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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州府城之中乱成一团,虽然所谓的八寨余孽和岑黄两家乱党最后证明人数很少,加在一块儿也就三百多人,但这三百多人造成的乱子却很大,不仅将马平县的县衙给砸了,将县衙府库抢掠一空,还打破了府衙大牢,放出不少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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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其他更重要的衙门如巡按察院、分守道衙门等都未受波及,可是仍然造成全城震动,引起不少泼皮混混趁机浑水摸鱼,府城治安一时崩溃。
但这相对于另一件事来说却都是小事,真正让分守副使姜忻、分守参将倪中化等人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事,还是高务实失踪。
堂堂广西巡按,居然因为这档子事失踪了!
分守副使姜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两腿一软就要倒地,还好他身边的倪中化见机得快,连忙将他扶住。谁料倪中化扶住姜忻之后,自己也觉得腿软脚软,两位大员一同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面色苍白,汗出如浆,宛如得了急症。
柳州知府季遇春和马平知县饶养浩因为府衙和县衙被攻击,都在自己衙署坐镇,姜忻和倪中化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只能难兄难弟两个赶紧商议一番,看怎么挽回局面。
他俩心都凉了,那失踪的可不只是一个寻常按台啊!他是高务实,堂堂六首状元,皇上的十年同窗、首辅郭阁老的亲传弟子、次辅张阁老的嫡亲外甥!
他们两个竟然把这么一位大爷弄丢了,这哪是乌纱帽保不保得住的问题?这他吗是项上人头保不保得住的问题!
这两位手里都是有兵权的,到了这种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许多,两个人、四只眼红得跟兔子似的,扯开嗓门冲着属下怒吼,要他们赶紧分兵出城找人,又派人通知察院的高家家丁和广西护卫(这是旧称,现在实际上叫桂林左卫,名义上是保护靖江王府的,实际上经常执行保护广西高官的任务)的人马,说他们保护的对象不见了,请他们大索全城,刮地三尺也要找到高按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当然,要真是见了尸,姜忻和倪中化二人心里清楚,那和见了自己的尸体可能区别就不大了……
好在高家家丁给了他们一点安慰,说他们老爷今天是微服出行,上街巡察去了,自家护卫的头目高璋也暗中随行跟着出去,而且刚才忙乱中收到了高璋派人来知会,告知了他们老爷的去向。
姜忻和倪中化宛如即将溺毙之人抓到最后一根稻草,忙问高按台如今身在何处,高家家丁说老爷被岑家的一位公子和黄家的一位大小姐带出了府城,往南而去了。
姜忻和倪中化二人刚松一口气,这一下子又紧张起来。虽说他俩都觉得岑家和黄家造反之说十有八九应该是谣传,毕竟这两家如果真造反,想要偷袭柳州城的话,怎么说都不可能只安排三百来人在城中作乱。
这柳州城里的僮人少说也得上万,凭他们两家的实力,不说多了,派个上千人潜入城中相机行事,那是再简单不过的。
可是也不能轻易断定岑黄两家没有别的意思,尤其是岑黄两家关系一直不好,凭什么今天这两家的人偏偏就凑到一块儿,还把高按台给带走了?
可别是这两家的小辈脑子抽风,想要逼迫高按台答应他们什么事吧?如今张抚台病重,鬼知道能挺多久,要是按台也不能履职,那广西一时半会儿可就没人能做主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就在姜忻和倪中化调整部署,把军力主要集中在柳州城南面和西面开始搜寻高按台下落的时候,高按台却正在饶有兴致的在观察大名鼎鼎的广西土司狼兵。
虽说岑七公子和黄芷汀此处来柳州所带的护卫兵丁都不多,各自都只有两三百人上下,不过却都是自家的亲信兵马,也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土司狼兵。
狼兵本来叫俍兵,后来可能是由于作战勇猛,渐渐以其谐音称为狼兵。《英宗实录》记载:“狼兵素勇,为贼所惮。”《赤雅》又云:“狼兵鸷悍,天下称最。
其实狼兵一说,非只是广西土司之兵用此为名,湘西土家族的士兵与广西土司之兵合称狼兵,主要分布在广西、偏沅(湖南西部),以及贵州南部部分地区。
提及抗倭,一般想到的就是不败名将戚继光。其实抗倭一战中,朝廷除了一面派俞大猷、戚继光、刘显等名将率部征讨外,还征调了大量广西、湘西狼兵参战,其中广西狼兵在当时岑氏田州分支的首领瓦氏夫人带领下,常常以少击众,十出而九胜,打得倭寇“闻广西口音而胆颤”。曾有一次,松江地区20个狼兵被200名倭寇围困,倭寇本以个人武力著称,这种小规模作战一贯是有优势的,结果但狼兵却以少胜多,奋力杀敌50多人,还疯狂逐敌,紧追不放,此役得胜之后,仅牺牲6名狼兵,虽是一场小仗,当时却震撼南京。
岑七公子和黄芷汀在柳州城中果然有安插人手,很快将高务实带出了柳州城,本来他们以为只要回到龙潭镇镜湖附近的别院,等城中安定下来就可以回城解释情况。
谁知道没过多久,便有手下狼兵从北边飞奔而来,说官军三千多人气势汹汹朝龙潭镇杀来,而且一改平时温吞水一般的风格,简直是一路狂奔,显得十分着急。
这个完全出乎意料的消息严重影响了岑七公子和黄芷汀二人的判断,两人一致认为这是城中的高巡按受了惊吓发了疯,强令姜忻和倪中化出兵将自己二人“即刻捉拿归案”,搞不好这位一路顺风顺水惯了的按台老爷还下了更疯狂的命令,让官军一抓到自己二人就“就地正法”。
老老实实奉上人头那是断无可能的,两人一合计,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先躲过这波无妄之灾再说,解释什么的,等官军清醒过来再说。
于是也不管高务实怎么劝说,两人下定决心立刻转移。
他们二人带来的狼兵人数虽少,但纪律严明,坚决服从指挥,且这些狼兵都来源于山地,从小生在地形复杂的广西山地环境长大,爬山、爬树、游泳可谓样样精通,最关键的是,这些狼兵的体力明显高于一般部队。
以高务实的观察,他们跟那些卫所兵的体能完全不在同一个层面上,也就自家家丁中的精锐由于贯彻了他的训练思路,动不动就是长距离拉练,或许还能与之一拼。但那也只是在普通地形上来说,如果换成广西这种复杂山区,恐怕还得是狼兵更胜一筹。
狼兵厉害好歹还在高务实的理解之中,关键是岑七公子和黄芷汀二人居然也能在山林中健步如飞,这就让高务实有些震撼了。岑七公子之前给高务实的印象是俊雅,而黄芷汀更是一直在展现她的娇媚,谁知道这样两个人一进山林,居然跟脱胎换骨了一般,辗转腾挪毫不费力。
这下子,整个队伍就剩他高……不对,就剩他张真张不虚公子是个拖油瓶,一会儿衣服被荆棘挂住,一会儿靴子被刺藤勾住,甚至因为踩倒地上的苔蔓而摔了好几跤。
只是高务实有些奇怪,黄芷汀不出手帮他还说得过去,一路邀请他出来的岑七公子虽然嘴上不断提醒他注意这里注意那里,却就是不肯伸手拉他一把,弄得高务实心下怀疑,莫不是广西这边有什么忌讳,上山不能让别人帮把手的?
不过后来岑七公子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喝令属下临时做了个担架。
这些人做担架都不肯稍停,一边顺手抽出拥有倒钩刀尖的柴刀,边走便砍了几根碗口粗细的不知名小树,一边不知从哪里摸出几匹粗织布帛来,几个人连脚步都没有停下,就配合着做好了一个临时担架,将高务实架了上去。
两名身高一般却足够壮实的岑家狼兵架着个子高大的“张公子”,脚下丝毫不见慢,稳稳地跟在岑七公子身后。
这样足足走了两个时辰,天色渐渐有些暗了,岑七公子忽然对黄芷汀道:“黄姑娘,看来今夜要露宿荒野了,你若是害怕……”都到了这般田地,他言语中竟然有些调侃之意。
哪知道黄芷汀更绝,到了这个地步,一开口竟然仍是娇媚无比:“奴家最怕荒郊野外了,岑七公子,你是桂西骄子,定然是最知道怜惜人的对不对?要不,今晚你就在奴家帐外帮奴家守夜如何?”
岑七公子没料到她竟然会这么说,闷哼一声,却不再理她了,惹得黄芷汀又是一阵格格娇笑,好不得意。
高务实看了不禁苦笑,这两人还真是一点没把官军放在眼里,这个时候还有兴致斗嘴,不过话说回来,就冲这些狼兵在山林之中的行进速度,高务实估摸官军就算今晚不睡觉恐怕也赶不上趟。
他不禁疑惑地再次打量了黄芷汀一眼,心道:我这么个大男人都走不惯这三高两低没一步平的诡异山路,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