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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冲动的惩罚
“王忠兴老师,我问一句,您创作作品,并不多吧?”
王忠兴不悦:“说的什么话?我非得写得比你多,才能评价你,是这个意思么?”
王子虚说:“我没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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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没这么说”,但并非“不是这个意思”。话里的微小差距被王忠兴捕捉到,当即吊起两道断眉。
他眼珠子有点突出,有点瞪人的感觉,眯着眼,眼角皱纹冰裂,如同孔雀鱼尾般开屏。
王子虚说:“我不知道对于你来说写作算什么。对我来说,写作是我用肉体摩擦生活。
“擦出来的淤青,撞出来的红肿,被拍出来的巴掌印,都被我如获至宝地写进书里。
“《石中火》这书,我全文修改过23次,不是局部改写,是推倒重来式的重写。
“如果说最初是用历史的石头垒成高台,23次的改写后,便是用现实的血肉筑成一座城池。
“我并不是在抱怨,我只是想说,我真的热爱写作。
“相比起在小城市里当一个事业编,或者跟合伙人勾心斗角,我更热爱写作。
“它简单,纯粹。尽管痛苦。即使痛苦,也可以从痛苦中反刍出快乐的内啡肽。
“所以王忠兴老师的话,让我十分费解。我怎么就浪费这个题材了呢?
“想到一个故事,然后把他写下来,这不就应该是作家该做的事吗?
“结构要多紧凑,才能叫不松散?人物要多复杂,才能叫不扁平?格调要多高雅,才能叫不粗俗?
“难道这本书的结构一定要超过托尔斯泰,技巧要超越福克纳,人物要超越陀思妥耶夫斯基,格调要超越普鲁斯特,它才配被写出来吗?
“王老师,我相信如果你体会过写作的快乐,不会用这些空洞的字眼来解构热爱的事业。它们没有意义。
“写作是创造,不是比赛跑步,也不是你死我活的搏杀。它不应该成为向量上的一个标度。
“王老师,大家同为文人,我相信你能感受到。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相信这本书在某个时刻,一定触动到你了。我希望它能得到你的公正评价。”
王子虚本来是想吵架的,说起自己的作品,就温柔起来。就好像电视剧里的大反派,说起自己的孩子,也有了几分人性。
说到底,他还是不喜欢诡辩。诡辩只能赢,却不算做得对。就好比他赢了孔怀芳,但那又如何呢?什么也没有变好。
可是,这世上很多时候,“做得对”并没有意义,赢才有意义,或者说,赢了才能让正确的事变得有意义。
如果他不诡辩,他就只能自证。或者是像现在这样以情动人。他明白这个道理,也明白未必有效。
也许如果王忠兴不姓王,或者萧梦吟刚才没起来拉他一把,他也不至于触景生情,说了很多心里话。
王子虚讲的时候,坐在旁边的萧梦吟一直怔怔听着。
不管王子虚这么说有没有触动到王忠兴,但至少是触动到她了。
刚才她还在纠结,自己的冲动将要迎来怎样的惩罚。现在不纠结了。
王子虚是同类。
长得如此奇形怪状的我,尚且能够在世上遇到同类,这是多么幸运的事,何必纠结前途?
此时,她眼角瞥到,顾藻拿着笔,在纸上奋笔疾书。
转头一看,只见他写的是:
“对我来说,写作是我用肉体摩擦生活……”
开会的现场,碰到有真情实感的锦词佳句就马上用笔记下来,随时随地都在提高是吗?
哈基顾,你这家伙!
王忠兴靠在椅子上,面部隐藏在灯光外的阴影里,等王子虚说完,面孔才慢慢浮现。
他沉吟片刻,才说:“既然你如此热爱,那你就更应该写好这本书不是吗?对这本书,我不会改变我的评价。”
以情动人没有用。
王子虚眉毛放下,表情回复平静。
他也没有多失望。他只是想,好吧。
既然如此,那在下也略懂一些吵架的技术。
他伸手,把脚边的公文包提拔到腿上,从里面翻出一本薄书,拍在桌上。
“王忠兴老师,这是您的新书《江西有机肥与荷兰郁金香》,上周刚出版的。您的书腰上,还有石同河老师的推荐语:‘现实派写作与古典审美的神秘结合’……”
王忠兴当即大惊,脖子都红了,大声道:“你拿我的书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子虚说:“听我说完,我接下来的问题跟你这本书有很大关系,必须介绍一下你这本书才能讲明白。”
他翻开那本书,手指指在目录上,道:
“大家请看,王忠兴老师的这部大作,结构都非常严谨,严谨到每个章节都一模一样。
“开头部分,永远是先写一段历史,比如第一章,写乾隆下江南,第二章,写慈禧修园子,第三章,写袁世凯修陵墓。
“第二段,永远是聚焦到不相关的一个小人物上,而这个小人物绝对不是主角。
“第三段,这个小人物永远是犯了个错,面临危险,主角解救了他……后面每一段的故事推进,结构上都一样。”
王子虚放下书本,目视王忠兴:
“王老师,您说我结构松散,我想请问一下,您心目中的结构稳固,就是指像您这本书里一样吗?”
王忠兴语气发虚:“我没说要以我为标尺……”
“那你是觉得,你这本书里的结构,比《石中火》要严谨?”
“那自然是……”
“是什么?谁更严谨?这两本书,哪一本更符合你所说的‘结构扎实’?”
王忠兴扁着嘴老半天,最后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王子虚,那我说得明白点,你还年轻,你的书还差得远,我也不是自负,我的书……”
王子虚将手高举,随后重重往下一拍:
“你这本书,就是垃圾!”
王忠兴脖子上的红潮慢慢上涌,涌到脸颊上,在偏黑的皮肤衬托下,显得锃亮。
“你居然真觉得你这本书写得好?我买你书的时候,看到网店销量是2,总共才卖出去两本。就你这卖不出去的垃圾书,也好意思说结构扎实?
“这本书整个就一腐朽、老旧、臭烘烘的陈年老粪,毫无文学价值,如果你说的结构严谨,是要变成你的书这样的垃圾,那我宁愿结构松散!”
整个会场里都回荡着王子虚的声音,连路过的倒茶水的学生都呆住了。
王忠兴嘶吼着嗓子,粗起脖子咆哮起来:
“谁垃圾?你才垃圾!你的书才是本彻头彻尾的垃圾!你到底懂不懂文学你就来写书?
“这叫结构主义你不知道吗?你懂不懂索绪尔?知不知道《故事形态学》?懂不懂罗兰·巴特?……”
王子虚拍着书问:“什么叫懂文学,你懂不懂什么叫写作?我没上过一天文学课,我也能看出来你这本书是垃圾!你懂再多理论也没用,不会写就别写!”
王忠兴似乎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只是一味地念经:
“你知不知道大结构?《跳房子》知道吗?懂不懂什么叫‘可写性’……”
接着,他的嘴里又蹦出了许多难懂的词汇,什么“符码”、“深层叙事结构”、“打破线性常规”,整个会场里都洋溢着文学的气息。
观看着现场直播画面的安幼南,彻底笑癫了,捂着肚子在沙发上打滚。
“这个王子虚,真的太有意思了,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这么期待他的表演了吧?”
段小桑低声说:“他每次都把一个宽泛的话题,变成了具体的问题,最后……演变成人身攻击。”
安幼南继续放肆大笑:“关键他还把别人的书买来了,他真懂算计!”
段小桑说:“虽然很搞,但这也是正确的策略,因为宽泛的话题,是无法讨论出结果的。但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倒是很方便。”
安幼南用手指擦掉眼角的一小颗眼泪:“自证清白,不如攻击别人,还不会内耗,我从小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王忠兴说得太歇斯底里,一口气没上来,咳嗽不止,石同河伸手拍拍他的背,说,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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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你冷静一下。
王忠兴冷静下来。
石同河转头对王子虚道:
“我们今天是讨论《石中火》,不牵扯其他作品的探讨,如果一定要写得远远超越别人的作品,才能发表评论,那不如取消掉文学这门课程算了。”
王子虚说:“我不是要他的作品超过我。主要是,他是王忠兴。孔老师也不写小说,你看我就没针对孔老师。”
孔怀芳本来满腹闷气地坐着,突然被提及,一个哆嗦,直起身子冲王子虚一瞪。
王子虚没理他,接着道:“我的《石中火》刚发表不久,王忠兴老师就撰文批我,说我糟蹋了一个题材。
“可是他自己写了这本书,还没我写得好。他不是在糟蹋文学吗?
“如果他对文学的理解,就是这部作品的水平,那他就没资格指点我。我不接受他的批评。”
王忠兴憋不住,再次暴跳如雷:“你没资格说我的水平!”
王子虚昂然道:“没资格的是你!你对文学的认知有问题,我为什么要认?难道写得好的还得听取写得差的人的意见吗?”
石同河道:“王子虚,你太傲慢了!”
“傲慢的是你们。”王子虚突然平静下来,“你们在文字的王国已经失去掌控力,在文坛上却拥有至高无上的话语权。用一顶又一顶的帽子批发权力的幻觉,营造出权威的假象。你们才傲慢,你们才傲慢。”
石同河忽然疯了似的摇头晃脑地站起来:“你再说一遍?!”
王子虚也按着桌子站起身:“我说你们的现实太饥饿,太贪婪,早就吃掉了你们在文学上的自尊!”
“砰!咔嚓!”
石同河举起桌上的青瓷杯,猛地朝地上掷去,可怜的茶杯在地上爆炸,半片杯盖打着旋,在地上滑行出去老远,撞到浑身哆嗦的萧梦吟鞋边。
“王子虚!谁给你的自信,在老子面前谈写作?你以为就你能写?”
王子虚微微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石同河愤怒的点竟然是这个。
他以为石同河封笔十年,早就不在乎了。却没想到,他最生气的,却是被质疑写作能力。
他只是稍微惊讶,便恢复了冷静,道:“如果你还能写,你就不用处心积虑,请来这么多人放炮,抹黑我的书。”
石同河的脸也红了,唾沫喷溅出来,伸手在空中狂乱的一指:“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多了不起,用得着我来亲自抹黑你!”
“如果你用不着亲自抹黑,又为什么要不让我参加翡仕文学奖呢?”
王子虚掏出手机,扔到桌上,伸手轻轻一点,一段在场众人都很熟悉的声音,便从扬声器流泻出来:
“那我要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算是我对那事的补偿。”
“这样啊。”
“然后,今年的翡仕文学奖,你还没投稿吧?你今年可以先等一年,明年再投稿。”
“为什么?”
“我说个肺腑之言,你听好,今年你很有可能拿不到奖。因为你是连载,等你连载完,就是明年了,你可以明年再参加,赛事方也挑不出你的理。”
“是因为今年有国家典藏名录吗?”
“不管有没有,今年你都很有可能拿不到奖。你今年不参加,对大家都好,我话说清楚了没有?……”
……
在王子虚打开录音的那一瞬间,石同河就如同坐在过山车上登顶时,忽然遭受了一记重锤。
他眼前火星四溅,如同石中之火终于迸裂,随后天旋地转,用双手仅仅抱住长桌边缘,如同溺水的人抱紧救生圈一般,才不至于摔倒。
王子虚毫无怜惜地瞪着他,嘴唇抿紧。
石同河,你最不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小瞧了《石中火》,以为用一套小伎俩,就可以轻松将它碾死。
你第二个不应该做的事情,便是你以为碾过之后,我不会长记性,还妄图同我交易。
你第三个不应该做的事情,便是你不该小瞧《石中火》后,还小瞧了王子虚这个人。
能够拿命写书的,怎么可能是正常人?怎么能指望他有理智?
野犬这种生物,很可怜,没过过多少好日子,外表狠,心思单纯良善。
待它稍微好一点,它便会牢牢记住你。见了你,隔老远跑来,拿头蹭你。
被欺负惯了。踹它两脚,它也不怎么记仇,顶多夹起尾巴躲着你。
但你要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它,还要夺走它最珍视的东西,那就别怪它心眼小、记性好。
天荒地老、天涯海角。只要找到机会,它就会抽冷子狠狠咬你一口,轻易不松口。
在野外摸爬滚打,吞风饮露,就这么赖赖的活下来,还能心思良善,可不是因为天生好欺负。
——
推书:《我乡镇企业家,你叫我文娱教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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