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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是这般前世今生注定逢的旖旎光景,令人不敢置信的是,就在下一刻,眼前的画面被溅上了殷红的血!……光怪陆离之间,但见她的胸口被什么东西给一下子贯穿,艳丽的红莲随即在雪白的襟口缓缓绽开,模糊了男子上扬的唇角和冰潭一般的漆黑双眸。
我正惊愕着,随着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大拉力,尚且沉浸在奇异空间中无法自拔的我,就这样像块抹布似的被毫不客气地甩了出来!
“啊——”好不容易从鬼门关逃脱,结果落地时后背与地面的剧烈一撞几乎把我三魂七魄都撞出体外,我当即就躺在地上起不来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四周的灵气开始慢慢转回各自正常的轨道,气流趋于平稳,只偶尔几丝风拂过面颊,倒也极是轻柔。
呼……看来,这次的“灵气合变”终于是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劫后余生,我干脆就这么直挺挺地横在山路上,不再动弹,只是,方才在另一个时空里的所见所闻仍挥之不去,一想到那在平和夜色中突然泉涌的鲜血,我就不由感到一阵心悸,仿佛那不留余地的致命一击同样也打在我的胸口……
如今静下心来再细想,我倒抽一口凉气,因为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
那副场景,分明就曾在我的梦境中出现过吧?……好像,正是我第一次来昆仑山时被瞿墨狠狠一掌打到起不来床那次。
彼时我并未留意,只是单纯地把它当做一个梦,万万不会料到这个梦其实是在过去某个时间真实存在的,更不会想到当初我没来得及看到的结局竟是如此让人恐惧不安,遍体生寒,那个站在我身边的姑娘,她——
等、等等!
我、我方才确实是在异空间里看到了曾经的梦境没错,而且,当初在梦中是我看着那个男子一路走过来走到身边……既然如此,那个刚刚站在我身旁、目不转睛看着朝自己走来的那个男子的姑娘……
难道……不就是我自己吗?
想到这一层,浑身忽然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对眼下这种诡异的情况,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就是:
我或许是看到了自己的某一个前世——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看到……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ˇˇˇ
“仙君昨日没睡好?”
我颤巍巍地蹲在红泥药炉旁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眼皮就像挂了铁砣怎么也抬不起来。听到青袂的话,我怏怏地抬起头。
“哈……”正欲开口,先话语而出的却是一记深长的呵欠。
青袂见状,担忧道:“黑眼圈就像涂了墨汁一样……是不是近日照顾上神累着了?可有什么地方是在下可以效劳的?”
“没……哈……没事,有点失眠罢了。”我放下扇子,揉着肿胀的双眼。
青袂礼貌地伸手扶我站起来,道:“恕我直言,若是仙君以如今这种状态看护上神,与你们两位皆是不宜。不如,去天宫找晓鸯上仙看看吧。”
突然听到“晓鸯”这个名字,我倒是清醒了三分。“晓鸯?我为何要去找她?”
“仙君总在昆仑山,不知道也是自然。晓鸯上仙自从回到天宫,已凭借她无人能及的命理造诣帮许多或有心事的神仙纾解了愁闷,虽说司命君专管这一行,却也仅仅只能看透凡尘种种,唯有晓鸯上仙,年纪轻轻已通达天性。”
想着自己当下这煎熬的处境,我不由被青袂这番言论给说得心动了。
“多谢你给我指了一条明路。只是,我与晓鸯并无交情,让她帮忙,可需要什么条件?”
青袂闻言,向我报之以安抚的一笑:
“放心,只要带些好吃的就行。”
ˇˇˇ
若非真真切切看到她就坐在庭中一棵花树下聚精会神地看书,我仍是不能将眼前这个正散发着无比闪耀的知性光辉的姑娘和印象中那个无时无刻不在吃的吃货重合起来……
眼见站在这门外半晌了晓鸯也丝毫没有要放下手中的书的意思,我忍不住出声道:“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
“等等好么,我想把这本书最后几页看完。”
……
就在我拢袖倚在门边差不多要睡着之际,一阵瓷器碰撞的清脆声响从对面传来。
我打起精神,但见晓鸯正将一个外观精致可爱的茶盘放到石桌上,而茶盘旁边就是她刚刚舍不得放下的书。
她自己先就座后,转过头朝我轻轻一笑,眉目舒展间,似有温润的水波。“久等了,请坐。”
我走过去与她面对面坐下,奇怪的是她温柔如水的目光原来并不在我这,而是……
“看起来真好吃……”
“……”我无语地取下腰间装有点心的花布包裹递给她。
……
她一脸幸福地吃着,我坐在那儿百无聊赖,伸头看了看那本让她手不释卷的书——
从那难解的书名看来,应是一本极其深奥的关于众生命理的著作。
这种像是老学究才会看的书,没想到……
“又见面了。”
晓鸯飞快地干掉食物,用帕子秀气地擦了擦嘴。
“嗯,没想到你还记得。”
“此番来找我,有什么事?”
她一上来就直奔主题,我倒乐得用不着多废话。“是这样,我最近遇到一件怪事——虽不肯定,但我觉得我很可能看到了自己的前世。”
她闻言蹙眉,“一般情况下,飞升成仙的凡人命格已被打破,是看不到自己的前世的。”
“是么?难道就没有特例?”
“没有。”她像是要印证自己的判断,说完闭上双眼,开始徐徐提气。地上的残叶落花随之飘起,围绕在她身边四平八稳地有序转动着……
虽然不明白她在干什么,总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良久,一阵清风拂去了那些重获生机的花和叶,她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如何?”
她抬眼瞧了瞧我,澄澈的目光中似有不解。
突然,她俯身越过石桌径直凑近我,那双据说能看透一切的眼眸盛着一潭琥珀色的光。
“你、你……”
看着我被吓到的样子,她愣了愣,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乖乖坐回去,她眉眼弯弯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对不起,吓到你了。”
我有些尴尬地理了理头发。
“你很特别嘛,我看不到你的内心。”她静静地说。
在听过各种关于晓鸯是如何精通命理如何轻易地就帮一堆郁闷忧伤的神仙答疑解难的传言后听她这么说,我不由惊讶:“你这么厉害竟会看不到?”
她大方地点点头,而后道:“所以说你很特别。”
“……”
怎么办,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命运不凡暗藏绝技注定要拯救国家拯救世界拯救全人类了……
“对于你这种情况,或许……还有一个解释。”
“哦?是什么?”我越来越感兴趣了。
她审慎的目光默默在我面上来回游走,末了,语气郑重道:“你不知道会比较好。”
我被她吊了半天的胃口,怎能善罢甘休?
“你还是说吧,不知道反而更让我不安。”
闻言,她摆出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无奈模样,“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哦……这么说吧,你应该也从谁那里听说了,我这双眼睛与生俱来,失灵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发生。若说真有我看不到的,那只会是因为……”她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神无比深邃,接着樱唇轻启,说出令我毛骨悚然的话:
“你……只是一具空壳。”
“……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她一脸怜悯地摇了摇头。
这下我是真的震惊了!——按她的意思,我其实是幽灵,是鬼,抑或是某个闲过头的神仙造出来的没有灵魂的玩意儿?——
这让人模人样活了十几年的我怎么接受?这太荒唐了不是吗?!
然面对我咄咄逼人的探寻目光,晓鸯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确定或是动摇,她从容地徐徐说道:“虽然听起来不靠谱,却并非没有可能……我想,你大概早已形存神亡了。”
“……好吧。但事实是,我觉得你现在说的一切都太玄幻了,我正常的脑子理解不能。”
当面听到这种话,就像你正优哉游哉地在家里吃饭睡觉玩耍的时候一个人突然跑过来和你说“嘿!你知不知你自己其实已经死了!”一样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和怒火中烧——“形存神亡”?别开玩笑了!
“唔,你好像很生气。”
“……”
“可我没有骗你。”她真诚地说。
“……我不相信。”我语气冷硬地回道。
她叹了口气,继而无所谓地笑笑,“那就不信好了,干嘛一定要信呢。不过……容我问一句,你当初可是被玄漓领上来的?”
我尽量平心静气:“嗯。”
她沉思半晌,旋即幽幽道:“这事儿,不对劲。”
“又怎么了?”我感到有些头痛。
“玄漓对命理这一块儿虽没什么涉猎,但毕竟看尽了从上古直至今日的变化无常,总也养得心境澄明,对于你这种特殊情况,他不该察觉不出来;而若他察觉了,仍是把你渡上来,那可就不好说了……”
她像是很享受这种分析琢磨的过程,说这些话时嘴角一直带着笑意,有点像……小女孩在想鬼点子整她讨厌的人的时候那种样子……而我却是被她说得轻松不起来了。
早先便知玄漓有事瞒着我,难道……诶,不对啊!我这样岂不是等于认同了晓鸯说的这些鬼话了么?
“不好意思扰了你的兴致,”我站起身来,扶着石桌对她道,“既然你也还有弄不清楚的地方,那我目前还是把自己看作一个正常人好了,至于接下来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
她端着茶杯,望着我的那双柔和温润的眼里倏忽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请便。”
“麻烦你了,告辞。”
“看在你带来的点心那么好吃的份上,且给你一句忠告吧。”
脚步一顿,我回过头去。
晓鸯此时也站了起来,身影在浓密的树荫下显出几分模糊。
“不要特意去捕捉那些浮光掠影,穷根溯源的话,到头来可能反而会弄丢现有的东西。”
“……多谢。”我潇洒地应道,接着转身离开。
只是……她刚刚的话好哲学我不太明白啊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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