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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很早之前,张斐就已经拿定注意,一定要将这晏几道从朝廷那边挖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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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正版书铺对于他而言,那是非常重要的。
目前他手中其实就两门买卖,一个正版书铺和一个律师事务所,一个是涉及到舆论,而另一个涉及到司法,这些都是具有影响力的,也可以改变许多事情,甚至于推动国家进步。
而如足球联赛,活字制作作坊,这些可以赚大钱的买卖,他却全都打包交给慈善基金会。
就是因为这些行当就只是纯粹地赚钱,功能性不强,不能在仕途上给他提供太多的帮助,关键他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管理那么多买卖。
而那律师事务所是他的本职,管理起来比较轻松,但是报刊、书籍可都不是他所擅长的,恰恰还是他的短板,他也需要找一个人帮他管理这些买卖,晏几道是最为合适的。
而要想将晏几道挖过来,首先得体现出他的价值。
这一本价值百文钱书籍,是足以说明许多问题的。
原本这书早就该出了,但是被那免役税搞得是一拖再拖,可是正版书铺一直都在印刷,因为光准备,就达到一年之久,不但有刻板,还是活字印刷版,这产能是非常充足的。
此时正版书铺足足印刷了一万多本。
而且张斐也并没有选择什么饥渴营销的策略,就是非常普通的平售。
然而,仅仅在七日之内,就全部销售一空。
其中利润虽然不是那么夸张,远没有炒卖盐钞那么赚钱,但是影响力却是非常夸张的。
这日上午,司马光、文彦博、吕公着三人慢悠悠地往皇城走去,沿途只见街边的茶肆、酒馆门前,几乎都是三三两两年轻书生围聚在一起,一块品读那本封面比较非常扎眼的晏殊诗词集,更有人激动地朗诵起来。
这绝对是现象级的,没有哪本书能够在坊间获得如此高的关注度,要说王安石他们的文章,最多也就是受到士林的追捧,但绝不会出现这种现象。
乍一看,仿佛这诗词集都成为一本全民级的书籍。
吕公着不禁好奇道:“这晏公的诗词,一直都有人在贩卖,被大众所熟知,为何还会得到如此追捧?不仅仅是坊间的百姓,就连朝中许多官员都对这本书爱不释手。”
文彦博笑道:“不瞒你说,我也都很期待下一本啊!”
“啊?”
吕公着惊讶道:“是吗?”
其实这本书的文笔风格,只能说细腻,但谈不上有多么出彩,以他们的水平,不应该会这样啊。
文彦博点点头道:“其实在这本书中,晏公的诗词只是一个引子,而真正令人感到趣味的乃是晏公的故事。”
司马光也道:“其中有一明一暗两条线,明线则是描述每首词背后的小故事,而暗线则是描述当时的局势和晏公的心理变化。”
文彦博点点头道:“对于百姓而言,可能那一篇篇小故事更吸引人,但是对于我们而言,君实口中的暗线,才是整本书最令人期待的,但是目前这本还只是描述了晏公入仕前后的故事,而晏公中年以后的故事,才是最为精彩的。”
晏几道毕竟是这方面顶级天才,他虽然是第一次写这种体裁,但他却能巧妙地借诗词背后的故事,来描述当时社会的背景。
年轻人可能无法察觉,张斐就没有看出来,但是文彦博他们这些老人,读这本书的时候,脑子里面全是回忆,而且他们知道每一处暗示,意义又是什么。
吕公着回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因为大家都知道,晏殊年轻时也如王安石一样,意气风发,妄图干出一番事业来,但是中年以后,就开始和稀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个转变甚至导致晏殊和富弼这对曾经心心相惜的翁婿也变得是貌合神离。
晏殊内心的这个巨大转变,不仅仅是文彦博对这一点感兴趣,就连王安石也对此非常感兴趣。
因为这在北宋是一个比较常见的现象。
这是非常值得研究的。
临近皇城的小酒馆,吕惠卿见王安石不顾面前的早餐,拿着那本书,仔细阅读着,不禁道:“恩师,这本诗词集有这么好看吗?”
他也看了一些,写得是非常生动有趣,但也仅限于此,他明白坊间百姓为何爱看,但不明白王安石怎么也爱看。
“你现在还年轻,以后你就会知道这本书为何会任地吸引人。”
王安石呵呵一笑,也不详细解释,转而又道:“我估计以后大多数诗词集都会采取这种体裁,而之前的那种方式将不复存在。”
吕惠卿不禁好奇道:“恩师此话怎讲?”
王安石笑道:“以前想要出诗词集,首先你得作了很多诗词,否则的话,无法印刷成本,故此许多人都是将父子兄弟的词都放在一本里面。而这一本诗词集,远比之前的要厚得多,但是里面却只有十五首诗词。这种体裁是便于成书。
此外,诗词不一定人人能够欣赏,但是故事的话,人人都爱听,人人看得懂,故此会受更多人喜欢,更适用于书籍买卖,若只能卖给咱们官员,那又能赚多少钱。”
吕惠卿突然是灵机一动,问道:“恩师可有想过出这种体裁的书籍?”
王安石摇摇头道:“倒是没有想过。”
吕惠卿道:“我倒是觉得恩师也可以写一本,可以以文章为背景,讲述恩师在各地为官的小故事,从而阐述变法的理念,如此一来,也可以让更多人理解恩师为何要变法,国家所面临的的问题,或许可以争取到更多人的支持。”
王安石听得是眼中一亮,他又想到,为何当初自己的文章抵不过张斐的文章,不就是因为张斐的文章更加通俗易懂,但那到底是文章,而这故事显然要比文章更加吸引人。
这或许是一个更好的宣传方式。
值得考虑啊!
......
很快,这本晏殊的诗词,就凭借生动的内容和新颖的题材,成为了一本现象级的书籍。
一个已故多年的宰相,再一次成为顶流,不少歌妓都跑来蹭热度,演唱晏殊的词。
这立刻引发了很多士大夫们的羡慕嫉妒,到底文人相轻,谁也不服谁,晏殊又不是公认的天下第一,他可以,那...那我们也可以啊。
但...但是好像这一窝蜂地去跟风,又有失文人的体面。
而就在这时,名士报上面又发表了一篇名为“书中自有黄金屋”的文章。
此句是出自宋真宗,本是用于劝学,但是这篇文章却是用来宣传正版,表示知识是无价的,文人用无价的知识获取有限的财富,不但可以令自己获得财富,也可令国人受益,有益于国家发展。
这马屁拍得。
很快!
这篇文章就立刻受到广大文人的肯定。
好!
说得真是太好了!
这也导致近日汴京律师事务所是门庭若市,但去的人,可不再是那些大富商,而是一些士大夫。
他们今儿可不是来找张斐的麻烦,而是来询问版权一事,当初张斐就打了一场关于盗版的官司,当时朝廷就已经出台相关律法,也有人出售版权,但是收获并非是很吸引人,这导致许多文人对此不感兴趣。
这一点点利益是无法打动他们的。
但此一时彼一时,这本现象级的书籍,让他们仿佛发现了一个宝藏,尤其是那些文坛大家的后人,许多人是家道中落,跟晏几道一样,故而也都想效彷。
但是如何操作这版权,他们还都是一知半解,故而前来这里询问。
“各位老先生慢走。”
“免送。”
又送得一波客户出门,张斐不禁是抹了一把汗,只觉喉咙都有些哑了。
“这都已经是第五批了。”范理悄悄走上前来道。
张斐点点头道:“还是的写一篇文章,专门介绍这版权法,免得他们都上门来问,我就是再有准备,也应付不了啊。”
范理道:“其实这方面的利润也不是很多,而且这些老夫子可不是那么好打交道,咱们犯不着这么劳神,何不推给李国忠他们。”
大钱你不赚,这点蝇头小利,你又这么上心。
可这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无论你怎么看,这北宋的优势就是文人,这就没得辩,再加上北宋的文化氛围还是比较自由的,故此张斐认为,只要将这个机器给运转起来,这绝对能够令北宋更上一层楼。
弥补短板是需要的,但同时也要发挥自身的优势。
张斐也希望在离开汴京之前,将这一把火给点燃。
正准备回店里时,忽见晏几道走了过来,张斐又转过身去,拱手道:“晏先生。”
“三郎!范员外!”
晏几道拱手回得一礼,又道:“我今日过来,是有一事想与三郎商量一下。”
“到屋里去说。请。”
“请。”
来到屋内,晏几道便道出自己的来意,“事情是这样的,我有几位好友也希望去正版书铺,参与这书籍的编写。”
“是吗?”张斐惊喜道。
晏几道点点头。
张斐笑道:“这是好事,晏先生自己决定就行。”
晏几道愣了下,道:“我决定就行了?”
“对啊!”
张斐笑着点点头:“到时这正版书铺也会一分为二,老侯就只负责管理印刷方面的事宜,而至于内容方面,就全都由晏先生来定,这方面的招人,晏先生自己决定就行了。关键这种事,你来我问,我也不清楚,王学士的文章,在我看来,也跟我写得也差不多。”
“啊?”
晏几道不禁震惊地看着张斐,过得片刻,他才反应过来,呵呵笑了笑,“那...那我就自己定了。”
张斐笑着点点头。
晏几道又问道:“那这酬劳方面?”
张斐道:“这个我到时会给一个最低酬劳,同时给予他们提成,他们参与多少就拿多少,这样也比较公平。”
在整个开封府,如晏几道这样的人,其实是非常多的,许凌霄也是这类人,对当官没啥兴趣,就对这诗词书籍感兴趣。
晏几道的成功,也令他们有了想法,又能干自己喜欢的事,又能赚不少钱,名利双收,一举两得,也都想尝试一下。
当然,这本现象级的书籍,并未转移大家对于当前局势的关注,毕竟权势在任何时代,都是最为宝贵的东西。
如今免役税已经接近尾声,成功已经是势不可挡,问题是接下来该怎么办,这才是大家最为关心的。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免役税的成功,是来源于司法改革,那么是先施行司法改革,再执行新政?还是怎样?
也是当下朝廷所热议的议题之一。
垂拱殿。
“免役税试行的成功,关键是在于司马学士所推行的司法改革,故此臣建议朝廷先以司法改革为先,等司法改革完成之后,再执行新政。”
赵抃率先站出来的道。
他现在是公检法的坚定支持者,他认为司法改革才是正道。
王安石当即就乐了,心想,恐怕等到司马老儿入土了,这司法改革都不能完成,我可是等不起啊!
吕惠卿马上站出来反驳道:“赵相公此言简直就是本末倒置,此次免役税的成功,税务司、公检法的确是功不可没。
但是诸位不要忘记,不管是税务司,还是公检法,都是需要先耗费大量的财政支出,之前警署招人,财政都是由司农寺和三衙负担了大部分,而且在最初阶段,司农寺其实已经快要发不出工薪,好在一切都很顺利,才勉强度过难关,可只要中间稍微出点问题,只怕又是另一个结果。可是在地方上,还能这么顺利吗?地方财政也根本负担不起。
故而,还是当以新政为先,先改善财政,然后再建设公检法和税务司。”
顿时就有一大批官员站出来支持,其中还包括很多曾经的保守派。
既然新法已经颁布,阻止不了,那就先阻止那要命的税务司,税务司加公检法,太令人头疼了。
赵顼稍稍点头,又看向王安石,“王学士怎么看?”
王安石道:“臣以为吕校勘所言甚是,公检法和税务司比之之前的官署是更需要财政支出的,而在其它州县,即便一切都顺利,也收不上这么多税,但所需人力物力,只怕也比开封府少不了多少,还需先改善财政。”
赵顼又偏头看向司马光。
司马光道:“公检法的确需要耗费不少财政支出,故此臣也不建议像警署一样,大规模招收辅警,而是应该尽量安排一些熟知律法的散官就职于公检法,将一些刀笔吏、衙役转变为警察、税警、检察院,这不宜操之过急,以免给州县带去负担。”
张斐那属于艺高人胆大,谁敢在地方上先招一万个辅警,这简直就是赌博,一旦发不出工薪,可能辅警就会变成起义军,然后又变成禁军。
司马光赚钱远不及王安石,但省钱绝对是一流的,他也看出来,公检法确实需要烧钱,不如启用一些闲赋的官员,反正平时也要发钱给他们,也就是多发一点,而且,将京城闲赋的官员调去吃地方财政,也是能够减轻中央的负担。
其实很多地方上财政是不错的,但由于当下这运费喜人,只要运到京城来,中间就得耗损一大部分。
赵顼点点头道:“是啊!没有钱,这公检法也难以普及。”
赵抃道:“可是在此次执行过程中,就出现诸多问题,若无公检法,只怕处理不了这些问题。”
是先钱,还是先法。
这就好比鸡生蛋。
王安石立刻道:“臣建议先在整个京东路推行这募役法,若如赵相所言,朝廷可以再进行调整。”
言下之意,若是你们不行的话,那就送你们公检法加税务司。
而且这么一说,到时哪怕出问题,那也不是新政的问题,而是吏治的问题。
赵顼是心领神会,点点头道:“就依王学士之意,先在京东路推行募役法。”
其实他也不会等司法改革,且不说司马光那磨磨蹭蹭的性格,当下财政才是关键,相比较律法,他也更迫切是要改善财政。当初他愿意推动司法改革,也是为了整顿吏治,改善财政。
财政财政还是财政!
正当这时,谏官陈庆站出来道:“启禀陛下,近日西北不少官员弹劾左藏库副使种谔擅弄兵权,奴役士兵。”
马上又有一名官员站出来道:“种谔之所以无法无天,完全是因为陛下对其的纵容。当年他不听诏令,擅自出兵,被延州守帅陆诜揭发后,陛下不但没有严惩种谔,反而将陆诜调往秦州,长此下去,只怕那西北将军都会变得目中无人,不听朝廷指挥。”
赵顼神色不悦道:“当时朕也给了种谔惩罚,只是后来西北方面正是用人之际,故此朕再度启用种谔,这纵容又从何谈起。”
一大批谏官立刻站出来,从各种角度谈起,从法律谈到政治,从政治又谈到军事,从军事又谈到财政。
好像若不处罚种谔,国家就要亡了。
赵顼也是无语了。
但这在北宋的朝廷,真是司空见惯。
文彦博也站出来道:“陛下,当年此桉的审理确实过于草率,臣也建议重审。”
赵顼皱眉道:“但这都几年前的桉子,没有必要再大费周章吧。”
司马光立刻站出来道:“审刑院的每个桉子,几乎都是几年前的,这法有不公,理应重申,此乃朝廷法度。”
审刑院无疑是最有资格说这话,因为审刑院干得就是这事。
几乎所有大臣都表示,要重申此桉。
其实这事已经发酵了好一段时间,满朝文武都已经有了默契,必然是要重申的,今儿就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赵顼故作郁闷,犹豫半响,才道:“好吧,既然诸位都这么说,那就依诸位的意思,重申此桉,但无论此次审理的结果是什么,往后都不能再提了。”
“臣遵命。”
大臣们齐声言道。
司马光立刻站出来道:“陛下,前不久由开封府审理的许州私盐一桉,引发百姓热议,也说明解州盐政存有诸多弊病,故此臣建议在河中府建设公检法,治理盐政,若是陛下应允的话,何不将此桉也交由河中府去审理。”
赵顼点点头,道:“但不知司马学士打算推荐何人去河中府建设公检法?”
司马光道:“国子监博士张斐。”
这理由都还没来得及说,只见殿中几乎所有大臣都站出来表示支持。
不要理由!
就他。
就让他去。
哎...让这小子去祸害别人去,或者被人祸害。
赵顼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强忍着笑意,向司马光道:“此事就交由审刑院全权负责。”
“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