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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将安出?”高务实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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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掉釜山封锁线。”甲斐姬答道。
高务实微微沉默,顿了一顿,问道:“然后呢?”
“老爷英明。”甲斐姬露出粲然的笑容:“既然撤掉釜山封锁线,自然要把他们调往岛山。”
“若只是如此,我料你不会开口献计。”高务实似笑非笑地斜睨了她一眼,摆手道:“把话说完。”
“老爷总是这样明睿,让人想表现一下都不可得。”甲斐姬撅了噘嘴,但还是顺从地道:“妾身是想,让平倭舰队做出往东北驶离釜山前往岛山之势,同时派人密切监视釜山港内,若发现釜山港日本水军出港,则派出海贸同盟舰队前往迎敌。
老爷,海贸同盟舰队不好拿来做长期封锁的活,但打海上决战总是可以的吧?这也是为了尽快结束战争,否则这么大一股力量始终被钉死在朝南,那不也是巨大的损失吗?”
高务实颔首道:“此策甚妙,就这样办吧。”
甲斐姬见高务实回答得完全不假思索,反而有些怀疑起来,迟疑道:“老爷不打算仔细推敲一番?”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仔细推敲?”高务实忍不住笑了起来:“若是我说英雄所见略同……”
“可不敢当老爷这样说。”甲斐姬噗嗤一笑,道:“亏得妾身不是刘备,要不然这会儿该吓掉快子了。”
高务实笑道:“刘备是刘备……不过你这样一说,倒是让我想起你那位刘姐姐,我若这般与她说,她想必是不会自谦的。”
甲斐姬眨了眨眼,道:“刘姐姐原是巾帼英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自然与妾身不同的。”
高务实笑了一笑,没答话,反而把话题转回了战事,道:“你这引蛇出洞之策有两点碍难,你可有准备?”
甲斐姬立刻正色起来,道:“老爷说的两点碍难,且让妾身先猜一猜:第一点是在釜山封锁线撤离之后,我军该如何有效监控釜山情形,并且还要确保消息能够迅速传到金海行辕;第二点是联盟舰队如何确保能追上或者堵截从釜山港出海的日本水军。”
高务实微微一笑:“不错。你既然能说出这两点,想必对此也是有所考量的,那就说来听听吧。”
“第一点好办,妾身的随从之中颇有几位合适人选,可以让他们假扮日军兵卒混入釜山,同时也携带信鸽等物,方便与金海行辕联络。”
高务实略微诧异:“你带了信鸽过来?飞鸽传书现在能从日本飞到朝鲜或者大明了?”
“是的,老爷,这项测试早几年就在进行,但是内务部当时也没有经验,不过后来因为一位福建渔民出身的卖身家丁被选拔进内务部,这项试验很快获得了进展。
如今信鸽往返日本与大明已经不成问题,在朝鲜虽然还没有进行测试,但这次正好就是打算做一做的,所以妾身这次来也带来了四十多只精挑细选的信鸽,临时抽出来传信釜山与金海这点距离根本不会有问题。”
高务实有些意外地道:“我倒不知道信鸽还能跨海,你说的内务部渔民之事究竟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对信鸽的试验有这么大的帮助?”
甲斐姬道:“说他是福建渔民,其实只是对外宣称,这人本是一位福建海商家中的家丁,世代为那位海商家在船上负责信鸽传讯。
不过其父烂赌,欠了人家一大笔赌资,走投无路之下偷了主人家的几件宝物去变卖,终于惹出大祸,主人家放话要将其碎尸万段,连带着他这做儿子的也只好畏罪潜逃……”
话说到这里,高务实基本上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甲斐姬说的这位福建海商,说穿了就是世代海盗,不过肯定有正式身份,并且至少是当地豪强,这家丁的父亲偷了海盗头子的家传宝物变卖,那还能有好果子吃?所谓“碎尸万段”恐怕不仅仅是一句气话。
至于这人最后怎么“跳槽”到了高家,这种细枝末节高务实并没有兴趣知晓,因为内务部的审核极其严格,负责人也并不是只有高陌,而是先经过不同负责人主持的一轮轮筛选,最后再由包括高陌在内的“三堂会审”,才能加入内务部,所以他既然能加入内务部,其身份与过往肯定完成了切割。
至于海盗头子为什么要在船上养信鸽,高务实随后也问清楚了。其实说穿了很简单:海上行船跑得远的船主养鸽子其实是早有传统的。
这些鸽子最开始的任务其实并不“传信”,而在某种程度上是“报丧”——在海上遇到意外导致船要沉了,船家就会放飞这些鸽子,鸽子一旦飞回家中,意味着船上的人回不来了。
至于信鸽能不能在大明和日本之间来回往返,其实根本没有问题,举个例子:2013年6月28日工人日报报道过,说当年5月有一只日本赛鸽参加比赛,因迷途而飞越了7000公里,居然到达了加拿大的温哥华。
日本到温哥华可比到大明远多了,比如说从三崎城到大明京师,直线距离大概是2100公里,远远小于飞去温哥华。而如果是从三崎城飞到如今高务实经略行辕所在的朝南金海、釜山附近,甚至就只有1000公里了。
按照信鸽的飞行速度来说,其一小时能飞约100公里,这点距离半天就够。当然,鸽子的速度快慢除了拍翅膀的频率,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就是盘旋判断的时间,还有归返的路线。
鸽子在起飞后盘旋而上寻找归返的方向,看过电视转播放鸽情形就知道,比如在船上放飞信鸽,有些鸽子盘旋而上后就马上往外冲出去(或许冲错方向也说不定),而有些鸽子在船附近上空盘旋半个小时还不能决定方向,这在起跑点就落后半个小时。
众所周知,两点之间最短的距离就是一条直线,后世国外的报告中说鸽子往往不是飞直线归返,是有弧度的路线,只有极少数才飞两点之间的直线。
这也就意味着方向判断好的鸽子不只是能找到归返的方向,更能在与鸽舍之间抓出最“直线”的路线,在归返的线路上,就算有逆风或是侧风来干扰,它们还是能以最短的路线来飞。
高务实估摸着这应该是磁力线的引导,也就是说,或许每只鸽子都能靠太阳倾斜角度、环境特征记忆、气味来判断方向,但是靠磁力线来判断则并不是每只鸽子都有的强项。
有的鸽子感应强,有的鸽子感应弱,有人说好鸽子不分季节跟地型气候,也许就磁力线说才能明白地解释这个现象。之所以京华的信鸽总要准备很多,就是因为在选鸽这个环节会淘汰掉不少——当然,这个淘汰是按照它们要飞的距离来划分等级的,比如有些鸽子飞长途不太行,会浪费不少时间找路,但飞短途或者一些时效性没有那么强的路线就还凑合能用,不至于淘汰掉就毫无作用。
总而言之,现在有了甲斐姬提供的人手,就可以往釜山日军之中派出携带信鸽的联络员了,而甲斐姬既然说这些人适合潜入釜山,自然意味着他们是日本人,不容易露馅。
不过这里还有个问题,高务实道:“光是潜入釜山或许不难,但他们既然携带信鸽,若是地位太低可不行,否则如何隐藏?”
“岛津家的人这不是还在釜山么?”甲斐姬笑道:“妾身手下这几位武士和忍者一旦去了釜山,自然要挂靠在岛津义弘的第五军团之下,想必以岛津家的立场而言,安排几个中下级军官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吧?”
高务实很是欣慰,点头道:“既然你考虑的如此周详,那这件事就由你来负责了。”
“是,老爷,妾身一定尽心尽力。”
“那么第二点碍难呢?”高务实又问道。
“第二点其实更好办。”甲斐姬笑道:“日本水军从釜山出海能去哪里?妾身以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去支援岛山,要么逃回日本。
支援岛山不足为虑,只要交代平倭舰队注意可能有日本水军尾随偷袭就够了。至于逃回日本,这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只要联盟舰队得知消息足够及时,追上他们并不是难事——毕竟日本水军主力加装铁甲之后实在算不得什么兵贵神速。”
高务实想了想,觉得这个计划没什么问题,于是当即拍板决定了下来,并安排人去将自己的军令下达给各方。
说完了这些公务方面的事,高务实便有些欲言又止,甲斐姬一看就知道老爷要说什么了,主动开口道:“老爷是想说演儿的事吗?”
“嗯,这件事……”高务实看来颇有些有些难以启齿。
谁知甲斐姬却道:“其实妾身并不反对此事。”
“啊,是么?”高务实显然大出意外,仔细打量了甲斐姬一番才继续问道:“这是为何?”
“这样的事在日本可太常见了,只要德川家真的将演儿立为家督,在妾身看来,对演儿并非坏事。”甲斐姬的回答异常平静,或者说冷静。
此时此刻,高务实才忽然福至心灵,一下子明白了甲斐姬的意思。
高演并非嫡子,甚至也非长子。高家六房是有嫡长子在的,所以按照大明的规矩和传统来看,他高务实将来的一切“遗产”都归属于高渊一人,根本没有高演的份。
这也就意味着,高渊将来如果对这个庶弟还不错,或许能给他安排一个不错的差事,但最多也就如此罢了,基本上不太可能分给他一份基业。
然而如果高演去做德川家康的养子并被立为家督呢?那就要按照日本的传统来办了。换句话说,德川家的主要基业都会归属于高演。
按照当前甲斐姬所了解的情况来看,自家老爷很有可能在丰臣秀吉死后征服日本,不过由于日本这个国家的特性,他大概率会扶植德川家康成为征夷大将军。也就是说,高演将来会成为日本的幕府将军。
即便按照最坏的可能判断,高演的这个幕府将军本质上是高家的代言人,甚至干脆就是傀儡将军,但那又如何?至少他身上流的是高家的血,按照大明的传统来看,届时的日本至少也是个可以信赖的“宗室之地”,高演在高渊心中的地位怎么说也会比一个普通庶弟要强得多。
这最坏的结果无非也就是日本最终会被高家直接统治,但因为高演的身份血统,高渊怎么说也得给他安排一个超过其他庶弟的前程吧?所以,甲斐姬认为高演去做德川家康的养子实际上是避免了很多嫡庶之间的麻烦,得到了以他的身份而言最大的好处。
不过高务实想明白归想明白,但他却知道甲斐姬这个想法其实还是对自己不够了解——当然,在子女安排的问题上,高务实的心思其实谁都不知道,哪怕刘馨也不知道高务实是如何想的。
高务实暗暗想道:既然甲斐姬误会了,那就误会着吧,也不是坏事。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高务实颔首道:“你很顾全大局,这很好,至于演儿……他的将来会有很好的安排,你不必担心。”
“是,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妾身原本也不担心的。”
嗯,这句话就很“大和抚子”了,不过高务实很满意,点头道:“我对德川家康提出的条件你也看过,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没有了。”甲斐姬摇头说道,但说完之后稍稍犹豫,又到:“如果将来家康公成了将军,不知道妾身每年能见演儿几次?”
“想见就见。”高务实微微眯起眼,道:“料来以德川家康之聪明,该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作梗的,他从来都是个分得清轻重缓急之人。”
甲斐姬彻底释然,跪地躬身道:“为了演儿的将来,现在少见他几面又算什么呢?老爷,演儿的事妾身就一切拜托了。”
高务实哭笑不得,伸手托了她一下,道:“他也是我的儿子,你这拜托说得可是很不应该。”
“是,是,妾身知错。”甲斐姬深吸一口,直起身子重新坐好。
高务实正要说话,外间家丁禀告说李如梅送来私函,信使交代只能由阁部亲启。高务实只好暂停对话,吩咐道:“呈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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