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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坪岗原是个只有二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自西向东流淌的小河穿村而过,这条甘甜清澈的小河宽约六米,深约两米五左右,名字叫做西坑源,河水源头来自西面一圈略呈c型、海拔均超过八百米的巍峨大山,海拔近四百米的西坪岗村就坐落在环形山脉的东南开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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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西坪岗村风景如画,拥有三百余亩高高低低的山地水田,村里村外古木参天,繁花似锦,但匪首陆澄容的老巢,并不在西坪岗村中,而是在村子西面一点八公里的风水宝地隐珠寺。
当地人传言,灵验无比的隐珠寺建于明代,是明王朝朱元璋的孙子建文皇帝朱允坟化装成僧人,逃出叔叔永乐皇帝的追捕之后,潜入此地藏匿修行的庙宇,因而取名隐珠寺,此地隐珠寺与南充的三大名寺之一的隐珠寺一样,都是建文皇帝曾经落脚的地方。
吴铭对明王朝的那段历史不感兴趣,倒是对距离隐居山一点八公里的村西高台上的隐珠寺兴趣盎然,他站在一块由突兀巨石形成的高大平台上,用望远镜细细观察三面绝壁千仞、一面怪石嶙峋,只有东面一条崎岖小道可以通往山顶寺庙的银珠山,以及山上只能见到大殿一角的隐珠寺,一看就看了近二十多分钟。八年前,山顶的隐珠寺就成为浙西最大一股土匪武装陆澄容部的匪窟不爱我就滚。
罗卓英等人站立在吴铭左右,同样举着望远镜,细细查看前方海拔六百余米的匪窟,边看边赞山上苍松叠翠、景色优美,去过几次黄山的黄维甚至说,其景色不亚于素有“天下第一奇山”之称的黄山,险峻更胜一筹。
山顶,同样是天然形成的隆起平台前端,四十七岁的匪首陆澄容和一群大小头目也在俯瞰东面村子边上的吴铭等人
陆澄容方脸长髯,相貌堂堂,修长的眉毛,高挺的鼻子,若不是肤色较黑,身上的衣裤是十年前北洋军的军装,不知底细的人遇到他肯定会认为他是政府官员,或者是世家子弟,绝不会把他和十恶不赦的土匪扯到一块。
相比之下,陆澄容身边的大小头目就差多了,虽然一个个挂名刀名枪,神色严峻腮帮紧咬,显得极为勇猛彪悍,但是与巍然不动的大哥陆澄容一比,无论长相和气质,全都给比下去了。
此时,谁都能看出陆澄容深凹眼睛里的焦虑和无奈。
昨天一早,山下各处岗哨就已经毫无声息地消失了,到了中午,获得急报的陆澄容派出去三拨人马共十八人,悄悄下山查看情况,谁知道仍旧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村子里的岗哨、暗桩连同二十几户老老少少,已经被毫无征兆突然到来的官兵所控制,隐藏在西北面断崖之下被茂密树林覆盖的退路,也被突然出现的大批官兵给堵死,架设在深涧之上的铁索木板桥,不知何时已经被摸进来的官兵拆去木板,只剩下晃悠悠的九根大铁链,深涧后方的一小队看守弟兄不见了影子。
根据三当家“爬山虎”悄悄潜出侦查回来的禀报,至少有一个连的官兵在山下隐蔽退路的必经之处鹿角岗上,筑起了四座坚固的堡垒,用原木和石块垒砌的堡垒上,足足摆放着十二挺捷克机枪,机枪后方三十余米的石坎上,还有四门炮口直指山上的迫击炮,官兵人数绝不低于一百人,而且身上的军装和头戴的锅盔全是花花绿绿的,与周围的树林衰草混在一起难以分辨,要是他们不动的话,根本看不出是人。
三当家的禀报吓坏了山上的所有土匪,谁也猜不出这股官兵是如何避开设置在外围的三重眼线,突然出现在老巢周围,而且像识途老马般非常熟悉地堵死了所有退路,更搞不清楚这股官兵是从哪儿来的,为何行动如此迅速矫健,还拥有那么多的机枪和迫击炮。
陆澄容最担心的不是自己如今面临的危险,而是担心山下西坪岗村中的老婆和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担心隐藏在南面上方镇中更姓改名隐藏了八年之久的同胞弟弟、小妹两家老老少少五十余口,虽然这一机密只有身边的四个弟兄知道,就连最亲近的侍卫都被蒙在鼓里,但陆澄容还是为此忧心忡忡。
沉默良久,陆澄容再次举起望远镜,凝望下方一点八公里外的村口.最后锁定在村口那块巨石形成的高台上站成一排举起望远镜,同样在打量他的一群军官身上。
“赞旭,你看看,那些人的军装好像是中央军,可高台四周的官兵全是头戴钢盔,穿得怪模怪样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澄容一开口就是问题,而且问的是众弟兄中最具智谋的二当家章赞旭。
身材不高略显单薄的章赞旭放下望远镜,担忧地转向自己大哥:“不错,是中央军的将官服,看样子周边官兵全都是精锐,拥有大量捷克机枪和手提机关枪,这点距离看得很清楚,高台上站着的是一个中将,四个少将,还有一个上校和几个中校少校……大哥,看这阵势,团团围住我们的官兵绝不低于两个团,恐怕他们不达目的誓不摆休了。”
太阳如火,山风猎猎,周围弟兄浑身汗水淋淋,但谁也不去擦一下,谁也不敢再说大话,都望向自己的主心骨陆澄容。
陆澄容把望远镜递给身后的贴身侍卫,将目光从山下收回,凝视章赞旭的眼睛,低声问道:
“为何廖家人到现在都没送个口信来?鲁忠修去哪儿请来的中央军精锐?”
章赞旭想了想,说出自己的推测:“估计不是衢州本地的官兵,而且很可能一开进衢州地面,就直奔我们这地方来了……也有可能是正在常山休整的中央军主力第十八军的精锐,否则很难解释怎么会来这么多将军地球ol。”
身边一群大小头目非常认同二当家的分析,一个个大呼小叫紧张议论,最近一段时间下过山了解些情况的头目,开始高谈第十八军驻扎衢州再开往常山的许多传闻。
听了弟兄们的议论,陆澄容修长的眉毛跳动几下,再次从侍卫手中拿过望远镜,细细观察东面村口高台上的一群将校,忽然道:
“赞旭,你再仔细看看,站在中间的那个高个子,衣领上贴着上校领章的,是不是昔日方司令的妹夫吴铭?你不是见过他两次吗?”
众人大吃一惊,有望远镜的立刻举起望远镜,没望远镜的手搭凉棚,引颈眺望,无奈远处村口高台上的将校们已经转过身子,聚集在高台下方的大樟树下喝茶了。
“快看南面,官兵开始砍树了!他们是要干什么?”
“像是要上山,后面十几个背着炮管啊!”
“难道他们要把炮架到南面的山上轰我们?”
“快看北面的百萝山下,马背岭下面的小道口,快看啊…
“足足三十多官兵,有四挺机枪,还有炮管!”
“后面几个背上的木箱里肯定是炮弹!”
隐珠寺前的平台上惊呼阵阵,陆澄容迅速观察一圈山下,豆大的汗珠沁出他宽阔的额头和两鬓,一颗心却越来越冰凉。
沉思良久,陆澄容把章赞旭拉到后面的大树下,一字一句满怀期待地征求意见:
“赞旭,看样子我们真栽了!吴铭是个狠人,没有喊话,没有招抚,也没用最后通牒,看样子他是要灭了我们啊!为了山上的四百弟兄,为了上方镇你我两兄弟的家人,我想让你下山,去和吴铭以及几个将校见个面,看看能不能投降?”
“我听说这个吴铭虽然出手狠辣,但为人极守信用,也很讲道义,所以哪怕我最后死了,也能救下其他弟兄,也能保住你我两家的血脉啊!”
章赞旭眼里涌出泪水,点点头低声说道:
“大哥就是不说,我也要下山走一趟,吴铭绝不是寻常之辈,每一步他都计算得死死地,没给我们留下半点生机。
说到这儿,章赞环指一圈:“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他的两队官兵爬上南北两座高山之后,就会对我们发动攻击,左右两边再加上西面的四门炮,三个方向的迫击炮总数绝不低于十五六门。距离超出了两里远,我们的机枪打不到他们,他们的炮却能轻轻松松打到我们,真要让他们爬上周围山顶,居高临下轰我们,多少人都不够炸死,想临死拉个垫背的都是妄想啊!”
陆澄容的牙床咬得“嘎嘎”直响,最终还是沮丧地低下脑袋:“准备一下吧,多带点儿衢州两大钱庄的银票和小金条,告诉吴铭和那些将校,我陆澄容是匪首,愿意抵命,只要他们答应放过我的弟兄,我立马让弟兄们放下刀枪,奉上所有财宝,哪怕砍下我的脑袋用石灰腌上拿去示众,只要饶了我麾下弟兄,我陆澄容都不会有一句怨言,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他!”
“大哥……”
章赞旭眼里的泪水终于流下,当即蹲到地上,抱着脑袋失声痛哭。
周围弟兄全都看傻了,不知道老大对二哥说了些什么,二哥会如此的伤心绝望,但隐隐猜到巨大的灾难就要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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