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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四十,冷面薄唇,直眼落眉瘦削身材......这是一张容易让人联想起青灯古佛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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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行不一,言形不一,本宗长老行偷窥事像个小偷,刻板严正的面孔偏又说出这般“趣话”,十三郎不能不赞叹她是位妙人,妙不可言,妙得有些寒心。
“你觉得自己很好看?”
能以冷冽的语调对一名男当面这样说话,尤其这名男刚刚给予过本宗帮助,足见此女性情如何。此时十三郎留意到,发觉来人身份后的慕容沛顿时紧张起来,不敢开口解释,只以近乎哀求的目光朝他示意。
“灭绝师太?”
心里转着念头,十三郎觉得好笑不想破口而出,问道:“灭绝师太?”
话出口便后悔,所幸这个雅号不是谁都懂,来人与慕容同时一愣,随即冷哼厉叱道:“你说什么?”
听不太懂不代表听不懂,灭绝师太这样的名字怎么看都不像夸奖,妇人踏前一步提手做势,未等慕容沛提醒突又变了脸色,蹬蹬连退三步。
“好修为!”
“不只是修为,还是病。”
十三郎无奈摇头,心里想自己这是何苦,犯得着与这种性情的人较真。其实真的不怪他,血域内待了数十年,十三郎受够了没有日月的日;后经一场大变身体染恙,性情连自己都有些捉摸不定,不说行为透着怪异,连声音语调都无法控制完美。乍开天光返回故地,十三郎的心彻底放松下来,身体却无法与心境保持一致。
具体而言,如今的他口不对心是常事,严重时甚有疯癫之举,怎么形容都不过为。
“我有病,不信你看。”
言罢。十三郎伸出两根手指朝胸口轻点,随即如拉丝板拽出一小截青幽幽的气,曲指一弹送到妇人身前,嘴里不忘叮嘱。
“这病根有点霸道,夫人小心些。”
“霸道!呵呵,本座最擅治病......”
冷面夫人冷笑伸出两指,如十三郎那样轻轻一捏。
“嗬!”
手指与青色气体相接。惊嘶声随即响起,一层肉眼可见的冰晶自指尖生出,即刻如灵蛇顺着手掌、手臂向上攀爬。妇人脸上陡现厉芒,法力转动左手连连朝右臂疾点,体内伴有噼啪爆响如雷鸣。
冰痕依旧,速度虽不似之前那样快捷。但其势头无可阻止,攀过手,越过臂,堪堪将要抵达肩头。
“长老!先生手下留情!”慕容沛忍不住尖叫,神情惊恐。毫无疑问,这样的举动令妇人大感羞辱,反让事情更无法收拾。
“吼!”
妇人脸上红光大放。双脚连踏好似踩着什么尖锐之物,左手五指掐诀颤抖不停,掌心处渐渐浮现出一朵硕大水仙,央却凸起一轮圆弧,好似一轮弯月悬挂心蕊。眼看冰痕势头不减,她顾不上多想,反手将那团似花似月的宝物拍向肩头,脚下步伐更急。
“水月天。荡世!”
吼声,其肩头宝物拍入的位置彷有一层神光浮现,如皎洁月色飘洒身躯,随后好似受到指引一样汇集在冰痕处,“润”向那条已变成冰棍的胳膊。
啪的一声轻响,好似雨滴落在芭蕉上的声音,妇人的手臂上、冰痕与月色相接的那个位置。一圈微红如光圈四方扩展,很快变成一团朦胧雾气飘散,且伴随着一声闷哼。
血红穿透肌肤衣衫射入眼帘,冰痕停止。月色前进不得,僵持消耗着妇人的生机与法力,任凭她如何怒吼催动,仍不能让形势改观半分。
十三郎轻轻皱眉,缓声道:“忘了提醒夫人,这病与病根之间有勾连,是会传染的。”
无视慕容沛祈求的目光,十三郎随手在身体上连点数次,再度捏出三团气芒,作势就要送出。
“葬月!”
盘头长发豁然披散,冷面妇人凄厉狂啸,眼里首次流露出惊恐的神情。
“不要!”
“前辈不要误会!”
“大胆!”
三道惊呼难分先后,外面两人、加上慕容沛同时朝冷面妇人的所在扑去,但又同时止步。妇人身前,一名身材高大的老人不知何时出现,此时正神情凝重地伸手去捉妇人的手,或者说融入妇人体内的那团气。
“师尊!”慕容沛惊喜大叫,目的不言自明。
“玄阴之气......嗯?”
十拿稳的动作落了空,高大老人惊讶回头,望着十三郎手指上缭绕不去的四团气芒,目光更加凝重,神情却是实打实的赞叹。
“好神通!多谢道友手下留情。”
两好各有其指,冷面妇人看出十三郎不是真正化神,但是看不透他的修为年纪;高大老人比之更胜一筹,已看出那种气息的来历。
“好什么好,假如有可能,我巴不得没有它。”
那边妇人的手臂渐渐恢复正常,身边刘长老与另外一名年男正紧张地替她查看伤势,这边十三郎轻轻摇头,随手将四团玄气按回体内,自己交代底细。
“这不是我的神通,至少现在还不是。”
“既如此,为何又将其收回去?”高大老人稍觉意外。
“因为它和我已经分不开,而且......它是活的。”
十三郎的话模凌两可,对后患的解释却很合理,无奈口吻说道:“每抽出一丝,精元也被带走一分,舍不得、也没办法丢掉。”
自始至终,几大长老与十三郎之间没有互道过姓名,也没有寒暄问过敌我,不知道的人见了恐以为这些人是多年老友,此刻正在切磋神通、或者别的什么。但对慕容沛来讲,这样的时刻就好像脖上悬着利刃一样难熬,有心劝解说点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高大老人沉默下来,认真观察着十三郎的脸色神情及身体,半响才认真说道:“小友遇到了大麻烦。”
十三郎笑了笑,没再解释。不做辩解。
高大老人说道:“这种程度的玄阴之气,小友身上有多少......颗?”
很难量化的东西,高大老人只好以之前的举动做参照,听了这般有趣的计数,十三郎不禁失笑,同样有趣的方式回答道:“一盆吧,嗯。比脸盆小,比面盆大。”
“胡言乱语,胡吹大气,胡说八道!”
高大老人变了脸色,那名年男却突然站出来,指着十三郎的鼻喝道:“你当你是谁?体内装着一盆玄阴之气还能活蹦乱跳?而且......”
“师弟。”
十三郎根本不看年人的举动。自也谈不上理会;高大老人喝止同伴,再度认认真真打量十三郎一番,方抱拳说道:“老夫火月叟,添为水月宗长老,这是敝师弟铁月,师妹水月,还有刘师弟。之前小友已经见过。”
这时候叙礼晚不晚?十三郎显然没有多少风度,只略微点头,一点都没有接腔自我介绍的意思。不用说年人与冷面妇人脸色如何,火月叟虽然心性更胜两人,此时也不禁沉下了脸。
踏前一步,火月叟问道:“敢问小友名讳,可来自道院?”
十三郎淡淡说道:“想知道我是谁,何不问慕容?”
火月叟缓缓说道:“小徒既然不说。想必是因为道友有过叮嘱,老夫既然在这里,岂可令弟为难。”
一句话彰显大宗气势,意思是你可以因某些原因“挟持”慕容不说,老夫只要想知道,便可直接让你自己主动交代。客观地讲,此老所问合情合理、且具备相应底气;此时此刻。换成任何化神以下的修士处在十三郎的位置,都应主动报出名姓。
三大长老齐聚,如连一名“身患重病”的元婴修士的来历都问不出,水月宗凭什么号称孟林第一?
若非十三郎有恩于前。老人断不会如此“谦卑”,他觉得自己足够客气,可惜结果仍出乎意料,十三郎一点都不领情。
“我现在有病,治好后需要秘密做些事情,暂时还不想表露真身。”
明知道这样的话更易叫人怀疑,十三郎说得理直气壮、且看去极为诚恳。无视三长老脸色有多难看,他朝火月叟说道:“真想知道也行,要么让他们都出去,要么做好准备,将来如果因为我给水月宗带来麻烦,不要因为今天的事情后悔。”
这叫什么话?其余两位长老神情不屑,假如不是忌惮对方有那种伤人必伤己的玄阴气,恐早忍不住要动手。即便如此,两人仍齐齐上前与师兄并肩,俨然已做好破釜沉舟的准备。
火月叟微讽说道:“小友的意思,你身上的麻烦比我宗遇到的更大?”
老人显然拒绝了第一条,十三郎对此似有预料,忽然间开了口。
“我是萧十三郎。”
......
回答来得太过干脆,火月叟等人明显一愣,均有种挥拳用尽全力但是落空的感觉,胸腹空荡荡异常难受。四个人觉得荒谬,心里都是一样的念头,暗想这家伙怎么不装了?前一刻不是还那么拽。
“萧十三......你是萧十三郎!”
刘长老居然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意识到此十三郎或许就是彼十三郎后,见鬼般的目光盯着他。其它人随即纷纷醒悟,目光神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其,最为沉稳的火月叟特意朝慕容沛看了看,再做一次无谓验证。
结果是一致的,慕容沛虽然不明白十三郎为何这么在意其身份是否会泄露,但明白他绝不会无的放矢,内心有些懊恼。
无奈朝诸位长老点头,慕容沛说道:“先生就是夫君当年所遇的萧师兄,道院大比第一人。”
后面的话纯属多余,此时此刻,三位长老只顾着震惊于十三郎的修为,哪里还在意什么道院大比?
约七十年前,道院开山并逢百年大比,以萧十三郎、夜莲等人为首,几名青年才俊就此扬名天下。当时的情形,水月宗曾是涉事宗门之一;假如不是因为十三郎,慕容沛或许也有机会进入内院修行,当然还有杜云。
世事无常,慕容沛最终与童埀走到一起,进而和十三郎恩怨化解,当初谁也预料不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但可肯定的是,水月宗内几大长老自此记住了十三郎的名字,决无可能忘记。
楞了足足好半响,火月叟忽然想到一事,变色问:“萧道友此来......”
十三郎截断,坦然说道:“此行是巧合,我有求于你们。”
讲出身份之后,十三郎死觉得疲累,脸上冰霜之色愈发浓重,神情渐渐不耐。
“别再试探了。假如我有恶意,翻手即可将水仙宗碾平。”
一句话好似滚油落水,几大长老刚刚因震惊消散的火气再度上涌,忍不住便要喝叱;不等众人开口,十三郎单掌轻抬再轻轻按下,仿佛拍向几只嗡鸣扰闹的蚊蝇。
“不服?那就试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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