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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真不怪这蔡延庆庸人自扰,他的性格一向比较沉稳,非常沉得住气,只是他发现这个自主申报有一个技术上的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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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地契。
秋税简单来说,就是每亩地收一斗,北宋绝大部分地区是没有丁税的,完全看土地收税,但其中还伴随着许多杂税。
而河中府最恐怖的杂税,就是支移。
在战争时期,甚至有让河中府的百姓,将税送到延州去,许多百姓直接就跑了,如今就是折算成钱。
这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若只看地契收税的话。
你想地主兜底,这是非常非常困难的呀!
然而,张斐的回答,就让蔡延庆觉得自己是一个傻逼。
那真心没啥可说得了。
你都这么横了,那那就静待你的表演吧!
但与其说静待张斐的表演,还不如说静待那些大地主的表演。
因为只有那些大地主表演完之后,张斐才有资格出来表演。
直白一点的说,就是得有人违法,张斐才有露脸的机会,否则的话,张斐只能在家跟夫人玩
而此时,这田里的农作物多半都已经被收割完,放眼望去,就只有一堆堆的稻草,这也预示着,已经正式进入缴纳秋收的时段。
一般来说,夏税只收一个月,但秋税是要收三个月,从九月中旬到次年正月中旬。
由此可见,收税是一个非常繁杂的公务,而且这也是官员最重要的政绩。
但凡收不上的税的官员,基本是得不到升迁的。
但是与往年不同的是,这都还未进入正式收税期,多半自耕农已经缴税完,税钞都已经拿在手里。
原因也很简单,他们比往年要少缴纳近三分之二税。
这能不积极吗?
而那分署也随之渐渐变得清闲,都开始打苍蝇了。
府库!
“库里现在收了多少粮食?”
韦应方向此库房的主管孟成问道。
孟成拿着账本念道:“目前我们仓库一共收了两千三百六十一石粮食。”
韦应方吃惊道:“才这么一点?我听说河东县南部的税已经收的差不多了。”
孟成点点头道:“是的,地籍册上的百姓,已经有七成百姓已经交了税。”
“七成。”
韦应方稍稍点头道:“那倒是还好。”
孟成忙道:“韦通判,就我们估算,其实只有不足一成的人尚未交税。”
韦应方错愕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孟成道:“因为这回是按照地契收税的,而不是按照地籍册收税,这剩余的三成中,其实有两成多的百姓是没有地契的。”
韦应方又问道:“那比起往年,还差多少?”
孟成道:“我们仓库就还差四千多石。”
韦应方眨了眨眼,“也就是说河东县南部,剩余不足一成的人要补上四千多石的税?”
孟成左右看了两眼,低声道:“韦通判,咱们河东县可全都是一些大士绅,地契几乎都在他们手里,他们要不交税,今年咱们的俸禄恐怕都成问题。”
韦应方一边抹着汗,心想,他们能补上吗?不管了,就是补不上,也不是我们的责任,是警署那边要搞这自主申报的。
这潮水退去,那些暗礁也都慢慢浮现出来。
是可以清楚的知道,这些田地全都在谁手里。
而那些大地主,大士绅,自是不想这么裸露的站在大家面前,当然,他们更不愿意出这一笔钱。
由奢入俭难啊!
然而,关于这自主申报在京城的战绩,也渐渐传开来。
大地主们也都很慌,他们开始到处想办法,甚至都跑到陆邦兴这里来打听。
也就是,他们都已经开始寻求司法手段来解决问题。
“陆先生,官府免除那些支移、折变等税,这难道不违法吗?”
柳长青的这个问题,直接将陆邦兴给问懵了。
“不知柳员外为何这么问?”陆邦兴问道。
柳长青道:“如果官府违法,咱们就可以去皇庭告状啊!”
其实之前,他们也有些动心,补一点就补一点,这新官上任三把火,怎么也得给几分面子,将账目弄得漂亮一点。
但渐渐地,他们发现这窟窿也太大了一点吧。
陆邦兴讪讪道:“柳员外,就我朝税法,可没有明确规定支移、折变,若真从司法来说,他们收这钱,倒是可能会被告。”
“哎呀!”
一个肥头大耳的地主挤过来,“甭说那么多,我们就想知道,怎么才能不缴这么多税。”
陆邦兴思忖半响,“其实办法有很多,各位心里也都清楚,但都是充满风险的,公检法的查税手段,比那些衙差要强上百倍不止。
而且,目前谁也不知道,到底税务司有没有来,如果税务司来了,那我给你们的建议,就是合法交税,一旦被税务司逮住,至少要花两倍到三倍的钱,而且,多半会被逮住。”
“如今税务司连个影子都没有看见,肯定是没有来。”
“诸位有所不知,京城的税务司就是警署调一拨人过去,便是一鸣惊人,至今都未有人弄明白,税务司为何能够查到那么多证据。”
皇庭。
“哎呦!张庭长要出门啊!”
在店门口的大狗,忽然见到张斐行了出来,不免走了过去,打了声招呼。
张斐点头笑道:“出门走走,否则的话,很多人都认为我躲在里面捣鼓什么阴谋诡计。”
大狗听得呵呵直笑。
张斐又小声问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大狗神色一变:“十分复杂。”
张斐哦了一声:“此话怎讲?”
大狗道:“就目前的局势来看,那些大士绅、官员都在想办法,应对这自主申报,暂时还看不出他们会如数缴税。
而我们在牙行的兄弟,告诉我们,最近他们店里的地契交易,比往年这时候,翻了一百三十多倍。”
张斐震惊道:“一百三十多倍?”
大狗点点头道:“这里面主要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将大地契拆分开来,变成几亩地的小地契,如此一来方便他们看情况缴税,也更加能够规避官府的调查。
还有一种,则是大地主兼并五等户的田地。因为很多五等户只有几亩田地,亦或者十几亩,如果是以地契缴税,他们将土地卖了,找点别的活干,还要更加安稳一些,有些大地主,就借此事,唆使那些自耕农卖地。”
张斐笑道:“我就知道,他们才是最难的对付的人,不管朝廷怎么做,他们都能想到办法去兼并土地。而且,他们将地契化整为零,这可能会增加税务司调查的难度。”
大狗嘿嘿一笑:“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张斐斜目看向他。
大狗道:“最近半月,我们在乡村扩张的非常快,而原因就在于,很多百姓都在想办法去告密。”
张斐错愕道:“告密?”
大狗点点头:“许多自耕农交了税,他们若知道有人没交,一定会想办法去告密的,我们借此,也找到不少眼线。再加上我们早就在牙行安排了一些人,他们这么频繁的交易地契,故此我们对周边那些大地主的土地情况,是非常清楚。”
“还能这样。”
张斐自己都乐了。
这事真不是他谋划的,并没有安排,不曾想,竟还有意外的惊喜。
大狗是信心满满道:“如果要查的话,我们手里也有一些证据。”
这时,李四龙五驾着马车来到张斐身旁。
张斐低声向大狗道:“暂时先别轻举妄动,稍微盯着一点,但愿这回不要动用你们税务司,如今还不是彻底撕破脸的时候。我先走了。”
“张庭长慢走。”
其实张斐今日是受符世春所邀,去军营那边逛逛。
来到永兴军大本营,刚下马车,符世春便迎了过来,“有劳张庭长亲自前来监督。”
“我就是纯属来见见世面的。”
张斐摇头一笑,又问道:“你们最近税收得怎么样?”
符世春道:“已经接近尾声,其中有八九成百姓已经交完税,其中主要是三四五等户,以及少部分二等户,但但也就只收到三成的税。”
张斐笑道:“这并不奇怪。”
符世春道:“但接下来就是针锋相对,我们警署可是没有一点把握的,要知道他们避税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啊。虽然最近有不少人告密,但那也只是小片土地,而且缺乏证据。”
这个自主申报最大的特点,就是合法。
士绅、大地主都有特权,但特权中不包括违法。
所以在汴梁一战,他们的办法就是拿钱去砸,你抓到我就认罚,再大的官也不敢说,我可以违法。
话又说回来,你得拿到铁证。
张斐笑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符世春点点头,也不再多问,转而道:“但他们肯定也会拖到最后,这期间我们警署没有什么事可干,如果你也没有别的安排,我就准备将一些皇家警察调去其它州县,负责去军营招收皇家警察,如今各军营都在裁军,是我们皇家警察扩张的好机会。”
张斐想了一下,“只要能够确保警署对于乡村控制,那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
符世春道:“但这肯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那些士绅可不会轻易将乡村拱手相让。”
张斐笑道:“谁也没说这会很容易啊。”
说话时,他们来到军营里面,突然听到一人喝道:“站直,站直一点。”
张斐偏头看去,“他们在干什么?”
“在量身高。”
符世春道:“身高要达到五尺五才能够达到进入下一轮筛选。”
“哇这么严格吗?”
“你不知道吗?”
符世春道:“这军饷都与身高有着很大的关系,身高越高,军饷就能拿的越多。”
张斐道:“岂不是进入警署都是矮个子。”
符世春点点头,又是笑道:“但是有些人想要进警署,故意站不直。”
“是吗?”
“虽然这辅警的酬劳没有禁军高,但是我们警署远比这军营清廉,而且发工钱也准时。”
“那目前裁军的情况怎么样?”
“还算不错。”
符世春又道:“自从得知今年是以地契交税,又有一批士兵主动申请离开军营。因为如果没有地契就不用承担税收,那出门找点活干,也不怕养不活自己。”
忽听得一人道:“哎呦!咱没有看错吧,张大庭长。”
张斐偏头看去,只见秦忠寿与一个虞侯和一个都头走了过来,赶忙拱手道:“秦指挥使。”
“稀客!真是稀客啊!”秦忠寿笑道:“张大庭长今儿怎有空上这来?”
张斐轻松笑道:“我们皇庭最近比较清闲,正好符主簿又约我过来逛逛,我就过来看看。”
秦忠寿故作惊讶道:“不是吧!张大庭长最近比较清闲?”
张斐点点头道:“目前农务繁忙,我们也没有打算开庭。”
秦忠寿道:“我听说今年农税只收上来三成左右。”
张斐笑道:“这跟我们皇庭有什么关系?”
秦忠寿呵呵道:“这自主申报不就是你弄出来的吗?”
张斐道:“比如说,这刀是我发明的,但不代表用刀的人都跟我有关系。这是他们官府的事,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说到这里,他手引向一旁的符世春,“其实跟警署也没有直接关系,警署也只是听从命令,协助官府收税。”
符世春点点头。
秦忠寿问道:“是吗?那如果收不上这税来,你们皇庭也无动于衷。”
张斐道:“理论来说,是的。除非官府向我们提起控诉,否则的话,官府就是不收税,那都跟我们皇庭没有关系。”
身旁那虞侯道:“税务司不也在你们手里吗?”
谈到自主申报,必然就要说到这税务司,没有税务司,自主申报就是一个屁。
京城来到官员,早就将税务司的消息给放了出去。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张斐道:“公检法是公检法,税务司是税务司,税务司直接隶属官家,跟我们公检法没有一丝关系。我也没有听到过有关任何税务司的消息,我不知道为什么人人都在谈论税务司。”
秦忠寿与那虞侯相视一眼,好似说,我信你个鬼。
是!
税政在官府手里,要是官府收不上税来,他们能不告吗?
不告的话,他们就得回家养老了。
至于这税务司么,反正京城来的官员,都认为税务司已经在暗中潜伏,只要皇帝一道诏令,马上就能够开张营业。
否则的话,你们怎么敢自主申报,这可是需要大量技术来支持的。
人家大地主偷税漏税,玩得也是技术活,不是光明正大的不交。
正当这时,只见一批快马疾驰入得军营,“小春哥,你看谁来了。呀!三哥也在啊!”
正是马小义。
但随后只见一个年轻人入得军营。
符世春激动道:“樊大。”
来人正是樊正。
昨天晚上不小心,将手指头跟烫伤了,起了个大泡,这码字真是要命啊!
晚上那章,大家先别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