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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话,居然说得义正词严,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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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哈麻自打替代脱脱为相以来,军事上几乎毫无建树。就连登莱一带有限的几场小胜,都是雪雪和淮安军联合起来做给朝廷,事实上根本没有发生。而在江浙江西等地,则是各路红巾步步紧‘逼’,朝廷的地方兵马节节败退。
但是除了不会打仗之外,在治国与理财方面,哈麻却强出了他的前任脱脱一百倍。在河南江北行省基本丧失,江南各省的税银根本无法北运的情况下,他硬是让‘蒙’元的国库出现了盈余。非但各级官员和小吏的俸禄,无需再拿米粮或者纸钞来折‘色’。大都城内的御林军以及分散在各地的正规元军,粮草军械也供应无虞。
此外,通过威‘逼’利‘诱’和釜底‘抽’薪等诸多手段,哈麻还成功里遏制了起义之火在北方的蔓延。将几家声势颇大的“红巾义军”,如田丰王世诚等人先后招安,其他零星的义军或者流寇,也在朝廷地方兵马和民间“义勇”联手攻击下,要么战败投降,要么成为刀下之鬼,再也对‘蒙’元朝廷构不成任何威胁。
若不是妥欢帖木儿急于找个替罪羊给他自己遮羞,继续放权给哈麻,说不定,此人还真能让黄河以北各行省脱胎换骨。而有这五省之地和控制在答矢八都鲁父子手中的四川湖广,‘蒙’元朝廷未必不能启死回生。毕竟,在宋末之时,忽必烈手中所控制的地盘,也就是这般大小。论财税收入,也同样远不及赵宋朝廷。可当时的‘蒙’古人祖先,却能将富庶的赵宋生吞活剥。将江浙江西和淮上膏腴之地,杀得血流漂杵。
“你家朱总管所持,无非是炮利甲固,遍地工坊。而如今桑干河两岸,一样是工坊鳞次节比。大元朝的军械局所造火炮虽然比不上淮安炮打得远,但是至少威力上已经不逊多让!”安静的僧舍中,大元丞相哈麻继续低声咆哮。“你家火铳犀利,我大元军械局,如今也能自己造出火绳枪。假以时日,你淮扬有的,我大元这边一样都有。双方再沙场角逐,老夫即便一时半会儿收复不了河南各地,最差也能保住黄河以北这万里疆土!”
“丞相打得好算盘。可我家总管,岂会一直容你拖延下去?只要时机一到,我淮扬军就会誓师北伐,直捣黄龙!”实在受不了哈麻那嚣张模样,负责安排人手警戒四周的宣节校尉李信拍了下桌案,低声打算。(
“来啊,以为老夫怕你们不成!”哈麻仿佛怀着一肚子愤懑无处宣泄,毫不犹豫喷出反击之言,“你以为你家朱总管不想北伐大都么,他做梦都想!可是打下大都来,你就以为一了百了么?幼稚!打下大都来,他的麻烦才是刚刚开始。到时候,大元只要退往辽东暂避其锋樱,立刻就化为一方诸侯。而你淮扬,则成了现在的大元。所有天灾都归你负责,所有诸侯都视你为生死大仇!”
“你,你这是做梦,痴心妄想!”宣节校尉李信用刀是个高手,打嘴架的功夫,却实在差了些。转眼就败下阵来,梗着脖子呼呼喘粗气。
如果哈麻的话是胡搅蛮缠,他还不至于被气成这样。都快成丧家之犬了,还不能容忍此人叫唤几声?然而哈麻刚才所说,却句句都是大实话,句句都戳在了大伙的心窝子上。
真的集结起倾国之力北伐,淮安军未必就拿不下大都。可拿下大都之后,接下来就要面对如何解决刘福通朱重八张士诚和彭和尚赵普胜等人的问题。这些人可不是束手待毙的主儿,新朝对他们的处理稍有不慎,就可能惹得数路诸侯联手造反。届时,失去了驱逐鞑虏这个大义,双方不过是内战,淮安军即便最后能赢下来,也是筋疲力竭。
而哈麻则恰恰可以带着‘蒙’元的剩余力量,在辽东膏腴之地养‘精’蓄锐,然后再重演当年‘女’真与赵宋故事,先夺走烟云,再兵发汴梁。
“哼,竖子不足为谋。老夫总有千条妙计,又能如何?!”见对方全都被自己镇住,哈麻肚子里的无名业火终于稍微小了一些,撇了撇嘴,声音渐渐放缓。“只可惜便宜了你们这群南人,坐收了渔翁之利,还要笑我大元君臣糊涂!”
“不会,不会,我淮扬大总管府上下,其实都对哈麻丞相佩服得很。否则,晚生也不会甘冒奇险,主动与丞相联络了!”大厨路汶顿时松了口气,立刻选择用最温柔语气,向哈麻表达自己的善意。
对方好歹也是大元的右丞相,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听他几句牢‘骚’,又不少一块‘肉’!当年刘备请诸葛亮,还三顾茅庐呢。如果听他几句废话,就能把他带回淮扬去。那就是足以记载入史书的奇功。即便过后哈麻在淮扬学那戏文里的徐庶,一言不发,一策不献。就凭着他以前的身份,都足以给‘蒙’元朝廷当头一‘棒’!
他这边如意算盘打得‘精’细,哈麻却没那么容易上当。撇了撇嘴,笑着说道:“算了,这种哄小孩的话,还是少说为好。你淮扬上下佩服老?你淮扬上下,恐怕一直拿老夫当傻子还差不太多!”
“没有的事情,保证没有的事情!”大厨路汶闻听,赶紧又低声补充。“您老也知道,我家主公最是生。您老这两年在北方活人无数,我家主公虽然与大元有不共戴天之仇,每次提起您来,却觉得惺惺相惜!”
能被朱屠户佩服,即便是敌手,也觉得心里很得意。因此哈麻心中的火气‘欲’小,摇了摇头,低声苦笑,“那有何用?老夫终究没能捱到能跟他会猎两淮的那一天。真乃时也,命也,运也!说吧,你冒险把老夫找到白马寺里头来,到底为了哪班?”
“丞相应该知道,我家主公对您很是赞赏!”即便哈麻不主动问,路汶也要千方百计往同样的话题上绕。如今机会不请自来,当然要牢牢抓住。“而晚生既然为主公帐下的细作,自然消息相对要灵通一些,知道妥欢帖木儿那厮……”
“住口,休要辱骂圣上!否则,老夫拔‘腿’就走!”哈麻脸‘色’瞬间就是一变,低声抗议。“老夫可以骂他,你不可以。他再行事无状,也是我‘蒙’古人的大汗。容不得你这个外人侮辱!”
“好,好,皇上,我叫他皇上可以了吧!”路汶不愿在细节上跟他较真儿,像哄孩子般敷衍。“晚生知道皇上想杀你,而丞相你又不忍起兵另立贤君。所以,晚生就想,也许能帮丞相一点小忙,让您平安脱离险境。不至于为了大元呕心沥血,最后却落了身死族灭的凄惨下场!”
“老夫的下场如何,用不着你等来‘操’心!”明知道对方是一番好意,哈麻却冷脸相对,“老夫即便死在陛下手里,也不会去给你家主公当牛做马。”
“啊?reads;!”没想到哈麻如此干脆地就拒绝了自己的善意,大厨路汶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正准备耐着‘性’子再劝说几句,却听哈麻冷笑着问道:“是你家主公要你来帮助老夫的?他此刻远在八闽,如何能这么快得到大都的消息?!”
“不,不是我家主公。我家主公顶多现在才知道您老准备学范蠡泛舟江湖,根本来不及给晚生下令相救。是晚生自己,觉得皇上这样对您太不公平,所以,所以才想在力所能及范围之内,帮您平安离开大都!”知道哈麻没那么容易对付,大厨路汶索‘性’实话实话。反正哈麻今天既然肯来,就肯定抱着各取所需的目的。否则,在安排家眷出逃的节骨眼上,他根本没必要到白马寺一行。
“你于淮扬那边,官居何职?”哈麻非常不屑地汶一眼,继续低声询问。
“晚辈路汶路天泽,乃为淮扬大总管府军情处大都站管事,军衔致果副尉。闻听丞相有难,愿领麾下弟兄施以援手!”路汶后退半步,举手行了个标准的淮扬军礼。
哈麻这些年,也没少收集淮扬方面的情报。知道致果副尉在淮安军中所对应的是副旅长,相当于自己这边下万户,级别已经不算太低。因此,拱手还了个半揖,笑着说道:“能让敌军大将冒死相助。老夫也算没枉活此生。但是,淮扬老夫肯定是不会去的,路将军也不要打此主意。若是以武力相迫,老夫虽然天生‘性’子软弱,却也不惜一死!”
“不必,不必。只要能把丞相送出大都就可,其他事情,咱们可以在路上慢慢商量!”路汶以为哈麻只是一时半会儿抹不开面子,干脆继续迁就他,以免双方谈崩了,双双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见他始终对自己尊敬有加,哈麻满意地点头。“老夫的家人,早已经都去了直沽。所以,老夫今天来,只是想跟你家总管做最后一笔‘交’易!不知道路将军敢否替你家主公答应!”
“痛快!”大厨路汶闻听此言,立刻大笑着抚掌,“丞相大人尽管说。眼下跟我家主公联络,肯定来不及了。但只要路某职责范围之内,都可以替我家主公考虑!”
“今天晚上,想法送老夫出大都城,然后护着老夫去直沽。只要要尔等将老夫平安送到直沽市舶司,老夫虽然不去辅佐你家主公,但先前让家人带去的中书陕甘三省舆图,户籍抄本,以及各级官员名册,皆可以‘交’与你家总管。路将军,你意下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