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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遥定定地站在原地,脑中无数关于沈翊霄身世的想法呼啸而过,如劲风掀浪,蜂涌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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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尖上的一点蓦地闪过刺痛的感觉,身后这个男子,何尝不是背负着血海深仇,何尝不是每日活在心痛折磨之中?
——只是他的这些心殇从不示之于人前罢了,他用淡漠避世作为自己最为厚实的伪装,就像他平日里最常穿的玄色衣衫一样,把所有的心绪都深深隐藏,暴露在旁人面前的永远是深沉淡然。
这样一个男子,这样的,他。
她沉默了一会,才轻声道:“沈翊霄,你我境遇相同,都是为复仇而来,在我面前,便不必隐藏了。”
她的声音轻而柔软,像是泠泠的细雨,一碰便碎在空中,却又带着别样的温柔细润,“今日你本是为怀念母妃而来,却遇到了这样的试探刁难,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是难过的,方才的那些话讲给旁人听就好,倘若贤妃娘娘还在,她一定也不愿意听到你说出那样自轻自贱的话来。”
身后沉默了许久,才听见沈翊霄轻声回道:“那母妃她,想听什么呢?”
“我不知道,”凌遥不意他竟然问出这样一句,思索了一会才接着说道:“我想,她大概更愿意听你说你现在性命无虞、生活富足,没有人能够轻易的算计、陷害于你,你的弟弟也很好,你还有了一位心上人,她是很好的姑娘……”
她说不下去了,其实这些都不过是她自己的揣测罢了,她与已故的贤妃素未谋面,只听得坊间几句传闻说这位昔日盛宠颇隆的娘娘素来为人和善,心胸开阔;只是她从心里觉得,作为一位深爱着儿子的母亲,她心里最挂念最在乎的,必定不是要儿子为自己洗清冤屈、报仇雪恨,而是他过得好不好、他每一步行来是艰难还是顺利、他能否这样走下去……
若是娘亲还在,也一定不会希望她重新回到这个权利和诡流的漩涡中,而希望她一直留在江南,找一个普通人家的青年平凡终老吧。
至于娘亲究竟是被谁害死、为什么而死的,这些在她的心里,哪比得过儿女的幸福重要呢?
沈翊霄没有再说话,身后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周围安静得仿佛只剩下凌遥一个人了,她的耳边能听到上面草丛中传来模糊的鸟啾虫鸣声、风吹过枝叶的沙沙声、甚至碎土从坑的边缘滑落的声音,却唯独听不到那个人的任何声音。
是她说错话了吗?凌遥暗自咬紧了下唇。
那些话毕竟只是她自己的臆想而已,也许在沈翊霄听来,却是十分荒谬可笑的,也许甚至会让他认为是对贤妃的侮辱。
凌遥的心在一片沉寂之中忐忑不定,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片死寂,至少要让他知道自己说出这些话来并无恶意。
她深吸了一口气,便要开口解释。
后背处却忽然碰到了什么东西,一阵异样的厚实感伴着温暖的感觉传递过来,熏香夹杂着阵阵药香包裹了她。
凌遥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的后背,竟是靠在了沈翊霄的胸口!
不,是沈翊霄主动靠了过来,他的右手还握着她的肩膀,胸口与她的后背不留一丝缝隙地紧密相贴,这个姿势虽则有些怪异,却更像是一个半包半松的拥抱!
“原来,母妃竟是这样想的么,”乌发玄服的男子就这样倚靠着怀中消瘦的女子站着,声音如空谷箫声,悠远而带着微微的沉哑,“我竟一直都不知道。”
他的头靠在凌遥的脖颈处,那平日里深沉内敛的黑瞳里此时只有微微的迷茫和再不掩饰的深深疲倦。
那些兄弟间的尔虞我诈、那些朝堂上的勾心斗角、那些为了生存而不得不行的隐忍避让、那些为了自己而不得不做的凶暴残忍,便在这一刻,统统随着这个更像是无力的倚靠的怀抱,而消弭于无了。
沈翊霄靠在穆凌遥的身上,缓缓地、仿佛不胜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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