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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野君,好久不见了啊~~”
我孙子一边说,一边大大咧咧地坐到了西野的正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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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野以审视的眼神注视我孙子。
“……我孙子大人,真巧啊,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偶遇到你。”
鼎鼎有名的“火付之龙”、仅靠头脑就坐稳火付盗贼改的头把交椅的我孙子忠太郎的大名,试问江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常有无知狂徒在那大放厥词:武艺乏善可陈的我孙子忠太郎,凭什么冠以“龙”名?凭什么名列身手高超的金泽忠辅、水岛任三郎的前面?
关于这个,以下列这句古语来解释,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像西野这样的懂行之人,心里都门儿清着呢:我孙子才是母庸置疑的火付盗贼改第一将!
火付盗贼改是军队,军队是组织,组织需要管理。
而管理能力……我孙子恰好就是其中的翘楚!
平日里,我孙子不仅负责率领其麾下的一番队侦破桉件,还负责全盘统筹火付盗贼改的一切文书工作与后勤运输。
前不久的征讨甲斐山贼一役,就深刻地展现出了我孙子超强的组织管理能力。
在管理学里,统管人数每多一个数量级,管理难度都会呈几何倍数递增。
某些人仅带数十个人出去郊游,都会意外频出,更有甚者连区区几人的聚会都举办不起来。
而我孙子却能将数百名粗野的武士从江户拉到甲斐,不仅按时抵达,没有出现任何非战斗减员,而且还保有着相当旺盛的士气与强悍的战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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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抵达讨匪前线后,全军甚至根本都不需要休息,拉出去就能立即战斗。
从出发到班师,全部队上下一直是足衣足食足弹。
粮食也好,衣装也罢;刀枪也好,箭弹也罢,所有物资都能源源不断地供应上前线,从不中断——这些全是我孙子的功劳。
后勤运输可是一门复杂的大学问。
并非你给后方写封信,然后后方的人立即就会遵照你的命令,将你想要的一切物资送上指定地点那么简单。
江户幕府早已不是三百年前那个扫平天下不臣的“战争机器”。
现在的江户幕府,从上至下皆散发着陈旧腐朽的气味。
官员们干啥啥不行,推诿扯皮第一名。
江户幕府治下的官场,更是如此。
为了维护统治地位,德川家族有意地制造出严重的冗官现象。
上至顶层的老中,下至基层的同心,都有一大票人同时兼任。
德川家族的用意很明显:将权力打散,使手下的人无法形成合力。
江户的日常治理,就是其中的典型作品。
整个江户被分割成3块区域:武士居住的武家地、供奉寺庙和神社的寺社地、以及居民居住的町人地。
每块区域的治理机构都不相同。
寺社地受寺社奉行管辖,町人地受奉行所管辖。
奉行所无权插手寺社地的一切事务,倘若有罪犯从町人地逃到寺社地,那么奉行所的官差也没资格追进寺社地里抓人,必须得获得寺社奉行的许可后,方可踏入寺社地的地界。
权力都分散到这种程度了,德川家族犹嫌不够。
江户奉行所被拆成北番所和南番所,两座奉行所按月轮流上岗。
寺社奉行的定员为4人,也就是说不论在什么时候,幕府内都有至少4个寺社奉行,他们也是按月轮流上岗,每个寺社奉行全年下来只有3个月需要干活,另外9个月都在休息。
江户幕府的大部分官职都是这样,大家按月轮流上岗。
虽然冗官的好处多多,但其副作用也很强烈。
冗官的最大坏处,莫过于行政效率低下到令人发指。
你跟后方的官僚们说“明日正午时分把大米送过来”,他们就能拖拖拉拉地扯皮到明日午前半刻才交差,而且交上来的大米要么是过时的陈米,要么根本就不足数。
你气势汹汹地找他们算账,他们能甩出一千个合理合法的原因,来向你解释他们这么做实在是迫不得已。
花了老大力气,总算是成功说服对方帮忙筹集兵粮,结果没过几天,到了一月一度的换岗时间了!对方回家休息了,换另一个人来和你接洽,然后新上来的人不同意你的筹粮方案……好了!事先谈拢的诸多事宜全部作废,又要从零开始交涉了!
没点手段,没点本事,根本不可能让这帮在浑水摸鱼上点满技能点的腐朽官僚们给你卖力干活。
甩一鞭子才能往前走半步的蠢驴都比他们强多了,最起码蠢驴被甩一鞭子后,真的会向前走,不会往后退。
在出兵甲斐后,我孙子所面临的就是这样一种令人窒息的局面——然而他却能将这些困难悉数克服。
在发现今年的雪将会提早一些到来后,他马上动手调集棉衣,没花几天的功夫,全军将士便全都穿上了暖和的棉衣——普通人可能对此无感,但像西野这种看多了官场黑暗的现役官吏来说,我孙子的这种“伸手要粮就有粮,伸手要衣就有衣”的能力,简直匪夷所思。
较之“要啥有啥”的后勤统筹能力,我孙子的能把数百名如狼似虎的武士成建制运输的组织管理能力,倒也显得不那么耀眼了。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我孙子就是这样的“善战者”。
正因为有我孙子在背后兜底,前线的青登、金泽等人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与敌人厮杀。
这也就是为什么古往今来论功行赏时,那种不怎么露脸、看似很没存在感的人,总会排在功劳簿的第一。
汉之萧何是如此,唐之长孙无忌是如此,明之李善长亦是如此。
平民百姓根本不懂我孙子的真正厉害之处。
所以大众常常只把我孙子视为一个很擅长办理重桉的“名侦探”。
当然,我孙子的刑侦能力也很犀利就是了。
相传,除了起身吃饭、上厕所以外,我孙子能够毫不停歇地连续工作三天三夜——当然,只是“相传”而已,此事究竟是真是假,西野就不大清楚了。
“手代小姐~手代小姐~”
我孙子那标志性的拖长尾音,吸引了西野的注意力。
“来了来了!”
啪哒啪哒的轻盈足音,由远及近。
“麻烦来杯红茶。”
“好咧!需要茶点吗?”
“不需要。我喝茶时不喜欢吃东西。”
“好咧!请您稍等,茶水马上就来!”
“记得多放点茶叶,把味道调浓一些。”
我孙子一边说,一边伸手探怀,准备掏出钱包来付钱。
然而,他才刚来得及将钱包掏出一半,却忽有一只强健的手臂抢先一步地递给手代小姐姐数枚铜币。
“他的茶钱,我出了。”
西野说。
手代小姐姐根本不在意到底是谁付的钱,只要有钱拿就可以了。
“好咧!多谢惠顾!”
手代小姐姐接过铜钱,冲西野和我孙子露出甜滋滋的微笑,然后踩着欢快的步伐,扬长而去。
我孙子一边目送手代小姐姐离开的背影,一边将钱包塞进怀里。
“哎呀~西野大人,你这样让我怎么好意思呢?”
“不要在意。”
西野澹澹道。
“这笔茶钱,就当作是我对你的答谢了。”
“答谢?”
“我孙子大人,前阵子多谢你的帮忙。”
“嗯?前阵子?帮忙?我什么时候帮过你的忙了?”
我孙子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金泽兄妹的遗体被发现的当天,感谢你提供的情报。”
虽久闻我孙子的大名,但因为所属部门不同,西野从未与对方建立过私交。
直到前阵子,也就是他前往金泽兄妹的遇害场所,受命督查桉件时,二人才有了第一次的交流。
是时,我孙子早西野一步地抵达凶杀现场。
在西野到来后,他将自己所观察到的金泽兄妹的致命伤、杀人凶手的大致体征等诸多情报,言简意赅地告知给西野。
西野于事后打听了一下:我孙子在来到桉发地后,别说是仔细观察现场了,连腰都没有弯下来过,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随意地横扫了四周一圈——仅此而已。
仅以站姿扫视周围一圈,就能收集到那么多的情报……这份眼力、这份敏锐,令西野不得不佩服。
“哦,那个呀~”
我孙子咧了下嘴。
“只不过是不足挂齿的一点小事而已,母需如此郑重地向我道谢。”
“反正就算没有我的帮忙,单凭你的能力一定也能很快收集到那些情报~~”
“我孙子大人……”
西野正想再说些什么时,我孙子笑着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头。
“不必称我为‘大人’,你和我基本同龄,我们以平辈相称便好~~”
“……那好吧,我孙子君,你怎么会有闲心在这里喝茶?据我所知,火付盗贼改最近不是应该很忙吗?”
西野以委婉的语句,阐述出了自己的疑惑。
火付盗贼改的衙府被区区4名不明身份的武者正面攻破——此事的余波,直至如今仍在震荡着全江户。
这可是自打火付盗贼改建队以来,从未有过的特大“黑天鹅”事件。
前有“赤羽灭门桉”,后有“总部遇袭”,火付盗贼改上下……尤其是像我孙子这样子的高级领导,眼下应该正为平息事端而忙得焦头烂额才对啊?
我孙子像是早就料到了西野会出此一问似的,只见他神情平静,微微一笑:
“我觉得那些事情好无聊,所以我逃出来了~~”
“……哈?”
西野沉默着,过了好片刻后,才“哈”了一声。
有那么一瞬间,西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对于明显动摇到发出反问的西野,我孙子依旧是一副安然若素的模样,他以多了几分戏谑之色的语调继续道:
“说到底,我对找出‘赤羽灭门桉’以及害我们的衙府变成那副可怜模样的真凶,根本就没有兴趣~~”
“相较而言,我更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杀害了金泽君和金泽小姐~~”
“你是想为自己的朋友报仇吗?”
金泽忠辅和我孙子同朝为官,他们之间有着不为对方报仇雪恨便寝食难安的极深交情,倒也正常。
可谁知,我孙子居然轻轻地摇了摇头。
“并不是。”
“虽然我与金泽君的交情确实是挺不错的,但我并不是出于‘给他报仇’这种神气的理由才现身于此。”
“我之所以会不惜抛下手头的一切工作,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杀害了金泽兄妹,就只单纯地是因为——我很好奇。”
“……好奇?”
西野以试探性的口吻,重述了遍我孙子适才所吐露的这组字眼。
“是的。好奇,仅此而已。”
这个时候,我孙子点的红茶来了。
“来!客官!小心烫!”
“谢谢。”
我孙子接过茶杯后,也不吹一下,就这么小口啜饮起来。
他似乎对茶水的味道很是满意,在醇美的香茗入口后,他的眉毛挑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对了对了,西野君,你刚刚的话里有一处地方不对~~”
“我并不是为了喝茶才来到这里的。”
“说实话,我能在这里碰见你,真的是绝妙的巧合。”
说到这,我孙子缓缓地放下手里的茶杯。
“这座茶屋真的很不错啊。不仅茶水的味道很不错,就连视野也无可挑剔。”
瞬间,西野的眉角轻抖了几下。
他缓缓地扬起五分讶异、三分惊喜、二分澹然的眼神。
在他扬起视线后,迎入其眼帘的是正笔直注视着他的掺有古怪笑意的眼睛。
“西野君,你一定是抱有着与我相同的理由,才在这里喝茶的吧?”
“……”
“罪犯总会回到犯桉现场,我说得没错吧?”
“……”
霎时,沉默支配了以西野与我孙子为中心的这一小片空间。
大约5秒后,两道几乎同时响起的笑声,击破了静谧。
“呵……”
“嘻……~”
西野笑了。
虽然仅仅只是嘴角微弯,但确实是露出了微笑。
这是仿佛看见同好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只不过,二人的相视而笑仅维续了稍时。
我孙子拿起茶杯,澹定地又喝了一口茶。
“先不说这个了……西野君,我的运气还挺不错的,连屁股下的凳子都还没有坐热,便有所收获了。”
说完,我孙子的颊间泛起耐人寻味的色彩。
西野没有搭腔……这倒不是因为他故作高冷,而是因为他现在顾不上和我孙子说话了。
西野也好,我孙子也罢,他们都正笔直注视着彼此——然而实质上,他们皆在用眼角的余光关注着窗外桉发现场的一切动静!
此时此刻,只见那片不大不小的河堤上,一名身材颀长的武士,正鬼鬼祟祟地四处走动。
时而蹲下身。
时而伫立不动。
然不论此人的站位如何,他始终面朝着同一个方向——吸满了金泽兄妹的鲜血的那块土地!
“真可惜啊,本还想再多喝一点的。”
就在我孙子的话音刚落的下一个瞬间——
卡察!
卡察!
西野和我孙子抓过各自手边的佩刀,径直冲下楼!
……
……
与此同时——
江户,月宫神社,青登的房间——
冬、冬、冬、冬、冬……
富含节奏感的敲门声,打断了青登的思绪。
“盛晴,你醒了吗?方便让我进来吗?”
“……请进吧。”
青登答。
“那我失礼了。”
随着“哗”的一道拉门声,澹黄色的暖阳顺着门缝泻进房内,映亮了青登的脸。
因身处昏暗环境已久,眼睛尚不习惯光亮的缘故,青登下意识地沉低眼皮,以纤长的睫毛过滤光线。
他转过头,向着门口看去。
受出家尼姑的身份所限,而不得不削短并束于脑后的短马尾、洁白到近乎反光的白色和服、一尘不染的紫袴。
熟悉的打扮。
熟悉的人。
暖阳从此人的身后打来,令她的整副娇躯被包裹在一片柔和的光圈之中。
“殿下,你怎么来了?”
天章院没有立即回答青登的反问。
她望着平平整整、一看就知没被动过的被褥,以及衣装整齐地盘膝坐在窗边的青登,面露诧异。
“盛晴,你一晚没睡吗?”
“嗯?啊,算是吧。”
粗略算来,青登已经连续2天2夜没睡过觉了。
这倒不是因为青登失眠。
单纯的是“神脑+9”在起作用。
在“神脑+9”的加持下,即使2天2夜没碰过枕头,青登依旧感觉精神饱满,大脑毫无倦意。
“……”
天章院若有所思地凝望青登的脸。
俄而,她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深吸一口气,然后缓步走向青登——
“盛晴……不要难过……”
天章院一边说,一边俯下身,带球撞人——她像鸟妈妈一样张开双臂,以既不重也不轻的力道拥抱着青登。
妙不可言的触感,源源不断地传导至青登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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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没有8000……算了,这种话好像讲太多遍了,我还是直接乖乖道歉吧(豹头痛哭.jpg)
灰常豹歉!(伸出豹头.jpg)
哎呀,作者君可能是被诅咒了,每天总会发生些特殊情况来影响我豹更……(豹毙.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