弗拉基米尔一败,猩红怪物们一倒,战场上可就只剩下她,还有她的蜘蛛军团了。
艾瑞莉亚、锐雯、易、劫、慎、凯南、阿卡丽、嘉文、盖伦、拉克丝、塞拉斯、娑娜、泽丽、萨勒芬妮、卡特琳娜、霞与洛...领风者的战士们,都已经将目光投向了她。
那一道道同仇敌忾的眼神扫过来,把尹莉丝的“蜘蛛感应”都给吓炸毛了。
“跑!”这是尹莉丝的第一反应。
然而,她却只觉得天色一暗——
一抬头,那遮天蔽日的无人机群,也已经向着她飞过来了。
“轰!!!”
......................
随着尹莉丝的倒下,战场迅速恢复平静。
那些幸存的诺克萨斯士兵,早就被先前那僵尸横行、蜘蛛遍野的地狱景象给吓得亡魂皆冒,一口气跑出去了好几公里。
来斯特及其麾下战团更是转进如风,跑得连影子都见不着了。
所以在这偌大的战场之上,诺克萨斯的十数万大军,此刻竟只剩下一个活人。
而他还是被领风者特意出手拯救,才能在先前那疯狂暴走的僵尸大军,还有后来那铺天盖地的炮弹轰炸之下保住一条性命。
“杜·克卡奥将军。”战斗一结束,盖伦便第一个找到了这位幸存的将军。
“父亲。”卡特琳娜则始终跟在盖伦身旁。
“...”杜·克卡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沉默不语。
“伯父。”盖伦又不知不觉地把称呼换了:“向我们领风者投降吧。”
“好。”杜·克卡奥点了点头。
“您之前向我们透露过重要情报,也算是有及时反正投诚的功劳。现在只要您肯投降...额,等等...”说着,盖伦微微一愣。
“伯父,您说什么?”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愿意向领风者投降。”杜·克卡奥确认道。
盖伦:“这...”
这么容易吗?他还以为像杜·克卡奥这样的帝国名将,会表现得更顽固一些呢。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坚持的呢?”杜·克卡奥却只是叹息。
他看着那一片狼藉的战场:
他亲手带出来的部队,那些曾经信赖他的将士们,这时都已经变成了毫无理智的怪物,最终又以这扭曲丑陋的姿态,毫无尊严地死去了。
甚至就连他自己,都差点死在那血雨和蛛群之下。
如果不是盖伦记着他这位老丈人...咳咳,老伯父,从而特意出手相救的话,他现在可能都已经变成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了。
“帝国...不,黑色玫瑰抛弃了我们。我已经没有理由为它战斗下去了。”杜·克卡奥叹了口气。
终于,他献出了自己的将军佩刀:“我——愿意投降。”
......................
“赢了!我们赢了!”
那年轻渔工激动地揽着派克的肩膀,拉着他一起,在船舷边眺望那硝烟未尽的战场。
周围的水手们都在欢呼,喜悦的呐喊声几乎响彻整片海洋。
“...”派克不是很习惯这种热情。
尽管,作为应征入伍的临时水兵,他们已经当了一个多月的战友了。
“派克。”这时,只听那年轻渔工对他感慨:“我们赢了,战争要结束了。”
战争未必会结束。但这种大规模的海上支援行动,恐怕是很难有第二次了。
而比尔吉沃特的渔业生产,祖安和皮尔特沃夫的航运运转,也少不了这些渔工和水手的力量。
所以,他们是迟早要回家的。
“派克。”那年轻渔工回过头,好奇地问他:“接下来你准备去哪儿?”
“是跟我们一起回比尔吉沃特,找个工作安定下来。还是申请转正,留在领风者的海军效力?”
“我...”派克又一次陷入了迷茫。
这两条路似乎都不太适合他。
他的理智早在深渊之中扭曲。从多年前的死而复生开始,他存在的唯一意义,好像就是拿着那张永远列不完名字的复仇名单,去杀死一个又一个罪人。
他的使命就是杀戮,就是复仇。
比尔吉沃特的安定生活,肯定不适合他。
而领风者的海军,虽然听上去似乎专业对口,但根据派克这些天来的实际体验,这种生活对他来说也还是太安逸了。
他总是在本能地渴求杀戮,渴求罪人的血,希冀着可以亲手杀死那些名单上的“仇人”。
可对领风者的海军舰队来说,惩戒罪人,是根本见不着血的。
水兵们只需要负责搬箱子,在甲板上组装无人机,然后等着领风者召唤迦娜女神的神风,把飞机送上天空...
最后耐心等待片刻,等着无人机飞到几十公里之外,隔空摧毁目标。
诺克萨斯的帝国海军舰队,先前就是被这么覆灭的。
派克甚至连这些罪人的脸都没见着,他们就莫名其妙地被炸死了。
而他唯一做的事情,只是跟其他人类水手一样,帮忙把箱子搬上甲板罢了。
这种工作,又哪需要一位血港鬼影来做呢?
而最最关键的是:
领风者总喜欢跟人讲大道理。想正式加入领风者,还非得读懂那些大道理不可。
这可就是难为派克了。他的脑子在大多数时候都无法保持清醒,跟人正常交流都有些困难,更何况是要他去弄懂那些诘屈聱牙的理论。
所以,即便派克愿意转正当领风者,领风者也未必会要他。
“我...我到底该去做什么呢?”派克捂着脑袋,浑浑噩噩地叹道。
“你可以去当救生员啊。”年轻渔工说:“你是我见过水性最好的人了,派克。”
“咱们比尔吉沃特的海边,每年都得淹死好些个倒霉蛋。如果有你这样优秀的救生员在,应该就能挽救很多人的性命吧?”
“这...”派克觉得他这个建议很离谱。
他是为了把罪人拖下水才诞生的,怎么能改行去当码头救生员呢?
“我知道你想复仇,想要杀死那些罪人。”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年轻渔工也大致摸清楚派克的脾气了。
他虽然不清楚派克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他隐约能够猜到,派克过去一定是经历了许多旧社会的黑暗与痛苦。
而这种经历塑造了派克扭曲偏激的性格,让他成为了一个不断追求杀戮的复仇者、惩戒者。
这是这位年轻渔工的理解。
虽然故事还原得并不吻合,但他确实能理解派克的执念。
“但是。”年轻渔工劝道:“只要我们的斗争一直顺利进行下去,罪人就迟早有一天是会被彻底消灭的。到时候,你又该去做什么呢?”
有朝一日,罪人会被彻底消灭?全世界都会变得焕然一新,没有压迫、没有奴役?
这听上去像是一个笑话。可回想起那已经大变模样的比尔吉沃特,派克却又忍不住地信了。
是啊。如果未来全世界都能变得像比尔吉沃特一样,变得没有海贼、强盗、黑帮、奸商...没有这些吸血鬼了,他又该去做什么呢?
难道要他改行去当警察,放低“复仇”门槛,去抓些不起眼的小偷小摸么?
不知不觉间,失业危机再度困扰了这位血港鬼影。
“派克。”这时候,他的渔工朋友又问他:“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没办法成为领风者么?”
“因为我读不懂那些书。”派克说。
“不,不只是这个原因。”渔工说:“你把领风者当作同路人,但其实,你们并不一样。”
“你只想着惩戒恶人,似乎只要将罪人杀干净了,一切就都能变好了。但领风者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赢得战争的胜利,只是斗争的开始。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杀戮和惩戒,还有发展与建设。”
“所以我们不仅要惩戒罪人,更要帮助好人,努力让所有人都能过上更好的生活——而这,恰恰是你从来都不会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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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克听完一阵沉默。
他当然不会去做这些帮助人的事情。
因为维系他存在的,就是执念、是怨恨,是那纯粹的复仇渴望。
作为血港鬼影,无数受害者怨念的化身,他需要做的就只是杀戮罢了。
可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这世界竟然能渐渐变得如梦幻一般祥和,变得不需要他的杀戮了呢?
这就让派克的存在意义,都几乎要无法维系下去了。
“新时代需要的是领风者,而不只是复仇的恶鬼。”他的渔工朋友又说:“派克,我不知道你过去经历了什么。”
“但现在,你或许可以试着从过去走出来了。”
派克:“......”
他在沉默中抬头看向天空。
血雾已经散去,硝烟也渐渐止息。
明亮的阳光放肆洒落,将这片大海照耀得一片蔚蓝。
“我...”派克释然了。
他混沌不堪的头脑渐渐变得清醒,扭曲痛苦的心灵也终于恢复了平静。
大海鼓起徐徐波涛,像是在向他无声地发出召唤。
他似乎...
终于,可以安息了。
终于,没有痛苦了。
派克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久违的安宁。
而就在这时:
“轰!”不远处的一艘友军舰船上,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这是一艘老式的木制帆船。大火一燃起来,就立刻止不住地越燃越旺。
尽管附近几艘海船上的领风者都紧急飞了过来,并且在第一时间操控气流、抽取海水,以此压制火势...
但还是有许多水手在惊慌失措之下,跳出了那艘熊熊燃烧着的木船,狼狈不堪地掉进了大海。
“怎么了?”派克等人循声望去。
“那些蠢货!”有人通过青鸟无线电了解到了情况:“组装几台无人机都能漏油,自己把自己的甲板烧了。”
“这下好了——他们恐怕要成为本次战役里面,我方唯一战损的水面舰艇了。”
“哈哈。”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派克则看着那些在水里艰难扑腾着的水手,目光深沉而又复杂。
这一刻,他找到了自己除了复仇和杀戮之外的,另一种存在意义。
“我要...”派克一跃跳入大海,游向了那些落水者:“把他们都救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