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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啊!有脏东西啊啊啊!”
在费舍尔甚至认为是因为自己使用了灵魂补完手册的力量,所以出现了对应的幻觉时,在他怀中,埃姆哈特却已经感受到了什么,倏忽抖动着身体从他怀中挤了出来,朝着船厂的后方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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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黑暗瞬间变得粘稠起来,但不知为何,这令人望而生畏的气氛费舍尔却意外地觉得亲切。
他看向旁边的莉莉姆,却发现她原本应当恐怖狰狞的半张脸庞已然完全变化,变作了隐秘在黑暗里的,笑眯眯的绝美脸庞。
四周原本潮湿阴寒的废弃船厂在这一刻好像被萦绕上了一层来自地狱的火焰,仿佛无穷无尽的混乱所覆盖的火海呈现在费舍尔的眼前,但转瞬间便被如潮水一样的黑暗所覆盖,从中只有那带着澹澹幽香的赫来尔的模湖身影。
他分不清这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也分不清眼前的恶魔是幻觉,还是由赫来尔假扮的莉莉姆...
黑暗之中,费舍尔看不清她的身形和脖颈,就连绝美的脸庞也只能模湖看见些许轮廓。
但此刻,他只觉不可置信,呢喃道,
“赫...来尔?”
“你不乖哦,亲爱的。”
作为回应,黑暗中赫来尔的笑容愈发深沉,她呵气如兰地轻声开口,说道,
“如果想要见我直接和我说就好了,干嘛要问别人...只要你说,我就会倾听,那个小家伙应该告诉过你这一点才对啊。”
“啊啊啊啊,费舍尔!快跑啊啊啊啊!那个杀千刀的拜蒙!
她来啦!
”
后面,惊慌失措如无头苍蝇的埃姆哈特在船厂内到处乱窜,害怕得想要找到一个逃出去的缺口。
但他已经完全昏了头,慌乱之中如何能跑的出去。
赫来尔看都不看埃姆哈特的方向,但费舍尔却感受到了身旁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跑了出去,带着破风声冲向了埃姆哈特。
似乎是个耳光。
“啪!”
“哎幼!”
在那无形的耳光过后,远处的船厂之内便传来了埃姆哈特的惊呼与摔倒、滚落在地的声响。
“冬!冬!冬!”
场地内再次安静下来,赫来尔笑眯眯地扫了后方的埃姆哈特一眼,在他身体生寒之前又收回了目光,回望此刻直直盯着她的费舍尔。
费舍尔也望着她,沉默了一秒之后,他还是追问道,
“赫来尔,你说的那个游戏,到底是指什么?”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亲爱的。”
赫来尔靠近了费舍尔一些,轻吻着他的唇角,带来缕缕如梦似幻的歌声。
“你是说...灭世预言?”
“到底是不是呢?”
费舍尔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对她这样模棱两可的态度有所不满,他向前一些,主动伸手强硬地捏住了她的下巴,让她脸色红润地抬起了一点脑袋,
“呀...”
“赫来尔,你到底是什么?你又想要干什么?”
望着她假模假样地娇呼,而实际上表情却依旧笑眯眯的模样,费舍尔便知道她此刻依旧在调戏自己。
但她的随意却并未打消费舍尔的疑惑,他反而更想要探究她隐藏在黑暗里的秘密,
“为什么当时你能引动我腰间的印记,那印记中蕴含着真神的力量,为什么你能这样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一点?
“当时,在理想国下面,你和潘多拉雷米尔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恶魔的诞生和你有没有关系,你是怎么放他们出来的,又想放他们出来干什么...”
费舍尔一点点逼近眼前的赫来尔,那逐渐咄咄逼人的态度不知是否出自他自己,因为此时不知是何原因,他的耳边又开始出现抹抹虚幻的呓语,催动着他理智的消退。
赫来尔的俏脸被他捏出了一点不明显的起伏,她的表情也瞬间变得可怜兮兮,她就这样看着费舍尔,娇声求饶道,
“痛...”
费舍尔微微一愣,手掌也随之一僵,却听她接着颤声道,
“你到底怎么了...现在的你...好让人害怕...”
“我...”
费舍尔倏忽看向自己过分探出的手掌,深吸了一口气,已然觉察到自己的失控,
“抱歉...”
就在他带着歉意地准备收回手掌和过分的质问时,下一刻,他的指尖却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痛,
“嘶...”
他投目望去,却见她带着坏笑的小嘴已经离开了自己捏住她下巴的食指,一道带着血的咬痕是那样显目,好似撒娇也好似报复那样地提醒着费舍尔。
“你...”
费舍尔刚要说一些什么,赫来尔又宛如预判那样轻轻将那被她啃咬的手指给含在了口中,随着一阵柔和的舔舐,他的伤口又好像从未存在过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是的,只有在赫来尔面前费舍尔才会觉得自己无论要做什么都能为之所料到,且她拿出的对应办法总让费舍尔无法应对,对她偶尔过分的行径也无法追究。
“有消气吗,亲爱的~”
“......”
费舍尔咬着牙从她口中抽回了自己的手指,惯性的力量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随着她身体的移动,四周的黑暗也如潮水一样开始涌动散出道道波纹来。她仰起头,藏在黑暗之中被白袍覆盖的娇躯也显露出了一点外形,如在海中游泳一样惬意,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费舍尔。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赫来尔看向费舍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反而问道,
“怎么,担心我害你认识的那些女性?”
“你...其实在很早之前就找到我了,对吗?”
“是啊,按照道理而言,我可是在一万年前就认识了你呢,比你认识的任何人都要早,不是吗?虽然因为一些原因,我没有从开始就找到你,但的确,我从很早很早的时候就关注到你了。”
“那为什么...”
费舍尔有些疑惑,他想问的是,如果赫来尔很早很早就关注了自己,怎么会不阻止自己认识其他淑女,一直隐身到自己从圣域回来的现在...
赫来尔脸上的笑容渐澹,显然已经知道了费舍尔想要问什么,但她似乎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只是又露出了笑眯眯的表情,看着费舍尔接着问道,
“费舍尔,如果我说,这次我就是朝着你认识的那些女性来的呢?如果那些恶魔就是我放出来的,我就是要对她们和她们拥有的一切动手,譬如你的那位龙女王,让她落得个国灭身死的下场,你待如何?”
费舍尔直直地看着眼前的赫来尔,停顿片刻后,他果决地回复道,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即使这样你就要面对可能包括我在内的三位十八阶位以上的恶魔,或者更多阶位高于你的恶魔呢?即使你孤立无援,即使那些你要保护的淑女彼此也会为敌,会彼此伤害,会伤害你...”
“答桉是一样的,赫来尔。”
说着说着,费舍尔倏忽感觉到好像有谁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肩膀,黑暗封锁了他原本敏锐的感知,便只能用原始的回过头去的方法来观察四周。
这一回头,那原本应该在身前看着自己的赫来尔竟然又诡异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如一缕薄纱那样轻巧地贴着费舍尔的脸颊,
“即使,你要让我伤心?”
“......”
费舍尔只看着她,沉默着没再作答。
而依偎着费舍尔肩膀的赫来尔当然也读得懂他的意思,便叹息着说道,
“真是绝情...明明于我万年,我却始终没有改变;明明于你须臾,你却变得这样快。”
“这不一样,赫来尔...”
“...你真该感谢那个该死的漏网之鱼,费舍尔。”
提起那个名词的时候,肩膀上赫来尔的表情已经完全变得冰冷起来,她冷笑了一声,随后轻轻一推费舍尔的肩膀,又这样在黑暗中漂浮起来。
“漏网之鱼?”
“啊,一个很讨厌很讨厌的人,如今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赫来尔摇了摇头,似乎不想提一点关于那个所谓“漏网之鱼”的事情,只是漂浮了出去,中断了先前的话语。
罪魁祸首?
费舍尔咀嚼着这个名词,明显地听出了赫来尔口中那不同一般的意味,仔细思来这似乎还是第一次,似乎她也对这个“漏网之鱼”十分头疼和讨厌。
随着她一点点漂浮出去,她的身影又再一次地隐藏在了黑暗之中,又如鬼魅一样地出现在费舍尔的身后,在他的耳后,在他的手边,在他的心跳处。
再一次地,费舍尔又感觉到了她亲吻自己的侧颊,好似从那传入了一道电流,带来了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此刻又从黑暗之中回来,她表情上的冰冷又完全消霁,变回了原先微笑的表情,只是那笑容没有原来那样玩味,反而多了些严肃,
“我很不喜欢你遇到的其他女性,她们就像是一枚枚嵌入你血肉,将你钉死在灭亡漩涡的钉子一样,阻止你奔向我。而你就像是笨蛋,在歹人的唆使下,不觉疼痛地自己举起锤子将那些钉子一枚枚钉在自己的身上,还觉得甜蜜不堪...
“灭世预言就要来了,再不脱身你就会葬身于其中。费舍尔,你并不知道这一万年里我经历了什么,先前仅仅只是灭世的前奏,就将比如今纳黎、龙廷要强大无数倍的,我的家乡圣域、精灵们居住的树大陆、费马巴哈的龙廷全部吞噬,我又怎么忍心将你置于其中呢?
“你不是好奇为什么我是什么,为什么我能引动你身上的印记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是仅存下来的天使种,在你离开之前,我遇到了那位能看到未来的精灵槻...
“她找到了我,并向我揭示了必然毁灭的未来和摆脱灭亡命运的方法。她告诉了我关于混乱的知识以及与灭世有关的预言...她牺牲了自己,想要为这个世界找到一条光明的康庄大道,她说你是解决这个灭世预言的关键,希望我能暗中帮助你,但她也没办法给我扭转一切的力量...
“她想让我和你帮助这个世界,但...这条路要牺牲太多,我不能接受的牺牲。”
“你不知道,即使是真神在这样的预言面前也无能为力,我只有十九阶位,你更是才进入神话,都力量极其薄弱。但我也知道躲避灾害的道理,你别忘了,这个道理是你教给我的。所以现在,即使你再不愿意脱离这‘名为甜蜜,实为深渊’的灭世漩涡,我也必须要将这些你身上的钉子一一拔除,带你逃出去,你明白吗?”
赫来尔咬住了费舍尔的耳垂,苦口婆心地对他劝道,
“所以,那两只恶魔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费舍尔,听我的话,待在龙廷什么也别做,你也什么都做不了。将一切都交给我处理,好吗?那位龙女王的身上有开启灭世预言的关键性质,让我把她杀死,即使是拖延片刻灭亡的到来,我们也可以趁机远走高飞,什么也不管不顾...”
费舍尔的表情一点点凝重起来,听见赫来尔的话语,他才意识到,似乎自己获得亚人娘补完手册,得知灭世预言的过程并非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槻在很早很早就盯上了自己,还让自己进入了神话阶位,甚至还找上了赫来尔,让她度过了圣域坍塌、神话消亡的劫难,就是想让她帮助自己解决灭世预言。
但赫来尔毕竟担心自己,她不希望自己涉险,所以才中途变卦,想要将与灭世预言有关的人先一步杀死,随后将深陷其中的自己救出来。
“所以,你说的游戏,就是在遇到槻之后和我说的...指的就是,让我放弃我所拥有的一切,去换取三个恩赐或者说好处,对吗?”
赫来尔只是看着费舍尔,说道,
“不,早在遇到你之前,我就遇到了槻。早在遇见你之前,我就被槻揭示了命运,揭示了混乱的真义,看到了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和转移之人的秘密,所以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我才...但你知道的,我并不笃信命运,我更相信我自己。但你别说,调戏你真的很有意思。”
怪不得,怪不得她会用圣域中不存在的“丘比特”来打趣自己,原来那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概念吗?
但费舍尔却没有和赫来尔打趣的意思,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在过去的时候赫来尔和槻在一开始都对自己有着莫名其妙的友善了,虽然这或许并非是赫来尔与自己发生关系的直接原因,却至少需要这个契机...
问题在于,自己真的如槻所说的那样,是解决灭世预言的关键吗?
就因为自己在亚人娘补完手册的指引下找到了这些象征着灭世力量的淑女然后与她们有了羁绊?
但费舍尔总觉得她们本身都并非是灭世的关键,他又想到了刚才赫来尔所说的话,她说,拉法埃尔身上有“开启灭世预言的关键性质”,所以赫来尔才想要杀死拉法埃尔...
“赫来尔,你刚才所说的,开启灭世预言的关键性质指的是什么?”
赫来尔闻言微微一愣,没回他的话,只是眉头微蹙,对费舍尔道,
“难道即使我告诉了你其中的利害你却还不肯放手吗?”
“如果我真的能放手,当时在理想国混乱的海里我就不会跳下去救你了。”
赫来尔在黑暗中稍稍退后了一些距离,直到黑暗将她的脸庞遮掩了一半,只剩下些许轮廓,
“...你说得对,你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你才会抓她们这样地抓紧她们。呵,槻相信你,但我不相信她。拉法埃尔一定会死,但不会死在我的手上。那两位恶魔不会听从我的命令,千百年来的禁锢让他们前所未有地渴求自由。理想国事变的时候你也在场,你知道恶魔们和混乱的关系。灭世预言因混乱而起,拉法埃尔身上开启灭世预言的奥秘就是他们自由的钥匙...”
轮廓之中,她落下阴影的笑眯眯的表情再次显露而出。
旋即,她这才对费舍尔再次说道,
“我说过,就算这个世界出事你也不会有事的...在拉法埃尔死后,我会来接你的。”
“拉法埃尔不会死。”
费舍尔笃定地看向她,但她却已经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她只打了个哈欠,无所谓地说道,
“呵呵,尽管尝试吧...但现在我要走了,临走之前要主动吻我一下吗?”
费舍尔还要出口的话语被她这样一句话堵回了嗓子眼,他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即使知道如此,产生了明显的分歧,他们之间也依旧没看出任何箭拔弩张,就像是先前埃姆哈特警告了费舍尔那样多次,再见面时,他还是无法质问对方。
在圣域的时候,她为自己留下的印象太深,也如她所说的那样,费舍尔愿意相信她是为自己好,却绝不会为自己认识的女性们好。
所以,她们的安全必须由他自己来保证。
他叹了一口气,走向前去,慢慢地靠近了她藏在黑暗中的脸庞,在亲吻她之前,费舍尔却突然问道,
“等等,你是用的那个恶魔侍从的身体?”
“有洁癖?”
赫来尔微微一笑,随后又摇头说道,
“没有哦...”
“如果你一直注视着我,那岂不是先前我做的那些事情,尤其是晚上的时候,你全部都...”
赫来尔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身体一点点向黑暗中沉没下去,
“我要走了,亲爱的。”
“波...”
但在那之前,费舍尔还是吻住了她,让她下沉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闭着眼吻住了她有些寒凉的嘴唇,良久良久才分开,而赫来尔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大大方方地接受着他的索取。
直到再次分开,赫来尔才食髓知味地舔舐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不错不错,和一万年前一样的感觉...但即使是这样,我先前所说的话却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知道。”
“槻觉得你能解决混乱带来的灭世预言,但结果却是你向混乱越堕越深。我被混乱污染了一万年,从天使沦为了恶魔,我难道会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么?这个过程简直是抱薪救火,自寻死路。”
“但也许,只有混乱才能对抗混乱呢?”
“你这样想?”
“我这样想。”
赫来尔瞥了他一眼,随后表情再次缓慢地绽放出了笑容,她笑着道,
“好啊,尽管去试试吧,我会在你失败的尽头等着你,然后将你带走的...”
“如果有那天的话。”
赫来尔没回他的话,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气到了,只头也不回地沉入黑暗之中,让费舍尔看不到她此刻失望的表情。
看着她的背影,费舍尔忍不住问道,
“如果我想联系你的话,我该怎么做?”
“试试呼唤‘亲爱的’。”
“真的,就这样?”
“假的,在你失败之前我不会和你见面的,而且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看着你,我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
下一刻,四周如潮水一样的黑暗瞬间消失,露出了晦暗船厂中躺在地面上完全失去意识的两位恶魔侍从。
船厂内安静得吓人,唯独费舍尔一直望着赫来尔消失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