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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谦益来到明军大营是赵玉成向翟哲禀告那个消息三天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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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逢勤指挥元启洲与阎应元为先锋与清虏大战一场,之后用骑兵掩杀,直把出阵的汉八旗兵马杀得大败而归,斩首三千而回。多尔衮的大军渐渐抵挡不住明军的炮火的攻击,今日午后放弃了杨树一线,已经撤向通州方向。
战场上处处是尸首,运河的水道飘着无人顾及的无头死尸。腐烂的味道散播来,吸引来散乱的黑鸦。每当两军偃旗息鼓罢战过后,那些被视为不祥之物的黑色鸟群开始在战场上空盘旋。
它们在暮色“呱呱”的叫着,确认空旷的原野上再无人来打扰,它们安然落下,享受难得的美食。
钱谦益就是经过这么一片战场来到明军大营的。
方进率亲兵卫亲自出大营,把那辆密闭的马车护送到军。
明军的歌声在暗夜传播,熊熊燃烧的篝火随歌声的曲调摇曳。那不再是浙东的山歌,或者是其他某地的山歌。翟哲下令容许军将士歌唱以抒战意后,逢勤准许将士击盔歌唱,但只许唱军歌。
钱谦益心流淌过一阵热流,这是大明的军队啊他现在都不清楚,自己到底站在那一边。
翟哲正在看烤马肉。
车风送了几条血淋淋的马腿到军,他还记得摄政王很喜欢吃烤肉。
军很大,这里是摄政王的营区,只有亲兵卫人马。翟哲一个人坐在篝火前,鲍广正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转动挂着马肉的木棍。
钱谦益随方进带到篝火边,他想跪在地上行礼,又觉得很不合时宜。
“坐吧”翟哲转动手的刀。
这里只有粗木墩作为板凳,钱谦益从未坐过这样的凳。
翟哲的注意力似乎被那条焦黄的马腿吸引,随口问道:“济尔哈朗开出什么样条件?”
钱谦益道:“大清放弃山海关内所有的土地,并向大明称臣”他是抬着头说这番话的,因为他觉得这条件非常有诱惑力。
恢复大明的疆土,大明摄政王的功劳再无人能压住,翟哲要走上那个位置了吗?所以钱谦益有些恐惧,神情举止愈发恭敬。
翟哲从鲍广手接过装满肉片的瓷盘,说:“这个条件很优厚,我北伐不过是为了这些”他用尖刀剔了一片肉放如嘴里,马肉很粗糙,也很有嚼劲。
他示意鲍广给钱谦益也来一盘。
“但是本王还是想在北京城下击败清虏,这样收复北京才叫理所当然”他用尖刀切割盘肉,刀刃刮过瓷器,发出“吱吱”的声响。
他吃了几片肉,突然抬头道:“你留在我军营,不要回去了吧。”
钱谦益脑袋一阵眩晕,像是被从空掉下的馅饼砸。翟哲这是想招揽自己吗?他没想到自己这份朽骨还能入摄政王的眼,心的死灰又热了起来。
鲍广递过来另一个瓷盘,钱谦益接过来,他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块肉,脑突然闪过一个人影。
“多谢王爷抬爱,但河东君还在北京,微臣不敢从命”他说出这番话时,心很是惋惜,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
翟哲眯着眼睛笑:“那你就回去吧,今夜就回去,济尔哈朗想献给本王的一切,本王会自己去取。”
马肉很硬,钱谦益的牙口很不好,他艰难的咀嚼了几片肉。
翟哲吩咐:“方进,送钱侍郎出营,让车风护送他往北五十里”
“遵命”
使团只有二十个人,十个骑兵护送了垂垂老矣的钱谦益。他躲在马车里,走过热闹的营区,周边渐渐变得安宁
车风率五百精骑把他们送过今日的战场率部返回。模糊的月色下传来凄厉的“呱呱”声,钱谦益面色如土,他知道此次出使艰难,但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
他随行护卫都是汉人,济尔哈朗为了隐藏消息,是偷偷摸摸送他出北京城。现在想偷偷摸摸的回去可不容易。
骑兵统领茫然无措,问:“钱大人,现在去哪里?”
钱谦益哀叹:“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回北京城了”他突然有点后悔,如果刚才答应翟哲留在明军的大营,应该很快就可以重返江南。
“走吧”
十个骑兵护送了一辆马车在深夜往北前行,他们避开了清兵大营方向。京畿周边的城镇早就空空如也,他们走了许久没碰见一个人。骑兵有精通斥候之术的人,认识北京城的道路,一行人不会在深夜迷路。
突然,迎面的道路上来了一队举着火把的骑兵,远远的朝马车而来。
骑兵统领声音慌乱,隔着马车的帘道:“钱大人,有人来了”
钱谦益问:“什么人?”
“可能是大营巡逻的斥候”
钱谦益掀开车帘跳下来,他这么大的年纪还有这么好的身手,把守在车厢两侧骑士吓了一跳。
“快,快找地方躲起来”钱谦益左顾右盼,看见不远处有一片小树林,深一脚浅一脚往那边走去。
骑兵们把马车驱赶下大道,随着钱谦益往小树林藏过去。
不一会功夫,巡逻的骑兵到达这里,这是一支三四百人的骑兵,火把冒着浓烈的烟,战马粗重的喘息,看来已经巡逻了很远的路程。钱谦益趴在粗糙的大树上,放缓呼吸。
骑兵慢慢经过他们下官路的地方,就快要过去的时候,突然,最后一排的一个骑兵把手的火把举高,大声喊道:“大人,这里有辆马车”
骑兵队列停下脚步,火把排成弧形,一匹灰色的马匹拖着褐色的马车停在弧形包围圈的间。
一个扁平脸的蒙古人催马到马车面前仔细检查片刻,挥舞手的火把下令:“给我搜”
钱谦益脑袋“嗡”的一声,软软的瘫软在树底下。
半个时辰后,粗鲁的蒙古人拉扯这钱谦益走入清营军大帐。
多尔衮坐在垫着皮毛的主座上,穆济伦和苏克萨哈陪在他身边。
武士把钱谦益扔进来,多尔衮冷冷的看着他:“钱侍郎,你好雅兴,深更半夜来巡视战场吗?”
钱谦益趴在地上,双腿像筛糠般的颤动,“王爷”
“说啊,你来这里于什么?”
“王爷,奴才,奴才……”
苏克萨哈走下来,皮靴踩着他白皙的手指上,用低沉的声音喝叫:“说”
钱谦益像是被鞭抽打般呼喊:“是济尔哈朗命奴才去明军营议和,奴才也没有办法”他不明白,这是翟哲对他拒绝留在明营的惩罚吗,竟然就这样把他们扔在漆黑的战场。
他一五一十,不做任何隐瞒,把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吐露于净。
穆济伦和苏克萨哈担心的看着多尔衮。
多尔衮的脸色像冬天的雪一样白。他扭过头问:“苏克萨哈,你入北京城时,太后说过议和吗?”
“没有”
“你点两千骑兵,天明后回北京城”
穆济伦和苏克萨哈几乎同时出言劝阻:“王爷”
苏克萨哈才从北京城回来,他更有发言权,说:“太后已把紫禁城的侍卫全部换成正黄旗的人,王爷现在回城,只怕有危险”
“怕什么”多尔衮右掌狠狠的击打在案台上,“我还是大清的摄政王,我倒是要看看,谁敢对我无礼,索尼吗?苏全额吗?济尔哈朗擅起议和,乃是死罪,我若不把他斩杀,何以对今日战死在沙场的将士”
穆济伦往前走一步,苏克萨哈抿着嘴。
“我还是大清的摄政王”多尔衮走下主座,没有看穆济伦和苏克萨哈,也没有再看钱谦益,径直走入军大帐。他的头眩晕的厉害,需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躺下。
次日,朝阳初起时,苏克萨哈两千正白旗骑兵护送多尔衮踏上前往北京城的道路。穆济伦和博洛奉命暂领军事
多尔衮穿上了白色的盔甲,全身都藏在阴影里。
通州就在北京城郊区,很快到达南城门外。城外连日鏖战,北京城已经处于戒严。守军看见摄政王兵驾回城,不敢耽误,乖乖的打开北京城门。
消息迅速在北京城传播,“摄政王回城了”两黄旗的贝和侍卫鸡飞狗跳,汇集向几个人的府邸。
两千正白旗骑兵停在南城门口的街道,苏克萨哈回头请示:“王爷,我们去哪里?”
多尔衮下令:“去和硕简亲王的府邸”
济尔哈朗的府邸离皇城很近,两千骑兵前往皇城方向,让人不得不产生警惕。多尔衮命一千骑兵前往摄政王府候命,让苏克萨哈率另一半人前去抓捕济尔哈朗。
正白旗的骑兵包围住和硕简亲王府,苏克萨哈佩刀率两百兵丁破门而入。
王府内鸡飞狗跳,家眷哭叫奔走被驱赶到后院。两黄旗平日叫嚣的厉害的侍卫一个个都不见人影。
一盏茶的功夫,苏克萨哈退出王府,向多尔衮禀告:“济尔哈朗不在府,府人说他去宫觐见太后去了”
“现在也只有太后能保得住他了”多尔衮催马调转方向,“走,去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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