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最新永久域名:
www.biquge001.com ,请大家牢记本域名并相互转告!
第322章 回家了
建武十年立冬,一场小雪落在了南薰河岸,文德桥的夫人小姐,天水桥的贩夫走卒,都齐齐涌出家门,在河畔小街欣赏起了满城银装素裹。
www.luanhen.com
距离天水桥不算远的河边,一栋颇具水乡韵味的大宅,坐落在建筑群间,几个丫鬟趴在临河的观景楼窗口赏着雪景,秀荷则幽幽怨怨站在门口,望着人来人往的步行小街,暗暗抱怨着有了新欢就忘了丫鬟的自家小姐。
宅子坐落于豪商扎堆的区域,门头不算气派,本来上面挂着‘夜府’的匾额。
但宫里某位贵人,闲逛时瞧见,觉得有点土,就亲自提笔写下‘武安’二字,字迹中规中矩,并无可圈可点之处,但认得字迹的京城官吏,路过瞧见一般都得下马落轿,抬手行个大礼才敢离开。
常言宰相门前七品官,秀荷作为天子亲封武安侯、黑衙副指挥使、当代八大魁的管家,顺带还是红花楼的首席财务,怎么说也算黑白两道一手遮天的女豪杰。
但夜少爷和三娘都不在,也没人登门行走,近两个月下来,秀荷已经快憋抑郁了,在门前当望夫石看了许久后,镖局的陈彪,忽然从步行街上小跑而来,遥遥便开口道:
“秀荷,靖王的船到江安码头了,好多人在那边接人,东家让你收拾好住处,安排马车去接少东家……”
秀荷闻言眼前一亮,当即就准备往外走,结果发现宅子拐角,忽然冒出了个丫头。
丫头是萍儿,做寻常丫鬟打扮,长着张小圆脸,看起来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样子,因为想当监工,帮教主监督教主夫人和小姐,成功得罪教主夫人,被留在了京城打理双桂巷的院子,一待就是两个月,和秀荷算得上同病相怜。
前两天骆凝和薛白锦乘船路过,还相伴回双桂巷了一趟,说了夜惊堂快回来的事儿,顺带叮嘱她好好照顾小姐,每天监督功课。
萍儿作为教主的心腹大将,对此事自然上心,每天都跑来门口堵小姐,此时听闻夜惊堂回来了,自然冒出来了。
秀荷见过萍儿两次,当下就招了招手,把萍儿叫上了马车,一起朝城外行去……
——
云安城外,江安码头。
满载军卒的几艘大船,在风雪飘摇的江畔停泊。
问讯而来的禁军,已经清空了码头,在江岸肃然而立。
码头上停放着驷马并驱的奢华车辇,几个臣子在船下恭敬等待。
换上银色蟒袍的东方离人,披着白色狐裘,在甲板上举目眺望远方自幼长大的巍峨京都,眼底不免闪过一抹恍如隔世之感。
太后娘娘做女官打扮,默默走在身后,心中感触比东方离人更多,根本不想坐上那辆回宫的马车。
但快乐时光总是短暂,该回去的总得回去,虽然没法再和这两个月一样朝夕相处,但那个胆大包天的色胚护卫,至少还在跟前。
太后娘娘回望船楼一眼后,压下了心底杂绪,随着东方离人缓步走下了踏板。
而船楼之中,远行归来的众人,都是长长松了口气。
诸多黑衙总捕,抬着养伤的伤渐离和佘龙下船,虽然此行凶险颇多,但能安然护送靖王回来,往后免不了升官加爵,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喜意。
而船楼后面的房间里,夜惊堂趴在枕头上,露出宽厚脊背,梵青禾在旁边柔雅侧坐,正在拔插在背上的银针。
夜惊堂肩膀只能算皮肉伤,并不是很严重,但带伤的情况下连番恶战,精力气血消耗巨大,浴火图都快停摆了,登船后基本上就是躺在屋里养伤,针灸食疗各种调理。
梵青禾虽然打架不太行,但食补温养之事信手拈来,按时按点针灸敷药,说不上温柔亲昵,但绝对专业。
夜惊堂开始几天动都不想动,后来身体慢慢恢复,便想到处串门。
但梵青禾怕和姑娘打打闹闹亲亲摸摸的,影响他身体恢复,要求他养精蓄锐少走动,还在船上叮嘱了一声。
笨笨和三娘看他情况这么严重,自然是不敢打扰,每天只是偷偷来门口探望几眼,太后和陆仙子自然也是如此。
小云璃很想听听血战断声寂的经过,但怕被姐姐阿姨说不懂事,就老老实实在船上闷头练习刀法。
因为姑娘们都不敢来打扰,整个船上,就只有不听话的鸟鸟,每天偷偷从窗户钻进来,假模假样咕咕叽叽安慰他两下,然后偷吃给他准备的点心零食。
夜惊堂躺在屋里每天撸大鸟自娱自乐,确实有点无聊,但也不好和梵大夫对着干,在老老实实养了一旬功夫后,眼见船只到了江岸码头,他暗暗松了口气,偏过头来询问:
“我感觉没啥大碍了,回家就能随便走动了吧?”
梵青禾把银针拔掉,又号脉感知了下,轻声道:
“伤势没什么,但还是要多养神恢复元气,别纵欲。‘精气神’为一体,神生于气、气生于精,浴火图恢复是快,但精血消耗太大,如果不注意调养恢复,有可能未老先衰。”
别纵欲……
夜惊堂听见要戒色,不免有点迟疑:
“嗯……我听说,养精蓄锐要‘适度’,不能纵欲,也不可硬憋……”
梵青禾是大夫,自然明白这话的意思,虽然女儿家说这些有点羞耻,但还是正儿八经回应:
“以你的身体情况,近些日子,一天最多和夫人同房一次,不能再多。”
夜惊堂听见这话,如释重负,点了点头。
梵青禾抿了抿嘴,可能是猜到了夜惊堂在想什么,又叮嘱道:
“你可不能为了贪图享受,刻意压着,一次一天什么的,那样很伤身体……”
“……”
夜惊堂觉得这聊得有点太深入了,让梵姑娘一个女儿家叮嘱确实不太合适,眼见针拔完了,便坐起身来披上袍子:
“有梵姑娘监督,我怎么可能不注意身体。走下船吧。”
梵青禾作为黄花大闺女,也不好说太多,当下起身帮夜惊堂披上披风,相伴走出了门。
门外过道里,璇玑真人因为不想和朝臣客套,环抱双臂靠在窗口等待夜惊堂。
见两人出来,璇玑真人转身来到跟前,上下打量:
“如何?要不要我和青禾抬着伱下去?”
“我又不是半只脚入土了,让人抬着作甚。”
夜惊堂恢复的已经差不多了,行走完全无碍,他看了看身着雪色长裙亭亭玉立的水水,因为梵姑娘在,也不好冒犯,就先来到窗口打量了一眼。
东方离人终究是当朝靖王,到了正匠『希故堑梦值弁跗缓煤退浊兹热龋丫谥疃喑甲拥挠酉拢吞笠黄鸬巧狭顺甸诖盎Ю锿咸魍?
夜惊堂抬手挥了挥,东方离人也点头回应,而后才关上了车窗;至于太后娘娘,因为坐在干女儿跟前,连眼神都不敢乱看,倒是没太多反应。
云璃和三娘,回京城后不可能跟着去王府或者入宫,此时都在码头上等着家里过来接人的马车。
鸟鸟出门一趟,按时按点上班放哨,几乎从头忙得尾,已经累的没出发时那么圆了。
此时回到京城,鸟鸟就如同往年走完镖回家一样,带着小云璃在小街上溜达,见啥吃啥。
夜惊堂有伤在身,不想和朝臣客套交际,等王府车架缓缓驶离码头后,才相伴下船,来到三娘跟前,在风雪中眺望熟悉的码头。
重回京城,夜惊堂这几个月悬着的心,也算彻底放松下来。他略微打量,忽然发现码头附近的庄园里,又有些许武人走动,上山入口处还插着根旗杆,上书‘青莲帮’三个字。
夜惊堂略显意外,询问道:“杨冠不是在京城混不下去,回邬州了吗?怎么又开张了。”
裴湘君刚才就发现了,还打听了几句,此时微微耸肩回应:
“邬王造反,江湖受牵连,现在没人敢在那边拉帮结派。杨冠怎么说也和你有点交情,来京城发展,只要和你把关系维护好,朝野都是无人敢动。刚听陈彪说,杨冠现在天天登门给你大伯母送邬山老人参,还安排人手帮天水桥扫街擦地换门头,孝顺的比裴洛都像亲儿子……”
夜惊堂如今名头太大,也不是很意外,摇头轻笑,想了想道:
“张景林的雪湖散,要流入各州,光靠红花楼堂口可能跑不完。杨冠和三绝谷关系近,可以让他和三绝仙翁去打通邬州的门路。”
朝廷把雪湖散外包给了裴家,裴湘君走之前就安排好了筹建药坊的事情,如今恐怕已经快弄完了,接下来就是通过各种渠道,流向大魏各地,变成了江湖人的随身标配药物。
大魏十二州地盘太大,光靠各个堂口,不可能覆盖所有郡县,肯定需要合作商分销,她对这安排自然没什么意见。
璇玑真人站在旁边给夜惊堂当保镖,对于生意丝毫不感兴趣,只是在打量四处追鸟鸟的小云璃。
而梵青禾听见这些闲谈,觉得跑来大魏行走,总不能一直白吃白喝还问夜惊堂要生活费,插话道:
“配雪湖散需要大量药材,我给冬冥部写封信,需要什么你直接安排人去关外拉回来即可。还有当药商不能只卖一味药,冬冥部有不少秘方,你们若是需要,我可以做主给你们几样,和雪湖散搭着卖……”
裴湘君对于这个,心底自然乐意,当下就和梵青禾沟通起合伙的事情。
几人在码头等了片刻后,官道上就过来了一支车队,秀荷和萍儿坐着马车上,镖师皆在跟前,最前面还有匹马,上面坐着个有点胖的书生郎,遥遥就开始嚎:
“三姑!你可算回来啦,你是不知道,我问娘要银子置办身行头,娘说月钱归你管,她不敢给……”
裴湘君正在含笑言语,听见裴洛的大嗓门,才想起她明面上还是夜惊堂师姑,连忙恢复了当家姑姑的架势,双手迭在腰间,沉声道:
“大庭广众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你在书院就是这么学的仪态?”
裴洛半途翻身下马,提着冬袍跑过来,对着夜惊堂就开始诉苦:
“惊堂哥,您给评评理。我今年都十七了,在书院吃穿用度得花钱吧?结交好友、人情打送得掏银子吧?一个月就十两银子,一文钱不多,我这怎么过日子?还好三姑回来了,不然过几天北梁蛮子来白马书院,我能把人丢到敌国去……”
夜惊堂其实觉得一个月给十两银子零花钱,已经算多了,他在红河镇的时候,一个月才五十文零花钱,鸟鸟都不够吃的。
但他不是裴家的家主,只是裴洛义兄,说多说少都不合适,当下只是做出意外模样,好奇询问:
“北梁莽子?北梁人去书院作甚?”
裴洛从腰后抽出一把折扇,在手里摇着,叹道:
“每年北梁那边都会过来使臣朝见圣上,顺便带着些有才华的年轻人,说是过来请教学习,实则是来我大魏耀武扬威。我们书院虽然不及国子监,但也传承了好几百年,到时候肯定会过来看看。
“惊堂哥你想想哈,到时候北梁人过来,同窗师兄师弟,都是五花马、千金裘,腰佩镶金白玉带,头束凤翅紫金冠。我孤零零一个人站中间,不说穿金戴玉了,裤腰带都没一条带花的。
“人家一看我这扮相,好家伙,此子衣着如此朴素,与同窗格格不入,若非沽名钓誉之徒,必是才不外显之辈,那肯定得点名让我吟诗作赋,展现腹中才学。
“我除了满肚子肥油,肚子里还有啥呀?败絮其外、糟粕其中,这不丢整个大魏的脸面?”
“噗——”
梵青禾本来还做出女性长辈模样,默默走在后面,听见这话没憋住,直接嗤笑出声,又连忙掩住嘴唇,肩头急颤,发出‘咯咯咯~’的声音,憋的相当难受。
而向来很仙儿的璇玑真人,也是转过眼帘,目露赞许:
“裴公子自谦了,这口才可不像是不学无术之辈。”
折云璃抱着鸟鸟,点头如啄米:“确实,声情并茂一套一套的,若是去说书,肯定是一代名家。”
裴湘君也感觉裴洛几个月下来,确实有长进,哭穷要钱都能拽两句文出来了。当下摆手道:
“好啦,看在你有长进的份儿上,自己去梧桐街置办套行头,完事速速回书院待着。”
裴洛目的达成,不说半句废话,折扇一收直接拱手:
“侄儿告辞。”
然后转身牵着马就跑了。
裴湘君揉了揉额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夜惊堂说实话也憋了半天,只是在姑娘面前,得注意仪态,才没有捧腹大笑,待裴洛走后,他微微抬手道:
“走吧,回家了。裴洛就小我一两岁,零花钱其实可以多给点。”
“他能和你比?你的银子都是自己挣得,花多花少心里有度。他对银子就没概念,不让他过过苦日子,再多家产都能丢水里去,还听不见响声,你可别偷偷给他银子……”
“知道啦……”
……
——
另一侧,皇城内。
窗外雪花纷飞,御书房下因为有火道,烧着地龙,房间里温度并不冷,几名宫女甚至穿着轻薄秋裙,在书桌前整理着奏折。
居中的软榻上,大魏女帝身着大红色的家居裙,斜依着小案,赤足缩在裙摆下,手里拿着封折子翻阅,整个宫城只能听见纸张翻动的轻响。
在安静不知多久后,外面的千步廊内传来脚步声,以及由远及近的话语:
“圣上在书房?”
“嗯。今天早朝会,朝臣夸赞殿下,圣上龙颜大悦,移驾长乐宫时还哼小曲了呢……”
“哦?这倒是稀奇事,朝臣夸本王什么了?”
“夸殿下运气好,乱花银子养一帮闲人,最后竟然养出了夜公子这样的国之栋梁……”
“??”
……
大魏女帝嘴角微勾,不用抬眼,就知道离人现在肯定是深深吸气、胖头龙鼓鼓的恼火模样。
很快,脚步声来到殿外。
门前光线一暗,身着银色蟒袍的东方离人来到门外,躬身一礼:
“姐姐。”
大魏女帝把折子放下,微微偏头示意身侧:
“进来吧。”
东方离人取下肩上的白狐裘,进入书房之内,因为许久不见姐姐,竟然还有点拘谨了,来到跟前坐下,先打量气色:
“姐姐身体可好些了?”
“早就好了,这次出去感觉如何?”
“嗯,也没什么感觉,就是办了不少事情……”
东方离人迫不及待把这次走南闯北的经历,大略说了一遍,总结下来无非是跟着夜惊堂,一路走好一路打。待到说完后,她又认真道:
“夜惊堂身为天琅王遗孤却不贪权势,一心为大魏尽忠。为了治好太后,差点葬身雪山,带伤的情况下,依旧涉险去查私运案,手刃断声寂等逆贼,如果不重赏,恐怕会让朝臣寒心……”
大魏女帝见妹妹话不过几句,就开始给夜惊堂要赏赐,眼底不免无奈:
“赏罚之事,朕心中自有度量,还需要你提醒?”
东方离人见此起身做到跟前,帮姐姐捏肩膀:
“我只是随便问问,夜惊堂这次远行,出了大力,到现在伤势都没好,还在屋里休养,功劳我都看在眼底……”
大魏女帝暗暗摇头,等离人吹了半天枕头风请赏后,才说了句“知道啦,朕岂会让功臣寒心。”而后转眼打量起妹妹,询问道:
“出去两个月,你和夜惊堂朝夕相处,可有进展?”
进展?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疑惑道:“什么进展?”
大魏女帝略显无奈,微微撑起身体,凑到东方离人耳边:
“你和他有没有……”
东方离人听清楚后,脸色便猛地一红,坐直身形:
“姐姐,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和他又没婚配,岂会做那种伤风败俗之事?”
?
大魏女帝红唇微动,眼神复杂:
“你和夜惊堂出门两个月,什么事都没发生?”
东方离人其实有点心虚,因为上次在断龙台那边,夜惊堂胆大包天摁着她强吻了一次,她还没处罚。但她确实是守身如玉没做别的,便理直气壮道:
“我一心忙着公事,岂会想这些,姐姐以为以谕饷嬗紊酵嫠怀桑俊?
“……”
大魏女帝也是没话说了,重新靠在软榻上,翻起了折子,轻声一叹:
“那你是什么打算?朕趁着这次机会,给你赐婚?”
赐婚……
东方离人听见这话,眼神动了动,稍微有点迟疑。
迟疑并非不想嫁人,而是她年纪不小,如果赐婚,那宗室还有舅舅那边,肯定催着过年前后就把事儿办了,明年就怀孕生下继承人。
也就是说只要答应,最多一两个月,她就得和那色胚同床共枕,还得叫夫君……
她和夜惊堂相识才不到一年,情侣关系都没完全适应,就这么成婚,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东方离人沉吟片刻,轻声道:
“我和他……唉,让他先养伤吧,等以后完全恢复了我再找机会和他聊聊此事……”
大魏女帝微微耸肩,对此倒也没什么意见:
“那行,你慢慢考虑。等夜惊堂忙完了家事,你让他进宫一趟,朕当面和他聊聊赏赐的事。”
东方离人微微颔首,想想又叮嘱道:
“姐姐,你可别逼着他接受赐婚,此事我自有分寸。”
大魏女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转而询问道:
“太后如何了?出去一趟心情好些没有?”
“好多了,回来的路上,整天在船上勤学苦练,武艺进步神速。不过今天下船后,还是有点不开心,刚在进宫都没说话。”
“唉~快过年了,城里热闹,让师尊带着太后多出去走走。”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