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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为王前驱,蛩蛩巨虚
山西布政使司,平阳府,蒲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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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都少不了走亲访友,张府作为蒲州大户,自然也不能免俗。
今日,张四维热情地接待一批又一批来客。
也不拘身份高低贵贱,无论商贩、士人、官绅,他都礼数十足。
乃至此刻无产的塞外赤民当面,张四维依旧相对而坐,客气奉茶。
“今板升,概有人口数万众,周延几十里,马匹四万,牛二万三千头,收谷五万斛……”
吕南川业务能力极好,一板一眼对板升今年的发展做出总结。
张四维身子前倾,双手摊在碳炉上,眼睛直直盯着脚下的地面,听得很是认真。
他不时插话打断,详细询问。
书房里只有两人,声音都不大,传到外间已经听不清咬字。
直到吕南川说完,张四维抚掌而笑:“快赶上令尊当初的盛况了。”
当初赵全跟吕西川两人,在板升聚众数万人,马匹五万,牛三万头,兴建宫室九殿,可谓盛极一时。
惜俺答汗投靠朝廷后,诱杀了赵全、吕西川等数十人。
此后这位顺义王更是顾及朝廷的脸色,不再如以前一般,允许板升大肆招纳流亡的汉人。
如今十余年过去,这才堪堪恢复旧观。
吕南川点头附和:“自顺义王俺答汗西行之后,帐下鞑子原牧流住,两处射利,对板升的约束亦是少了许多,才容得我等大肆招纳流亡。”
说罢,他恭谨地屁股离凳,为张四维斟茶:“当然,更是多亏义父慷慨襄助。”
张四维笑意不减,口中推辞道:“在商言商而已。”
丰州百姓的产业,烟叶、杂粮,制造油酒烟等项,少了朝廷收赋,也没有关税一说,成本就低了许多,再加上塞外品相更好的驼马牛羊等特产,引得山西商旅频繁来往。
以至于板升地方商民辐辏,渐成行市。
如此,哪怕张四维对晋商略有引导,名目上也至多算个走私——慷慨襄助这说法,是万万没有的。
吕南川斟完茶,动作顿了顿,才按住衣袖坐了回去。
张四维不断给双手翻面,来回熥着手心手背,又语重心长叮嘱道:“慢慢来,切忌急功近利,更不要人前显圣,当初赵全称王,乃父称道祖,震动朝廷,实覆辙在前。”
吕南川自然连称受教。
他顺着张四维的话头,解释道:“义父说的在理,白莲这个名目,不过是私底下聚众用的,在俺答汗从青海回归化城后,我们便改名叫保商团,与世无争。”
草台班子的邪教,有没有读书人参与组织建设,是全然不同的精气神。
保商团这个名目就很好,保卫治安,护送商旅,如此老实本分,哪怕日后失了归化城这屏障,也有个诏安的前途。
张四维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是你们聚众的口号,不要再宣扬了。”
“李相在河南纠集白莲教,打家劫舍,数年都没有事情,今年四月,一朝造掜妖书,喊出口号,便是大军压境,碾为齑粉。”
他坐直了身子:“有些事,可以做,但万万不能大肆声张。”
随着势力的膨胀,大家总归会多些想法。
当年吕南川父亲的想法,就是怂恿俺答汗称帝,自称道祖。
而如此这位白莲教首,则是愈发迫切地从关内招纳丁口,甚至喊出了“关内生,塞外养,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的口号。
板升没有官府的统领,百姓是真的不用当差,也不用纳粮。
这对于饱受凌虐的九边百姓而言,天然就有莫大的吸引力。
但也正因如此,若是真传到朝廷耳目中,这种口号必然是会被引得重拳出击的。
口号就是纲,谁敢喊出来,在官府眼中就不再是小打小闹的流民盗寇了,而是彻头彻尾的反贼!
吕南川一经提点,悚然一惊,似乎明悟了这层关节,他当即避席起身:“义父,我回去便停了口号!”
张四维摆了摆手,不甚在意。
如今朝廷一意孤行,新政已经走到了度田这一步,必然是要不撞南墙不回头。
此后还有延绵五十年的税法改制之争,紧随其后。
皇帝与张居正几乎是再现宋神宗与王安石的所作所为,将中枢与国朝柱石们的矛盾激化到了极点。
若是他张四维还在中枢,说不得还能拨乱反正,力主停了新法,与民生息。
可惜皇帝昏聩无德,忠奸不辨……流民四起,为王前驱必然是早晚的事。
那时候,才是吕南川打出口号的时机所在。
张四维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什么,说起另一件事:“石尚书安顿好了么?”
吕南川点了点头,正要开口细说。
张四维当即打断:“怎么安顿的就不要与我说了,事不密则害,此前刘世延家眷被害,坏就坏在你没有将李相派去办事的人给灭口,否则岂能被锦衣卫顺蔓摸瓜?”
吕南川戛然而止。
提及此事,他脸上不由露出愧疚之色。
“吃一堑长一智罢,说说塞外的情况。”
张四维轻轻带过了指责。
吕南川深吸一口气,很快收拾好心情,将话题说回正事上来:“是,义父。”
“随着俺答汗一蹶不振之后,东蒙古实质上已然离心离德。”
“前月,辛爱黄台吉分家另起炉灶。”
“松山宾兔妻男等酋流连海上,杳无音信。”
“上月,威正恰因为抢劫生番被箭射死,已然被烧化尸骨,携回套外。”
“抄胡儿青、把都儿苦赛、矮木素阿机大兄弟叔侄,以及都儿他卜囊、蟒速儿他卜囊、歹牙乞青山他卜能、威正他卜能王把都儿等部落,聚集数万骑,于嘉峪关七百里以外,意图开春后袭击瓦剌,向西挺进。”
“本月传来消息,说抄酋兄弟顺势占领了水塘。”
“……”
“如今,只有三娘子以大汗妻子的名义,牢牢把持了归化城,号令不彦皇台吉等人。”
“不过,我来之前,三娘子已然动身去阳和了,说是皇帝下旨,急诏顺义王与三娘子入京,。”
阳和是宣大总督的驻地,三娘子既然去了阳和,显然是准备入京了。
说到这里,吕南川顿了顿:“义父,我有些担忧,三娘子向来亲善朝廷,咱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朝廷与鞑靼右翼的关系越好,塞外汉人辗转腾挪的空间就越少,这点道理,吕南川还是明白的。
三娘子其人,当初隆庆议和,其人就坚定劝和,此后约束各部,主持与朝廷进贡事宜。
乃至归化城的修建与求得朝廷赐名,都是三娘子一力主张。
眼下姿态又放得这么低,应诏入京,对于吕南川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张四维闻言,却没有立刻回应。
书房内陷入了沉默。
吕南川一时有些局促。
终于,张四维缓缓转过头,看向吕南川:“西蒙古土蛮汗整合了左翼三个万户,合八大营二十四部,猛士二十万,东起辽东,西至洮河。”
“高举《图们汗法典》约束诸部,使漠南诸部重新向大汗朝觐。”
“携呼里台大会之势,逼迫科尔沁、内喀尔喀等部俯首称臣。”
“又许大执政之位,以收买俺答汗之孙扯克力,再以黄教,拉拢右翼切尽黄台吉。”
“若非还有三娘子声威隆重,单东蒙古这一片散沙,只怕立刻就要被一朝吞灭,再现达延汗之旧景。”
张四维看向吕南川,面色肃然地摇了摇头:“汉家事,汉家尽。”
“鞑靼早晚是汉家敌手,你我将鞑靼引为爪牙、为王前驱尚可,万不能自甘堕落,为人做了嫁衣。”
话音不疾不徐,两人静静对视。
良久。
吕南川才尴尬一笑:“义父真知灼见,是我想岔了。”
“只是丰州滩毕竟依归化城为屏障,孩儿只是怕三娘子与朝廷达成什么默契,旧事重演,这才一时失了方寸,还请义父责罚。”
张四维的脸色板了片刻,旋即也展颜一笑:“人之常情,为父又岂会责备你。”
他顿了顿:“至于板升……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你与乃父不同,手握精骑数千、火器精良,哪怕三娘子亦要正眼相待,岂能像当年乃父一般,三言两语间,便绑缚送与朝廷。”
吕南川闻言,似乎得到宽慰一般,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二人之间的不快稍纵即逝,再度言笑晏晏,父慈子孝。
不知谈论了多久。
吕南川才以时日不早为由,恭谨起身行礼,与张四维道别,
后者作势欲送,前者连连推辞。
又是好一番拉扯、恭祝、道别,吕南川才劝得张四维止步,而后大摇大摆出了张府,左右连忙迎上。
直到转过身,吕南川才拉下脸来,咬着牙愤愤不平:“老东西。”
努尔哈赤连忙凑上前来:“义父,莫非此行不顺?”
说话之言,已然是一口流利的汉语。
吕南川冷哼一声。
等他翻身上马,才开口道:“老东西狡兔不知道几窟,压根不会在咱们身上下重注!”
说罢,吕南川似乎打定了什么主意。
他转头看向努尔哈赤:“先前你说的事,为父现在答应你!”
努尔哈赤面露狂喜:“义父答应让我借骑回建州了!?”
吕南川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老六,你去回应扯克力,就说三娘子我无能为力,但比起三娘子之子布塔施里,我自然更支持他占据归化城。”
说罢,吕南川又转头看向另一名随从:“老七,还是按历年的规矩,你去寻宁夏那几个官拜副将的同族,将金银财宝送过去,替我拜个年。”
被吩咐的两人,显然都是蒙古面相,闻言连忙拍着胸脯。
丰州滩(五原县)位于宁夏与归化城(今呼和浩特)之间,正有周旋的余地。
一番吩咐后,吕南川回头看了一眼张府,不屑地啐了一口。
而后招呼众人,打马而去。
……
腊月二十一,大寒,西苑承光殿。
太液东来锦浪平,芙蓉小殿瞰虚明。
皇帝只是往承光殿内坐下,一整天的光阴,便被纷繁的人事与奏疏所淹没。
直到日光已见昏黄,朱翊钧才送走了今日接近的最后一名大臣。
“方才忘记问了,凌卿三年考满绩效如何?”
朱翊钧已然送走了凌云翼,才后知后觉想起有所疏忽。
张宏连忙上前:“陛下,凌巡抚自万历四年,先后与巡抚吴文华讨平河池、咘咳、北三诸瑶,又捕斩广东大庙诸山贼,战功彪炳,三年皆优。”
朱翊钧点了点头,朝张宏吩咐道:“那大伴明日替朕下谕内阁,以凌卿三年考满,荫其子凌晓东为国子生。”
张宏默默记了下来。
朱翊钧顺手翻阅了一下桌案上的奏疏,确认都批阅完之后,这才双掌朝天,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
他打了个哈欠:“又是一年到头了。”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思及今年诸多大小事,难免有些感慨。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王应选在旁边默默合上了起居注:“陛下,臣明日将起居注送往兰台封存后,年内便无有公务了,臣想提前两日告假休沐。”
除夕是二十九,各部院衙门一般等到二十五、六才挂牌休沐——也会留几人轮流值班。
像翰林院、中书舍人这些清闲衙门,大寒左右就跑没影了。
“准了。”朱翊钧摆了摆手,又随口道,“年会就在后日了,兰台安排谁来记史?”
年轻士人嘛,提前休假去风花雪月本就是应有之意。
更别说小王作为“颜门四人”之一的风流人物,这假也没有不批的道理。
就是公务还是得交接好,譬如年会——积年累月之下,皇帝与六部九卿等年末共商国是,制定来年工作方略,已然成为了一项不大不小的传统。
王应选连忙回道:“由同僚姚三让替臣当班。”
朱翊钧哦了一声,又摆了摆手:“姚卿啊,那算了,还是让王世贞亲自来记罢。”
记史之事,不是靠着所谓的不怕死,前赴后继,来硬顶皇帝的,这些人自有一套黑话,可以规避审核。
就像历史上高拱倒台,几日内高仪相继死一样,实录记“遣中官,视大学士高仪疾,并赐诸食物仪,谢,寻卒。”
这个寻字,就很那人寻味,《助字辨略》曰,凡相因而及曰寻,这里若有若无的因果关系,就是所谓的微言大义了。
所以,但凡涉及到紧要的会面,关键的议事,朱翊钧都只能让立场确认无误的人记录。
王应选闻言,自然没有二话。
朱翊钧缓缓站起身,活动着筋骨。
既然提到年会,他便朝张宏顺势问道:“大伴,年会议程内阁定好了么?”
张宏闻言,略微弯了弯腰,回道:“陛下,后日年会,除了细枝末节外,合有七项大议,税赋年入、皇产公示、堂官增补、大明律修订、海贸大略、贵州两广等地改土归流、以及度田清户动员。”
朱翊钧在殿内来回走动,活络着气血。
思索片刻后,他才朝张宏吩咐道:“令潘晟列席,旁听堂官增补事。”
“令李幼滋列席,旁听税赋事。”
“令沈鲤列席,旁听度田事。”
年会视每年情况,议事的内容也有所不同。
同样地,在内阁并六部堂官带两科都给事中之外,与会旁听的人,每年也有所不同。
但无一例外,能够列席的朝臣,都是现在或者即将,最接近大明朝权力中心的一批人。
张宏连忙应是。
等张宏说完好长一串,朱翊钧又问道:“栗在庭今日不是入京了,人呢?”
李进本是眼观鼻鼻观心,安安分分守在一旁,此时闻言,心中不由感慨,果不愧东宫旧臣,哪怕经年外放,依旧简在帝心。
他小步上前,接过话头道:“陛下,栗巡抚今日午时入的京,到吏部与通政司递了帖子,求请明日面圣后,便以拜访座师,去了高阁老府上。”
“一整个下午,都在帮着高阁老修缮庭院、房顶。”
朱翊钧听了李进这话,不由撇了撇嘴。
高仪家是租的,被打烂后,自己第一时间就遣人修缮赔偿了。
这弄得好像他撒手没管一样。
难怪朝臣都视其为奸臣,这不活脱脱到退休老干部家犁地的栗同伟么?
当然,腹诽归腹诽,朱翊钧面上还是很正经地颔首:“明天就不见了,让他也列席后日年会,与诸臣工一同议海贸事。”
随后,朱翊钧又与司礼监与中书舍人吩咐了一番明日的事情。
等到打发走中书舍人之后,他才脱下冠帽,略微理了理头发。
“今日谁侍寝?”
负责这些事情的魏朝,连忙上前回话:“万岁爷,今日点到张顺妃了。”
虽然皇帝对张顺妃这个封号似乎有些成见,但后宫讲究雨露均沾,点到谁就是谁。
朱翊钧重新戴好冠:“顺妃……放明日吧,朕今天想去找皇后。”
这样显然有点不合规矩。
毕竟皇帝见皇后是要请两宫明旨的,还要敲锣打鼓,广而告之,没这样突然决定的说法。
但是话又说回来,皇帝毕竟是今时不同往日。
魏朝能说什么呢?
只好默默应是。
朱翊钧理好衣襟,领着一干内臣女官,晃晃悠悠出了承光殿。
……
得益于世宗的爱好,西苑宫室众多,后宫嫔妃一同住进来,也不显局促。
皇帝居万寿宫,万寿无疆。
皇后居永寿宫,皇贵妃居仁寿宫,永寿仁康,在礼制上正好合宜。
朱翊钧用完晚膳后,便径直来到了永寿宫。
门口值守的女官似乎没意料到皇帝来得这般仓促,连忙迎上前:“还请陛下稍待片刻,皇后娘娘正在沐浴更衣,稍后再率阖宫上下,出殿迎候。”
不出意料地,朱翊钧被拦在了门外。
跟李贵妃这种当世数得上名的一等世家出身不同,刘皇后祖上也就得封了一个锦衣卫的小官。
小门小户,也养成了刘皇后谨小慎微的性格。
自己守规矩的同时,在外人面前也极其讲究礼制。
奈何皇帝大事听劝,小事可就极为刚愎自用了。
朱翊钧置若罔闻,直接大摇大摆就往里闯:“不必兴师动众了,朕去暖阁等皇后便是。”
沐浴肯定是不能直接往里闯,毕竟是女君,皇帝也得保持尊重。
去暖阁等着,就恰到好处。
几名女官不好再拦,只好一跺脚,连忙越过皇帝,进去找皇后汇报去了。
朱翊钧笑了笑。
接下来自然是长驱直入,几步之间便穿过连廊,迈步踏入暖阁。
刘氏虽贵为女君,但在用度上,跟皇帝时刻保持着同频,绝不铺张。
除了餐饮,以及书籍之外,刘皇后几乎能省就省,以至于偌大一个皇后寝宫,冷冷清清。
朱翊钧走到书柜前,随后挑出一本钟山逸叟今年才成书的《封神演义》,施施然坐到书桌后。
要说刘皇后固然本本分分,但这些家里人,还真是心眼不少,封神演义这种书也进献到宫里来,搁这儿点谁是苏妲己呢?
朱翊钧摇了摇头,津津有味地阅看起来。
眼下这个节点,文化上说一句百花齐放,也当真不为过。
皇后喜欢看故事,不但有封神、三国、西游这些古典长篇,还有《雨窗集》、《长灯集》、《随航集》这些短篇。
尤其随着文人摹拟话本而创作白话短篇小说之风日盛,现在小说的创作,开始下沉,逐渐折射出士大夫往下一层的阶级面貌。
是故,朱翊钧从来不拦着皇后这点不务正业的小爱好,甚至偶会还会让皇后推荐一二。
也正因这本就是婚后小习惯,朱翊钧在皇后暖阁中这么一坐,自然而然便看入了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
朱翊钧都第十二次腹诽女人沐浴太久之时,外间终于有了动静。
皇帝收回注意力,轻轻合上小说。
方一抬起头来,就见暖阁房门被推开,一道身影迈步走了进来。
刘皇后没有戴冠,身上却仍旧着鞠衣。
款款行走之间,贞静自持,礼度夙闲,皇后气质如同量身订做一般,实在端庄淑慎。
“臣妾拜见陛下。”
刘皇后盈盈欠身,朝皇帝行礼。
朱翊钧并没有起身回礼。
反而盯着皇后,突然将手中书本拍在桌案上!
“皇后,你的事发了!可知罪!”
刘皇后抬头看了皇帝一眼,露出犹豫的神色。
纠结片刻,她还是有了动作。
挪步到皇帝跟前,缓缓跪了下来,露出凄然之态:“陛下,臣妾知罪了,请陛下责罚。”
说罢,就要将头埋下去。
朱翊钧见皇后这反应,终是没绷住表情,当场破了功。
他连忙拉住皇后替他宽衣解带的手,无奈解释道:“皇后,这次是真的事发了,正事。”
皇后疑惑抬起头。
朱翊钧连忙将刘皇后扶起。
他斟酌片刻,还是看着皇后的眼睛,主动挑破道:“衍圣公家贿赂皇后家良田万亩,已经捅到朕这里来了。”
“这事,皇后知晓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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