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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戒了?”
“嘿,本来就没真的抽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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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抽上,就别学了,对身体不好,我是被和工作绑起来了,想戒却戒不掉。”“嗯。”
“要是以后心里烦了,闷了,就换个方式解压。”“我现在觉得学习挺解压的。”
“注意劳逸结合。”
“我晓得,我也在注意锻炼身体,练身手了。”“那改天和爸过几招?”
“改天不行,得改年。”
“非得等爸老了才敢动手是么?”
“这个可不是得等老了那么简单的事。”“总不至于得等我死了吧?”
爸,您得死了再挺起来。
可这话,谭文彬是不敢对自己亲爹说的。
“哪能啊,儿子怎么都不敢和爹你动手的。”“小远又拿奖了对吧?”
“嗯,省奥数竞赛一等奖。爸,连你都知道了?”
“能不知道么,你们中学特意租了几辆车,上头顶着个大喇叭,满镇开满镇通报。”“爸,小远过阵子要去山城玩。”
“他是不用上学了对吧?”
“他上不上学其实都一样,平日里拿起笔不是为了写作业,而是给我出题。”“呵呵,那你真算是捡了个皮夹子。”
谭云龙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天在镇上,接到录像厅举报电话,他下车后,目光看向远处少年的画面以及后来,少年主动来到派出所,推开自己办公室门的场景。
当时的自己只觉得有趣,现在想想,要是自己再严肃刻板点,那今天自己的儿子,就没这个运气了。“我也想跟着小远去山城玩。”
“山城挺好玩的,那里火锅好吃,和我们家平日里你妈用‘山城火锅’做的火锅完全不是一个东西,你去了后可以尝尝。”
南通人冬天也吃火锅,这里商店很流行卖各种牌子的“山城火锅”底料,很多本地人就想当然地认为这就是鼎鼎大名的山城火锅,而真正的山城人见到这个,只会满脸问号。
“咦,爸,怎么听起来,你同意我去?”“你不是自己说想去的么?”
“你就不怕影响我学习?”
“儿子,其实,只要你不去做违法乱纪的事,人生的容错率还是很高的
有些眼前看起来很了不得的事,以后回过头再看,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爸,你今天很不一样,搁以前,你现在就该骂我不懂事了。”
“你以前确实不懂事,只能说,懂事的孩子普遍学习都不会差,但懂事,并不只是为了学习好。我和你妈都有单位,以后也用不着靠你养老,你没什么负担的,想去做什么就去做吧。”
“我不会影响学习的,我会把书和作业带着去,我感觉自己现在坐教室学习,远没有跟在小远身边学习的效率高。”“自己拿捏好分寸就行。”
“我会考上海河大学的,去找小远。爸,你知道么,明天那边学校的人就会到我们中学来,小远要被提前录取了。”阳台上,安静了一会儿。
“爸,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幻想我儿子被提前录取时的心情。”“啥心情?”
“高兴得忘记说话了。”
“哈哈哈哈哈哈。”谭文彬用胳膊撞了一下自家老子,“那多没劲,还是高考后等录取通知书更有期待感。”“我和你妈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爸,跟你说个事儿,我觉得我们班班长看上我了。”“建议姑娘她妈带她去市里医院看看眼睛。”
“爸,有你这么说你儿子的么,你儿子我也不差啊。”“周云云是吧?”
“啊,你都知道人家名字?”
“托你的福,经常去你们班主任办公室,她经常来送作业和卷子。”“那你觉得她怎么样?”
“有跟自家老子聊这个的么?想聊,去跟你妈聊去。”
“那不行,我妈肯定骂我不把心思用在学习上,肯定不乐意听我聊这个。”
谭云龙目光落在阳台门后头的,父子俩走上阳台后,厨房里的动静就停了,然后就是悉悉索索低头埋腰挪步的小动静。老警察了,自然知道自己妻子正隔着阳台门竖着耳朵认真听着。
儿子,你妈不是不乐意听你聊这个,她老爱听了。“那你觉得人家怎么样嘛?”
“挺好的,长得挺好看的,以前觉得性格泼辣了点,但性格泼辣的女孩忽然温柔一下,还真有些扛不住,嘿嘿。”谭文彬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自己笑了起来。
“已经处对象了?”
谭文彬摇摇头,脸上笑容逐渐敛去:
“没这个心思,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还在上学,又没工作,也不晓得未来会去哪里,会干什么,而且还是高三这么紧要的时候,真处对象了,不是耽搁人家嘛。
爸,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有点怂?”
“挺正常的,说明我儿子成熟了,知道什么叫责任。”谭云龙拍了拍儿子的胳膊,“自己有了明确的未来后,才能给予人家姑娘未来。”
“爸,我去做题了。”“去吧。”
谭文彬离开阳台,走回自己房间。谭云龙则又默默点起一根烟。
做孩子的,渴求自己早日长大;做父母的,也盼望孩子能早日成人。
可真等这一天到来时,双方都会感到一阵无所适从。
妻子从沙发后站起身,走了过来,没好气地看着他。“怎么了?”谭云龙被妻子看得有些不自在。
“自己有了明确的未来后,才能给予人家姑娘未来。我记忆模糊了,你帮我提提醒,是哪个当初上学时就翻我家院墙找我,差点没被我爸打断腿的?”
谭云龙用力吸了一口嘴里的烟,烟头一下子亮了许多,对着远处吐出烟圈后,笑道:“你怎么不想想,你那时候住校,是谁告诉我你晚上回家的?”
省奥数竞赛的获奖横幅已经挂起来了,但之前市竞赛的横幅也依旧没收起。
同时,似乎是为了工整,省奥数竞赛横幅也做了和先前一样的改动,“一等奖”涂抹成第一名,这涂抹的痕迹,不仅毫不遮掩,还生怕别人看不清楚。
让吴校长更感欣慰的是,不仅李追远获奖了,这次还有两位同学获得了三等奖。这就是头马的带头作用。
李追远刚来到教室,就被孙晴带着去了校长办公室。
几名本校领导都在办公室外抽着烟,见小远来了,大家纷纷掐掉烟头,走进办公室。海河大学招生的人还没到,但这并不妨碍大家提前为小远规划。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拿出了看家本领,为李追远拟定“讨价还价”的价目表。李追远这个当事人,反而坐在沙发上,似乎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吴新涵端着茶杯走过来,把茶放在李追远面前。
李追远看着吴新涵,说道:“辛苦校长爷爷们了。”
“啥。”吴新涵摆摆手,指了指那头还在继续列名目的那帮人,“辛苦个啥,他们那是乐在其中。”没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的,大家都是教育圈的人精,自然清楚一些规则和运作。
对于普通学生来说,高考就是填好志愿考完等结果,被成功录取了就是喜极而泣。可对于某些特定人群而言,上大学就是待价而沽,得看对方诚意。
以本省教育水平而言,能拿到省奥数竞赛第一名的,年底去全国比赛场上拿个奖项名次那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再者,此时和奥数热一同起来的,还有天才神童热。
总之,多种因素叠加在一起,不好好宰你一笔,都感觉对不起自己。
吴新涵笑眯眯地问道:“小远啊,虽然你已经做了决定了,但爷爷还是得多嘴问一句,真的不考虑其它大学了?”“嗯,不考虑了。”
吴新涵点点头,然后指着那边正在商讨的众人喊道:“宰,给我狠狠地宰!”这时,闫老师带着一位年轻戴着眼镜的男子走进了办公室。
李追远注意到这个年轻人,主要是对方眼镜下的眼神里,像是跳动着某种兴奋的小火苗。
间老师走过来,笑着介绍道:“小远,有人来找你沟通采访一下奥数竞赛的事,你和他聊聊,虽然是在金陵师范学院任职,却也是咱们南通人。”
“好。”
李追远站起身,看向对方,对方青涩中,带着些许腼腆,但深层底下的兴奋,却因距离拉近后,更加清晰。“老师好,我叫李追远,老师您怎么称呼?”
“葛军。”
来人坐了下来,拿出卷子和题目,和李追远商讨起来。
很快,李追远就明白了对方的立场,他站的是出题人角度。
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但大概率以后也会成为自己做卷子时所“看见”的,数字符号后面发出阴惨惨笑容的人之一。人性之中,是存在一种残忍的恶的,要不然古罗马角斗场和地下拳场就不会风靡。
而对于出题者而言,看着考生在自己设计的笼中哀嗦挣扎怒骂,是能带来一种类似“施暴者”的快感。
很巧合的是,在其他人做竞赛题时,往往是“被害者”视角,但李追远因为帮谭文彬出题的缘故,现在更能和“施暴者”共情。
总之,在海河大学的人到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俩人聊得很愉快也很尽兴李追远用的是类似当初对黑猫提议的那种复仇方式。
这使得这位老师大受启发,引以为知己。
交流完后,在得知海河大学的人马上会来时,更是高兴得很,说以后既然李同学在金陵上大学,那自己肯定要多多过来交流。
原本就已经蓄燃的火,被男孩又添了几把柴火。
李追远觉得,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这团火终究会势大,成为焚烧几代学子的恐怖炼狱。门卫室来报,海河大学的车到校门口了。
老师留下名片,又和李追远紧紧握手后,葛军这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当他主动关上校长办公室大门的那一刻起,一扇新的地狱之门,已在他心底缓缓开启。吴新涵举起手:“各就各位。”
办公室里的校领导们,各自找位置坐好,翘腿的翘腿,喝茶的喝茶,清嗓子的清嗓子。至于,其它学校的联系方式名片以及招生简章与海报,则被刻意摆在了较显眼的位置。门再度被打开。
领头进来的,是罗廷锐。
他的气场一开,当即压住了整个办公室。
刚还摩拳擦掌的诸位领导们,一个个地全部弹射起飞失败。就连吴校长,也只能战术性拿起茶杯喝水。
教育圈到底还属于象牙塔的范畴,而罗廷锐虽然工作关系还在学校,可实际上已经不属于这个圈子了。能指挥调动规划万人工程的人,放古代,那也是将军级别。
罗廷锐分发了自己的名片,还主动做了自我介绍,最后,还亲切地和李追远做了交谈。他记得这孩子,但他当时怎么都不会想到,这孩子会有这么强的学习天赋。
菜市场的环境没有出现,大家都变得很斯文客气。但本校领导们,还是将商议好的条件列表给出来。罗廷锐拿起来扫了一下,就放下了,直接道:
“好,我代表我校同意。”
刹那间,以吴校长为代表的办公室一众领导们心底集体咯噔一声:不好,要少了!
随即,大家都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李追远,纷纷露出愧疚歉意的神情,总觉得对不起孩子。吴新涵悲痛地吃下去一大口茶叶,心里比嘴里更苦涩:这是吃了没经验的亏啊!
虽然程序还没走,但罗廷锐还是主动对李追远伸出手:“李追远同学,欢迎加入海河大学。”李追远站起身,和他握手。
这件事,调子,就算这么定下了,也是从即刻起,李追远和薛亮亮,已经算是成为了校友。“亮亮跟我说,你也想去山城?”
“嗯。”
“那就一起去吧,也算是提前积累未来的工作经验了,先走实践,理论往往会更好学。”“谢谢院长。”
“叫老师吧。” “好的,罗老师。”
这句话出来,办公室里的领导们心里好受了许多,都是人精了,自然能从罗廷锐的名片以及自我介绍中,知道对方在学校不,是在行业内位于个什么地位。
大一大二能跟着老师进实验室参与研究,已经算是很难得的优秀了,而小远这里是还没入学呢,就能跟导师出去做项目。
以大陆的人口基数以及国家对教育的推行和普及力度,注定不会缺人才,甚至都不会缺天才,可再厉害的天才,要是没有平台支撑,未来发展往往会不如次一级的人才。
罗廷锐走了,李追远也回到了教室。
正是课间,谭文彬正在给周云云讲题,而女班长,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李追远停下脚步,没继续往教室里走,而是靠着过道围栏,看着下面风景。他看见花圃里,正在栽种银杏树
“喜欢么?”班主任孙晴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嗯,喜欢。”
已经有人进教室喊“老班”来了。谭文彬面露迟疑。
周云云则催促道:“还没讲完呢,继续讲。”在这方面,女孩比男孩要大方得多。
谭文彬笑着点点头,继续讲了起来,这题,他也是听小远讲过的。
孙晴则和李追远并排站着:“吴校长听很多考场里的人说,你喜欢交完卷后去看银杏树,就栽来了。”“不过,我以后可能很少能看到了。”
男孩原本就不打算以后天天来学校了,何况今天又接受了罗廷锐提前实习的邀请。孙晴笑道:“也可以是给我们看的呀?”
李追远看向孙晴。
孙晴继续道:“我们很多时候所努力所高兴的,并不是为了看得见摸得着的物质财富,而是给自己,增添一笔值得回味的美好回忆。”
不愧是语文老师。
孙晴伸手摸了摸李追远的头。
走进教室时,看见坐第一排的周云云和谭文彬正坐在一起,两个人头靠得很近,正在讲题。周云云抬头,对班主任笑了笑。
谭文彬也看向孙晴,敬了个礼。
孙晴没说什么,自己走到讲台上,整理起下一堂课要讲的卷子。收拾收拾着,年轻班主任嘴角也轻轻勾起弧度。
再抬起头,看向整个教室。
因为她的到来,班级里不再吵闹,但做作业的在做作业,吃零食的在吃零食,还有不少学生一边笑着讲着话一边眼角余光注意着班主任的眼睛。
孙晴心里不禁感慨:可能现在这些孩子们还不知道,这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黑板墙壁,未来也会成为他们内心深处珍藏的回忆。
其色泽就如同..
孙晴将卷子展开,里面夹着一片自己先前经过花圃时,随手捡起来的泛黄银杏叶。
“所以,亮亮哥,你这阵子都在南通?”
“嗯。” “在江边么?”
“我在靠江边的一个小宾馆里开了个房间,晚上去江边散步,白天回去睡觉。”
谭文彬好奇地侧过头,加入李追远和薛亮亮的对话,好奇地问道:“看来,大学生活真的和我们老师说的一样,考上大学就轻松了。”
薛亮亮说道:“其实,大学除了少数混得好的以及少数纯在混的,大部分中间档的,事情还是挺多的,不轻松。”李追远问道:“亮亮哥你在江边待了这么多天,是一直没见到她么?”
薛亮亮继续对谭文彬说道:“所以,早点做规划才行,最好提前确定自己的职业发展路线。”李追远:“还是说,天天见?”
薛亮亮:“听说你也要报海河大学,加油,考上后我学校里的那些店铺和工作室,可以由你来帮我管一下。”李追远:“看来亮亮哥你是真的很想上地方志。”
“够了,小远!我这也是为了你的家乡安定,我很不容易。”
李追远没再继续问下去,转而看向电视,电视里正播放着南通新间。
这下,轮到薛亮亮不淡定了,伸手抓住李追远的肩膀轻轻摇了摇:“你回个“嗯”呀?”其实,真实情况是,要是那晚亮亮哥晚点和谈,那秦叔可能都要打穿整个白家镇了。
不过,这样也挺好,亮亮哥有个白家女婿身份在,以后天南地北搞水利,也能和那个层面说得上话。真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儿,大不了女婿上门。
彬彬哥这块牌面已经镇不住大的了,还好,自己还能有亮亮哥可以抱。
李追远真心觉得,太爷可能在捞尸业务上不专业,但给自己提供方向,都是极好的。“咦?”
润生发出了一声疑惑,看了看电视,又看了看薛亮亮。
电视里正播放着救人的画面,一个女人轻生去跳江,被见义勇为好青年救下了。
而且救人后,记者上去问对方姓名单位,青年做好事不留名,直接走了,留给摄像机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背影。薛亮亮皱眉道:“你们南通电视台是真的没新闻可拍了么,她压根就没想自杀。”
谭文彬好奇道:“怎么说?”
“她就站在江边上,水才没过脚踝,我上去问了,她不敢死,说不会那么傻,为了那个人不值得。”“然后呢?”
“然后我就下水了。”“啊?”
“她就被我吓到了,失足滑倒,差点被江水卷走,我只能回头出来,把她再抱回岸上。”
“那她怎么说你救了她...
“她不好意思说明真相吧。”
润生:“你也不怕你家那口子误会。”薛亮亮:“..”
李追远没说薛亮亮的事,是薛亮亮来了后自己打开话匣子说的。接下来,谭文彬说出了自己的请求,他也想跟着一起去山城。
随即,怕李追远误会,他还指了指自己特意从家里带来的行李箱,说自己会把书本和题目随身携带,不耽搁学习。薛亮亮直接同意了,带一个是带,带俩也是一样。
因此,润生和谭文彬都会一起去山城。“小远,你来一下。”
“好的,柳奶奶。” 李追远走向柳玉梅。
柳玉梅正喝着茶,屋内,阿璃正在洗澡。“要去山城了是么,什么时候去?”
“过两天。” “要去多久?”
“不会多久,我会很快回来。”
“没事,尽情玩吧,不用着急。”柳玉梅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到了山城,打这上面电话。”“奶奶,您这是...”
“巧了,有个老朋友走了,我正好带阿璃也要去山城看看,这些年,老朋友走得挺多的。”“您要和我们一起么?”
“那可不行。”柳玉梅摇摇头,“你们是坐火车去是么?”“嗯,对。”
“奶奶我这老胳膊老腿,可受不得那个罪,再说了,阿璃去人挤人的地方也不好,你们去吧,到了那儿再打电话来见奶奶和阿璃。”
“好的,奶奶。”
李追远离开后,柳玉梅就走进了屋。
屋里浴桶内,阿璃坐在里面,柳玉梅露出慈祥的笑容。
“来来来,让奶奶给你找找,哪几个山城的老东西最近是走了的。”柳玉梅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叠厚厚的信封,里头装的都是讣告。
她把山城发来的收拾到一起,从中选了个月余前刚去阎王爷那儿报道的。对着信封弹了弹,柳玉梅笑道:
“行了,就给你这个面子。”
虽然已经走了一个月,但还是能吊丧的,习俗这种东西,本就适应着其针对人群的生产生活方式。
对于老江湖而言,一趟船动辄月余甚至半年,哪家死了人,哪可能急哄哄地跑去见最后一面,五七都难赶。一般来说,按老规矩,人死一年,这唁烛都不能熄,保不齐哪家人就来上门吊唁了。
搁以前,这些讣告,柳玉梅只是收了丢那儿,就算不是为了给阿璃看病要留在这里,她也懒得去的。
收下这讣告已算是给了对方面子,能回个电报带个口信都属恩德,无他,辈分资格摆在这儿阿璃洗好澡了。
“来,奶奶来给咱阿璃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梳妆后,打开门,阿璃走了出去,李追远起身,离开伙伴,和阿璃去了楼上房间画画。刘姨抱着一个箱子进了东屋,打开后,里面是一件件阿璃的新衣服。
荒年饿不死手艺人,甭管外头年轻人怎么追求头发烫染、西式风格,亦或者是年轻男女孩都留个长刘海遮住眼。
在老一辈人眼里,就跟孩子年轻不懂事在玩闹一样,那些有传承的裁缝铺,照样日子过得很好,不愁生意,毕竟,普通人也买不起他们的手艺。
“还是搁以前方便,这家里上下换季衣裳,都有家里自己铺子来制作,这用习惯了的针头确实好,提点几句也就知道意思了,哪用得着现在,每次都得我亲自画图样做设计。”
刘姨笑道:“这也不正是您的乐趣么?”“呵呵。”
“再说了,您要是想养,现在又不是养不起。”
柳玉梅扭头看了一眼供桌上那一排排的牌位,叹气道:“不是养不养得起的问题,而是没这么多人可以穿了。”“我口拙了。”
“不打紧,把衣服理一下,再查一查针线,看看是否还需要改一改。”“那这一件...好像不是阿璃的?”
刘姨从里面抽出一套展开,这件衣服上头绣着飞鱼,整体色彩偏暗彩,但格调上又很稳重。“这是给小远的。”
“那可真是好福气,能让您来给他定衣服,看得出来,您还真花心思大改过。”“好歹是我预定的柳家未来记名弟子,给套衣服而已,算不得什么。”
“您啊,就是口是心非。”
“我真没其它心思,招上门女婿怎么着也不能招过江龙,咱家里虽然败落了,但烂船还有三斤钉呢,可不能白白改了姓。”“恕我再口拙一次,您别恼,这件事,您说得可不算,得看阿璃的意思,这俩孩子,可不就青梅竹马么。”
“要真是青梅竹马以后就能在一起,我就不会嫁给阿璃爷爷了。”说着,柳玉梅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位青梅竹马。
那位对自己一直念念不忘,更是在自己这位柳家大小姐的生日宴上送了一笔重礼,有着提亲的意思然后当晚,就被阿璃的爷爷套黑袋绑了,丢进窑子粪池子里头。
这事儿,还是婚后,老东西喝醉酒了才说漏嘴的。
老东西很霸气地说,既然那家伙想屁吃,那就让他吃个够。
那时的自己呢,好像不仅没对青梅竹马的那种遭遇而生气,反而在旁边“咯咯咯”地笑着。柳玉梅摆摆手:“衣服给那小子送去,让他试穿一下。”
“好嘞。”
刘姨看出来柳玉梅情绪忽然低落下去,带着衣服出了屋,将门关上柳玉梅缓步走到牌坊前,拿起那块属于自己男人的新牌位。
“老东西啊老东西,你当年不该对我那么好的,害得老娘我,一辈子困在回忆里出不去。”
明日,就是要出门的日子了。
午饭后,李三江将李追远喊进了屋,从抽屉里掏出一个蓝布包,打开,里面放着崭新的票子。“这俗话说得好,穷家富路,这出远门啊,钱得带足了。”
“太爷,亮亮哥说他全包了,他有钱。”
“那能一样么,用别人的钱那就得看别人的眼色。”“我这里还有钱呢。”
《追远密卷》在学校里卖得很好,而且在他省赛成绩出来后,市里其它学校也来采购了。“你的钱是你的钱,也不一样。”
“谢谢太爷。”李追远把钱收下了。
“出去后注意安全,一切小心,世道是太平了,可路道上可不见得。”“嗯,润生哥和彬彬哥和我一起的呢,不怕的。”
“润生倒是可以,壮壮就算了吧,除非他把他爸配枪偷来。””太爷..”
“哈哈,开个玩笑,哪能干这事儿呢,待会儿你爷奶也来一起吃晚饭。”“嗯,我晓得。”
离开太爷房间后,李追远就把太爷给的钱,交给了谭文彬,连同习题集的分成,也都放在彬彬那里。他不习惯自己带钱,有人帮忙打理他觉得很好。
谭文彬几次叹气:“小远哥,那就不怕我拿着钱跑路?”二楼露台上,翠翠正在和阿璃下五子棋。
现在,一些关于较为亲近的人,阿璃已经能接受了,至少距离近时,她能够克制。翠翠招手喊道:“远侯哥哥,阿璃姐姐下棋太厉害了,我下不过她。”
“那是当然,我也下不过阿璃。”
李追远走进自己房间,阿璃起身,也跟着进来。
要离家一段日子,李追远就把原本挂在墙上的画作,全都卷了起来。他在做这些事情时,旁边的阿璃一直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等李追远把画卷全部收拾好后,说了声:“走,放你的收藏箱里去。”
女孩的眼睛当即亮了起来。
来到东屋,阿璃的收藏箱已经开启第三个了,第一箱全是健力宝。
刚将东西摆好,外头就传来李三江的喊声:“小远侯,来拍照了。”“来了。”
走出东屋,看见镇上照相馆的师傅被请家里来了,是太爷去请的,而李维汉和崔桂英,也换了体面的新衣服,显然早就被通知要拍照。
现在,照相师傅正在给他们拍单独的照片,要求很多,老人们也没丝毫不耐烦,跟着师傅的指示不停调整自己的姿势。老人对这种照片很看重,保不齐就会用在自己遗像上。
而且,临死前照的相往往太难看,都希望自己在康健时,拍出点神采。
刘姨提醒道:“小远,去把你柳奶奶送你的那套衣服换上,咱们也拍一个。”
“好。”
李追远没有拒绝,重新跑回屋,将那套衣服穿上,衣服款式和阿璃常穿的很像,料子很细腻舒服。唯一的缺点就是,穿起来比较麻烦,需要系扣的地方比较多。
等自己穿好下来,发现大家已经在等着自己了。
拍照的主角是李追远,先是他和李三江一起拍,再是和李维汉与崔桂英一起拍,然后李三江再进来,三个老人一个孩子拍了一张。
下一阶段,就是年轻人们的了。
李追远和阿璃靠在一起,润生、谭文彬以及薛亮亮则稍微和阿璃保持点距离,又加入了镜头。翠翠在旁边开心地看着热闹。
李追远向她招手喊道:“翠翠,一起来拍。”
翠翠更开心了,虽然羞涩,却是半点没有推拒,马上靠了过来。一张属于年轻人的大合影,就这般出炉。
柳玉梅也换了一身衣裳走出来,说了声:“来,给咱也拍一张。”她坐在平时喝茶的椅子上,刘姨站她身后,阿璃站她身前左侧。拍照师傅对李追远说道:“那里还空了一个位,快去呀。”
在他看来,柳玉梅和女孩身上的穿搭,和男孩身上的是一样的。李追远有些迟疑,这毕竟是人家拍全家福,自己冒然加入不好。柳玉梅对他点点头,示意过来。
李追远这才走过来,他和阿璃一左一右站在柳玉梅身前,柳玉梅双手各自搭在男孩女孩肩上。她姿态端庄,神情雍容,眼眸里,更是流露出一种没有丝毫做作的淡淡倨傲。
拍照师傅的手都在颤抖,按下快门后,忍不住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冷汗,心里暗叫奇怪,自己给镇领导们拍照,都没这么紧张。
拍完了,李追远准备牵着阿璃的手离开。可阿璃虽然依旧牵着自己的手,却没有动。
柳玉梅瞧出自己孙女的意思,笑道:“来,你们俩拍一张。”她和刘姨避开。
拍照师傅做着指挥:“来,贴近点,再贴近点,头再靠近一点,哎,对对对,很好很好,俩孩子长得真漂亮,活这么久,除了在年画上第一次见到真的金童玉女了,呵呵。”
李追远和阿璃靠着站在一起。
“准备好,要拍了,三,二,一!”“咔嚓!”
快门被按下的瞬间
女孩的头一侧,靠在了男孩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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