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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锐和景语兰一人蹬着一辆自行车,随着自行车大军,骑行在下班路上,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微风轻抚似魔鬼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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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前后左右有工人有学生有公务员,传来或豪放或轻柔的聊天声,既有生活气息,又有浪漫的氛围。
在这个时间段,任何汽车都不要妄想撒开欢了的踩油门,无论是自行车道还是车道,此时都是满满的自行车,一条六车道马路,横排是几十辆的自行车,一辆挨着一辆,以近乎相同的速度向前走,有时候,两辆车挨的近了,几乎是摩肩擦踵的感觉,旁人不得不用轻推一下,才不会发生交通事故。
大部分骑车人的技术都很好,单手握把乃至不握把的人随处可见,一辆自行车带一个人乃至两个人的也屡见不鲜。
坐在后座或前座的人往往对周围的情况浑不在意,或者认认真真的聊天,或者认认真真的打闹。
偶尔有一个路口出现问题,整条街上千辆的自行车都会停下来,若是站在某辆车的后座上去看的话,能够见到数千辆自行车的壮观堵车景象。
杨锐和景语兰小声的说着话,时不时用粗壮的胳膊挡开靠近的自行车,以争得更大的空间。
他身高臂长,又有一年多的卧推锻炼,胳膊上的肌肉坚硬的和石头一样,即使隔着大衣,稍微一鼓劲,也能看出明显的区别,即使是常年做体力活的工人,由于天赋的限制,也不会比他更强壮,一来二去,杨锐身边的空间就比别人的宽敞一些。
景语兰注意到以后,不由扁扁嘴,说:“霸道。”
杨锐叹口气,说:“可惜不是总裁。”
景语兰茫然看他,显然没有找到笑点所在。
景家搬到了中丝公司的家属院。
作为赚外汇的企业,中国丝绸总公司的待遇在80年代是顶呱呱的。中国银行虽然照例要将他们赚取的外汇统统收掉,但在人民币收入方面就要大方许多,政府每年给予的补贴和优惠政策也较多。
落在职工福利方面,中丝家属院无论地理位置还是房屋面积,都超过了平均水平。
作为副总经理的景存诚的待遇更好,家里的面积有三百多平,是很大的五室两厅,另有一间保姆房,楼前的小花园和楼后的杂物房也很是不小,同样有两三百平的规模。不过,和商品楼不同,像是这样的干部楼不仅不按照建筑面积来计算,在房本上往往还要缩水,比如楼前花园和楼后杂物房,就理所当然的不会算入面积,房内的走道和楼梯同样会从住宅面积中去掉,更有甚者,保姆房和厕所都可以从房本的面积中去掉。
房间里的装修亦是按照级别来的,虽然装修风格不免仿照了几家大的涉外酒店,显的有点不太协调,可就装饰性和豪华性来说,这是杨锐在80年代见到的最好的住宅。
一名三十岁左右的保姆给开的门,又在门口的玄关放了鞋,笑道:“徐姨在厨房呢,她要自个做饭,不让我沾手,你们先坐,我去给说。”
杨锐一边换鞋一边道:“这房子真不错。”
“每个月8块钱租金呢,够我半个月的饭钱了。”景语兰弯下腰,帮杨锐将他的鞋摆放好,又从后面帮他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
杨锐听的直翻眼皮,地处北京二环,建筑面积800平,使用面积三四百平的豪华装修成熟小区房,月租金才是普通职工半个月的饭钱。
杨锐眼馋的道:“我倒是想租,没人租给我。”
“租什么啊,多贵啊,这也是我爸有房屋补贴,我们才租的。旁边的筒子楼,一个月才要三块钱。”景语兰说着想起了一家人住平江饭店的情景,抿嘴笑了,说:“你不怕浪费钱,租了也行,钱都花完了,找我借。”
“你拿工资能省几块钱呀,。”杨锐遥想着房屋补贴,悠然叹息。
“宿舍不习惯?”景语兰等杨锐坐到客厅沙发上,忙忙碌碌的端茶倒水。
“宿舍比西堡中学的好的多,怎么说也是楼房,不过,方便还真不一定比中学的时候方便。”杨锐说着按了按沙发,笑道:“好久没坐过沙发了。”
“也是租的呢,这里的家具都是,一个月两块五,自己买可买不起。”
杨锐再次无语,道:“你把这个沙发坐坏了,租金也不够付沙发钱的。”
景语兰不明所以然,道:“我们刚刚搬家过来,没有家具,当然要租了。”
杨锐笑着摇摇头,说:“社会主义好啊。”
须臾,景母擦着手从厨房出来了,笑着招呼杨锐,更是将在河东的一应事件挨个拿出来说道,并间杂着各种感谢。
说完了这些,景母又问杨锐学校的情况,直到保姆过来说“鱼好了”,她才笑着回去厨房。
杨锐摸摸脑门,汗颜道:“真紧张。”
景语兰掩嘴笑了两声。
几分钟后,景母开始端凉菜上桌,并道:“杨锐,你先吃点垫垫肚子,你景叔不能提前走,刚开完会,这阵在路上呢,马上就到,你们坐着说会话,对了,杨锐喝酒吗?从柜子里拿瓶酒出来……”
景语兰依言去拿,杨锐连忙摆手说:“我不喝酒,喝了脑袋昏,做不了事。”
“那就喝啤酒,啤酒度数低。”景母很是客气。
叮咚!
正说着话,门铃响起。
保姆去开门了,景母笑道:“估计是你景叔回来了。”
门开,却是陌生的笑声传来:“徐姐,我来看你来了。”
“哎呀,老刘,你怎么来了?”景母不得不过去招呼,进来的却是一位年龄相当的中年妇女,身后还跟着个三十许的男人。
“这是我儿子李鑫,华东纺织工学院的研究生毕业,前些天刚回来,就分配到咱们中丝总厂了,这不是来串串门嘛。”中年妇女介绍着儿子,又打量着房间,笑道:“每次来你们家,都觉得你们这个装修好啊,可惜我们家那口子不争气,小司长一个,分房子都分不到大套的,哎呦,你们家有客人啊,你看我,来的怪不巧的。”
说着不巧,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是换好了拖鞋,拉着儿子进门了。
“徐姨好。”李鑫打了个招呼,不热情也不冷淡,眼睛从景语兰身上一扫而过,头就低下去了。
“小李啊,你好你好。”景母有点不自在的道:“我正做饭呢,这个,小兰,你招呼一下你刘姨,见过吧。”
“见过见过,你们来的时候我就见了,小兰长的真俊,听说在北师大上班,当老师?”刘姨满脸堆笑的插话。
景语兰无奈的向杨锐笑笑,转过身来道:“刚去北师大,在英语系。”
“小兰也是大学生呢?”
“是。”
“真好,我们家小鑫考的研究生,这也读了三年呢,你们俩应该有话题,多聊聊。”
杨锐听到“小新”这个词,脸上突然忍不住笑了。
对面的刘姨看到了,有点不太痛快,道:“还没问呢,这位是你们家亲戚?”
“算同乡吧,我在北京读大学。”杨锐代为回答。
“河东省人?能找到同乡好,老徐他们家人就是这样,性格好,心也好,愿意帮忙。”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刘姨转脸又对景语兰道:“小兰到了京城习惯不?这街街巷巷的,都去了没?我们家小鑫从小北京长大的,你下班的时候,喊他陪你逛一逛,哪里有什么,他都知道,恩?”
她鼻音一哼,儿子赶紧道:“我读大学以前,天天在街上跑,你要买什么,吃什么,问我,我都知道。”
“谢谢。”景语兰小意的看了杨锐一眼,谈话至此,谁都知道这是相亲的步骤了,而且是突袭形式的相亲。
当然,80年代是不说相亲,甚至连介绍对象的话都不太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景母也不好赶人,刘姨是她的同事,丈夫则是中央部委的司长,两家也素有来往。
不长时间,景存诚和大舅哥徐武先后进门,刘姨和李鑫也被安排上桌了。
唯一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杨锐在景父和景母的安排下,坐在了上座。
刘姨不禁重重咳嗽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