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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站在坟墓上,他平举着手臂,摊开掌心,一道血淋淋的疤痕突兀出现在其上,浓稠的血液缓缓坠落,它们拉扯成一道笔直的血线注入大地,渗透了土壤,伴随着浸润的雨水,一同抵达那黑暗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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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怎么做呢。”
男人好奇地看着脚下的泥土,他本是来追捕奥莉薇亚的,却没想遇到这样的一幕,如果只是普通的仇杀,还不足以引起男人的注意力,可约克所处的困境,深深地吸引了男人。
一面是自己的信仰,一面是法律道德,矛盾的困境下,约克没能做出理智的抉择,他依旧相信着人类的善意……遗憾的是面对他的善意,加米只以恶意回击。
男人有些好奇面对自己的援手,约克会怎么做,作为神的信徒,他会接受这份恩典,还是说拒绝。
他接受了,无疑也是背离了他的信仰,那么他之后又会怎么做呢?
约克还会相信自己的信仰,自己的正义吗?
一想到这里,男人的脸上便浮现起一股止不住的笑意。
男人喜欢旁观他人的挣扎,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与悲伤,对他而言如同蜜糖一样。
每每注视这些时,他总会想起自己的小时候,从那时起他就是一个顽皮的孩子了,他喜欢抓起蚂蚁,把它们丢入水杯中,看着它们无力地挣扎,直到变成一具具渺小的尸体。
到了现在,他开始期待约克的抉择,代入这份畸形的感情,男人觉得自己就像魔鬼一样,享受着他人的苦难。
“奉献你的苦难吧,神父。”
男人的脸上浮现起一股扭曲的微笑。
“这是神对你的考验。”
……
绝对冰冷的黑暗里,约克的眼前浮现起了一道邪异的猩红,注视到那色泽的第一瞬间,约克便从其中感到了难以言语的邪恶气息。
那是来自黑暗的力量。
一时间约克有些恍忽,他有想过自己死后抵达天国,却未曾想过会面对这样的邪恶,他开始认为,自己正走向可怖的地狱,可约克想不明白自己虔诚的一生中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不理解,也难以接受。
约克出生自一个贫苦的家庭,他的父母在他很小时便被一场瘟疫带走了生命,而约克被镇上的教士们收养,虽然没有了父母的陪伴,但在教士们的照顾下,约克还是健康地长大了。
他自小深受教士们善意的教导,在成年后,约克决心将自己的一切献给信仰,如教士们一样,将善意带给其他人。
约克也确实如他誓言所说的那样,禁欲、过着苦行般的生活,除了胸口那枚小小的黄金十字架,他不曾有任何多余的私人财产。
在约克的帮助下,许多人改变了自身的命运,带着约克的祝福活下去……约克本以为加米也会是受祝福者之一。
“是因为他吗?因为加米吗?”约克喃喃道。
加米不仅亵渎了尸体,还犯了杀人的罪业,不,说不定自己已经不是他杀死的第一个人了。
“我需要他的忏悔。”
完全不属于约克的、沉重嗜血的声音响起。
约克愣了一下,他觉得这句话不是自己说的,但那声音和自己是如此相像,仿佛另一个嗜血暴怒的自己,正如此诅咒着。
死后没有天国,有的只是猩红的邪异。
越发剧痛的矛盾在约克的内心里纠葛,他曾坚定的信仰布满了裂痕,忽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吗?”
他质问着约克,聆听那声音,约克自己不禁也怀疑了起来。
自己行善了一生,却这般可笑地死去,等待自己的也非天国,而是这冷遂的黑暗。
“为何不放弃这虚妄的信念呢?瞧瞧它都带给了你些什么?”
约克向前看去,看着那道猩红邪异,他知道,是那邪恶的力量正对自己说话。
“滚开,邪恶!”
约克斥责着,可话音刚落,他那坚定的眼神便虚弱了下来。
神明从未给予过约克回应,而在这死亡之际,邪恶却向自己伸出了援手。
这会是神对自己的考验吗?要拒绝,顺从自己的死亡吗?
数不清的想法在约克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决心顺延死亡,坚守自己的虔诚,可也是在这一刻,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我需要他的忏悔。”
这次声音很平和,没有丝毫的情感,约克呆滞在了原地,这一次他意识到,这句话是从他自己口中说出的。
约克的眼神略微变得紧张,脸颊微微发红,嘴巴半张着,面部肌肉变得更加紧张,额头上出现了细微的汗珠,双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喉咙里升腾着一股难以压制的怒气,眉毛挑起,嘴唇变成一条细线,握拳使劲地捏紧,双腿开始不停发颤,浑身仿佛沸腾着火热的怒气。
“我……我需要……”
约克的面部表情变得扭曲了起来,眼睛布满血丝,喉咙里传出咆孝声,双手不停的颤抖,似乎要将周围的一切都摔烂。
一股控制不住的狂怒在灵魂的深处上涌,几乎烧尽了约克的所有。
此时约克的脑子里不再想什么所谓的信仰、法律、道德困境,他的脑海里有的只是无处发泄的怒意,以及加米对自己的嘲笑。
“束手束脚的正义。”
加米必须得到审判,他必须向自己忏悔。
这一刻约克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他确实是一位善良虔诚的神父,但他有时候太过于善良了,这样的极端反而促使纵容了罪恶的诞生。
这是自己的错,因自己虔诚而诞生的罪孽,他必须为此负责。
泪水填满了约克的双眼,他对自己的神忏悔着自己的错误,并发誓要弥补,为此他甘愿将一切奉献给黑暗。
约克像头饥饿的野兽般,啃咬着黑暗,他吞下了大块大块的泥土,雨水混合着夜族之血灌入了他的口中,禁忌的血液划过他的喉咙,渗透进他的躯体。
强大的不死之力贯通了约克的身体,布满身体的伤势迅速自愈,断裂的肌肉纤维重新连接,开裂的骨骼愈合复位,更为强劲的力量被重新赋予这具躯体。
约克朝着猩红的邪恶伸出了手,他的手穿透了黑暗,穿透了沉重的泥土,突破了埋葬的坟墓,高高举起。
幻象消失了,像是灵魂回归肉体般,约克重新意识到自己实际上被活埋了,还不等他思索更多,他察觉到有另一只冰冷的手掌抓住了自己那破开坟墓的手。
抓住了另一个漆黑的命运。
淅淅沥沥的小雨逐渐变得暴烈起来,磅礴大雨中,男人一把将约克从坟墓里拽出,冷彻的雨水迎面而来,冲刷到他身上的泥土,像是为他的新生受洗一般。
约克痛苦地喘息着,夜族之血正大肆修改他的身体,像是发烧了般,他的身体变得炽热无比,雨水打在身上,甚至会升起澹澹的白气。
男人低下身,微笑地看着约克,“恭喜你,神父,获得新生的感觉如何?”
约克艰难地抬起头,率先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童。
“你……你是谁?”
“我?这不重要,”男人说,“你只需要知道,是我给予了你第二次机会就好。”
“为什么?”
“为什么?”男人仔细地想了想,“有趣,只是觉得有趣而已。”
“有趣?”
这是个荒唐的回答,约克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事到如今,一切已经够荒唐了。
“我想知道,经历了这些,你还信奉你的神吗?”男人问。
“自然如此,”约克坚定地说道,“我依旧忠于她。”
“但你现在可是将灵魂献给了魔鬼啊,”男人觉得约克越发有趣了起来,“就算真的有神存在,你也上不了她的天国了。”
“这不重要,”约克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变得扭曲、癫狂,“这是一场伟大的献身。”
“我确实将我的灵魂献给黑暗,从而获得第二次机会,但我的意志、我的虔诚,依旧属于她,我将借用黑暗的力量,为她代行。”
听到这样的回答,男人的表情逐渐冰冷了下来,下一刻,他一把扼住约克的喉咙,将他强行举了起来。
“你还没意识到吗?神父,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神明,你的信仰只是一个虚妄的空壳。”
男人不是很满意约克的反应,在他的预料里,约克应该更加绝望一些才对,像头崩溃的野兽一样。
“我知道。”
约克痛苦地说出这个答桉,眼眶里涌出热泪,“她不存在……但她也确实存在,她是我的信念,我的原则,我的美德。”
男人愣了一下,他松开了约克,任由他摔进了泥泞里,当第三道雷霆划过雨夜时,男人再次看向满身污秽的约克,这一次男人居然单膝跪下,伸手抓住了约克的手。
“原谅我的冒犯,神父,您确实具备着一颗虔诚的心,哪怕它的基石源自于邪恶的力量。”
哪怕这份虔诚已在极端的意志下扭曲。
这一次男人看待约克的目光里充满了敬意,他从衣摆的下的黑暗里拿出一道布满红锈与尖刺、宛如荆棘般的锁链,郑重地将它交付到约克的手中。
“你比我更需要它。”
约克打量着手中的锁链,光泽已不再,布满红锈,令人生畏,链条的每个节距都有数道尖刺,它们看上去银白而凌厉,如同一排排锐利的利刃,稍许挪动尖刺就会互相刮擦,发出刺耳的鸣响。
不知为何,约克在这冰冷的金属死物上,居然感到一股奇特的生命感,仿佛它是活着的,如同一条巨大的蜈蚣般,缠绕着手臂爬行。
“你是谁?”
约克再次发问道,这时男人已经走远了几步,他回过头说道,“我说过的,这不重要。”
“不,这很重要!”
约克攥紧了手中的锁链,尖刺轻易地洞穿了约克的掌心,鲜血滴落在金属上,凝固在锈迹上。
“你也是邪恶的一员,应当被征讨的!”
又一个出乎男人预料的回答,男人对于今夜的相遇十分满意。
“也就是说,终有一日,你要杀了我,杀了这个赋予你第二次生命的人——用我赐予给你的力量?”
约克没有回答,他只是拖动着锁链,顽强地站了起来,一时间男人有些认不出约克了。
加米活埋的是一位善良乃至愚笨的神父,而男人挖出来的则是一头饱含怒火的怪物。
“我期待那一天,”男人满意至极,“至于我的名字……”
“你可以叫我摄政王。”
……
简陋破旧的小屋内,加米借着微弱的煤油灯照亮,忙碌地将数不清的赃物装入包裹之中,窗外雷雨纷纷,他的表情既紧张又兴奋。
加米终于做到了,他终于杀了约克。
“哈哈哈!神父,我很早就想这样做了。”加米控制不住地狂笑着。
加米讨厌约克,这种讨厌几乎变得有些厌恶了,加米讨厌神父那一副神圣的模样,讨厌他那禁欲苦行的生活,讨厌他一副为了仁爱,而对自己说的各种劝戒……
“虚伪的混蛋!”
嘴上怒骂着,但加米知道,约克并不虚伪,他的一言一行,都如他内心虔诚的那样。
加米只是忍受不了约克这样如太阳般的人,在他的照耀下,自己的丑陋毫无躲藏。
好在,只要离开灰石镇,加米就再也不用躲藏了。
迟早有人会发现神父的尸体,以神父在灰石镇内的威望,警长一定会全力搜查,到时候自己的处境就变得极为危险了,加米要连夜离开这,远走高飞。
想到新生活的美好,加米的脸上便浮现起一股止不住的笑意,但想起约克时,他内心残存的良知,还是会感到些许的刺痛。
在那一夜,有那么一瞬间,加米真的想诚心悔过,但他受够了这贫苦的日子,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什么事都做的出。
装满了钱袋,加米费力地背起了沉重的背包,而在这时,一阵狂风吹开了大门,冰冷潮湿的水汽侵入室内,阵阵雷音滚动,世界被分割成了黑白的两色。
喧嚣中,加米听到了另一个呼吸声。
加米果断地丢下了身上的负担,这东西会拖慢自己的速度,他转身抽出短刀,威胁似地举在自己身前,而另一只手则摸到了后腰处,抓住了藏在身后的枪柄。
“谁!”
加米看向敞开的大门,一道消瘦的鬼影正站在那,加米看不清他的脸,但在微光的映射下,那枚别在胸口的十字架,此时散发出了闪烁的光芒。
“约克……神父?”
加米觉得自己的心都冷了,他明明用铁锹砸碎了约克的脑袋,将他活埋进了土里,可他为什么出现在了这?
他怎么没有死?
那人松开了手,伴随着哗啦啦的声响,荆棘般的锁链垂落了下来,他也不顾加米的反应,抓起锁链,一圈圈地将其缠绕在手腕、拳锋上,荆棘的尖刺刺穿了血肉,转眼间他的双拳便鲜血淋漓了起来。
同样的,他的双拳此刻也布满了荆棘。
那人向前迈步,精神高度集中下,恐惧敲响了加米的警钟,他果断地拔枪、开火,子弹正中那人的胸膛,激起了一朵血花。
“你是又怎样,”加米癫狂地说道,“再杀你一次就好了!”
子弹如同重拳般打在那人的身上,他的身体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身体微微凹陷,但在短暂的停顿后,他再次向前迈步,每靠近一步,都在大力挤压着加米的安全感。
加米连续扣动扳机,打光了子弹,而那人的身影也像是遭受了连续的重拳般,停顿了数次。
然后继续向前。
伴随着距离的缩短,煤油灯逐渐照亮了那人的面容,加米再一次看到了约克的脸庞,只是和记忆里那和善慈祥的脸庞不同,此刻约克的脸上有的只是冰冷与严寒,以及那鬼魅般的麻木笑意。
加米挥起短刀,但约克比他更快,锁链呼啸而过,狠狠地抽在了加米的手腕上,荆棘将他的皮肤扯烂,瞬间便血肉模湖了起来,剧痛之下短刀也脱手而出,钉在了一侧的木板上。
“加米。”
约克呼唤着加米的名字,加米捂着手上的伤口,疼的流出泪来。
在血肉模湖的伤口上,正不断地传来一股焰火灼烧的刺痛感,像是浸泡过毒素般,扭曲的痛意转眼就覆盖了加米的整只手臂,疼的他快要昏厥过去。
更大的痛苦从腹部传来。
约克攥紧拳头,一拳命中了加米的肚子,荆棘直接刮烂了他的衣服、皮肤、血肉,用力地抽出拳头,鲜血狂涌间,约克直接抽出了一段肠子淌了出来。
“你是神父啊,约克!”
加米捂住肚子,连连向后退去,他一脚踩在了自己的包裹上,应声跌倒,撞在墙壁上,包裹也被拉开,数不清的金币与首饰堆了一起,靠在加米的脚边,沾染上他的鲜血。
“你不能杀我,别忘了你侍奉的信仰!”
加米不断地向后退,缩在角落里,他不清楚约克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只寄托于那将约克牢牢束缚的信仰,在此时可以救自己一命。
没错,信仰,为了信仰约克可以放任自己的罪行,为了信仰,他就那么可笑地死去,为了信仰,他一定能放过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约克的声音冰冷无情,扭曲的笑意在喉咙里响起,“别害怕,孩子,我能感受到和你一样的痛苦。”
加米仰起头,这时他才发觉,那荆棘锁链完全缠绕在了约克的身上,他每一次移动、挥拳,都会令锁链捆的更紧,倒刺更深地嵌进了血肉里。
那是难以想象的疼痛,加米不知道约克是如何忍受的,更令加米感到崩溃的是,在这种苦痛的折磨下,约克居然还能笑的出来。
他伸出手抚摸着加米的脑袋,轻声道,“孩子,我会和你一起承受痛苦,你并非独自一人。”
约克那猩红的眼童里充满悲怜,“这不是你的错,加米。”
加米怔住了。
“是我,是我的仁慈让你堕落了黑暗,我理应承担和你一样罪业,所以……”
约克一把将加米拽了起来,声音如雷。
“向我忏悔,孩子。”
约克说着挥出重拳,这一次他砸凹了加米的胸膛,破碎的肋骨如同剑刃般搅碎了加米的内脏,他大口干呕着,吐出粘稠的血肉与碎块。
“我忏悔,神父,我忏悔,对不起。”
剧痛与死亡的威胁击溃了加米的理智,他痛哭不已。
约克摇摇头,“不,孩子,你还不够虔诚。”
荆棘划过加米的大腿,尖锐的倒刺直接扯下了大片的皮肤,极端的痛苦令加米不受控制地尖叫着,但无人听见他的悲鸣,越发轰鸣的雷音掩盖住了所有的悲怆。
“没关系的,孩子,我们有的是时间来让你悔改。”
约克抬起手,夜族之血从他的手中滴落,渗进加米的口中,一瞬间加米便察觉到了那邪异的力量,疯嚣的魔鬼通过血脉的传递,向加米发出质问、聆听着他的抉择。
加米本能地意识到,只要接受这份力量,他就能逃过死神的追逐,可一旦接受了不死之力,他很清楚自己接下来会承受什么,那将是无尽的痛苦。
可拒绝的话,自己将面对真正的死亡。
加米望向约克,约克的脸上仍挂着那股冷彻的笑意,像是本该神圣的凋塑上染满了污秽与血迹。
“对不起,对不起……”
加米不断恳求着,与此同时,他的眼童逐渐被血色覆盖,破裂的腹部开始愈合,可血肉刚重组在了一起,便被荆棘再次撕开。
愈合、撕裂、愈合、撕裂……
夜族之血的加持下,加米具备极强的生命力,如同一场残酷的刑罚般,加米不敢直面死亡,也难以承受这极致的痛苦,他被矛盾的漩涡吞没,咀嚼、碾碎。
残存的意志布满裂隙,直到彻底丧失理智,而在这近乎混沌的意识里,仍有一段话语如魔咒般,在他的脑海里回响不断。
“向我忏悔,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