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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眨了眨眼睛,上下打量了李再兴片刻,有些不安起来。
www.biquge001.com面对他们十几个人,李再兴一点紧张的神情也没有,显得胸有成竹,只怕李泌刚才说的不假,这个衣着寒酸的少年一身武艺不俗。可是,他又不肯就此罢休,那匹特勒骠实在是太漂亮了,骑上这匹马在长安城走一圈,那该多威风啊。
单挑,怕是不行,自己的身手自己清楚。群殴,恐怕也不行,李泌就在一旁,和这个少年看起来很亲近,万一打输了,将来在那帮狐朋狗友面前还怎么抬起得头来?
少年一边给手下使眼色,一边敷衍道:“单挑又如何,群殴又如何?”
“单挑,我单挑你们一群。群殴,你们群殴我一个。”
“你说什么?”少年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脱口而出:“你再说一遍。”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李再兴不屑的撇了撇嘴,从容的瞟了一眼那些跃跃欲试的锦衣骑士:“请李三郎做个见证,比武较技,难免有所死伤。若是谁运气不好,折了胳膊断了腿,甚至于送了性命,只能怪自己武艺不精,怨不得他人。如何?”
少年大喜:“甚善,君一言……”
李再兴应声接道:“驷马难追。”
“贤弟,不可!”李泌真的急眼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李再兴面前,连使眼色。“贤弟,天脚下怎么能随便杀人,你当我大唐律法只是纸上书吗?一旦出了事,京兆尹追究起来,谁都脱不了干系啊。”
李再兴笑而不语,少年却急了,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两个骑士翻身下马,赶到李泌面前,连推带搡,客气而坚决的将李泌和陆护拉到一旁,不让李泌再劝。李泌虽然聪明过人,身体却不够强壮,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急得面红耳赤,却又无可奈何。
少年眉飞色舞的举起手的弓,又从箭囊取出一只箭,笑盈盈的说道:“这可是你说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有损伤,只怪自己学艺不精,与他人无关。你放心,若是你伤了我,京兆尹也不会找你麻烦,我韦三郎这点本事还是有的。若是伤了你,嘿嘿,你也别怪我。”
李再兴点点头:“放心,大丈夫一言既出,就没有反悔的道理。来吧!”
少年拉弓搭箭,脸色一沉,厉声喝道:“给我上!”
一声令下,早就准备停当的十几个锦衣骑士立刻大声呼喝,催马向前。他们一手挽缰,一手持刀,兴奋的向李再兴冲了过去。
李再兴早有准备,这一路走来,他每天都练习骑术,早就和特勒骠有了默契。少年话音未落,李再兴身体前倾,脚尖轻踢特勒骠的马腹,原本静静伫立的特勒骠突然一声长嘶,猛的向前冲去。不愧是名驹,静若处,动若脱兔,刚刚迈出两步,就将速度提到让人吃惊的地步。
特勒骠像一道淡黄色的影,从李泌和陆护的面前一掠而过。
少年刚刚拉开弓,还没来得及松开勾弦的手指,李再兴手的大杆就到了他的面前。杆头微微一颤,敲在他握弓的手上,一阵剧痛舒心来,他大叫一声,撒手扔弓。紧接着,他的肩窝就了一枪,失去了知觉,整个身体侧飞了起来,在空打了两个滚,扑通一声,重重的摔在地上。
烟尘四起,模糊了他的视线。
在飞散的烟尘,他看到李再兴一骑如龙,如狂飚般卷过人群,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无一幸免。
少年趴在地上,挥动手掌,驱赶着眼前的尘土,想让自己看得清楚一点。可惜他还是没能如愿,眼前反而更加模糊了,而且呛了他一嘴,让他无法呼吸,大声的咳嗽起来。一咳嗽,他才发现自己的右肩痛彻心肺,半边身边都失去了知觉,连爬起来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变得异常的艰难。
李再兴身体微微前倾,两腿紧紧的夹着马腹,双脚前掌踩在马镫上,力由足起,劲由腰生,双手端枪,枪走如龙,有如神助,精准的戳击在对手的要害部位。
八年来的苦练,这一个多月的强化训练,在此刻化作凌厉的杀招。
枪法,在后世的评书说得很神奇,动不动大战三百回合,其实那都是骗人的。两马交错,哪有时间使第二招,胜负只在眨眼之间。不管哪一家的枪法,其实说起来都大同小异,只是训练方法不同而已,用法却差不多,就是拨挡开对方的武器,刺对手。
所以枪法其实很简单。枪扎一条线,枪之所以被称为百兵之王,就在于极短的时间内,对方很难避开枪的直刺。要在颠簸的马背上准确的扎对手要害,就需要长期的艰苦训练,还要有超人一等的胆量和心理素质。
李再兴两世练枪,虽然不敢说已入化境,对付这些只会纨绔弟却是足够了。
陪了他八年的大杆弹绷戳刺,片刻间连刺数人,十来匹战马从他身边掠过,却没有一个敌人还能安坐在马背上,不是被他刺要害,摔落马下,就是被他拨开武器,顺手一拨,失去平衡。
在暴雨般的马蹄声,一声声惨叫此起彼伏,一个又一个的锦衣少年受创落马,辗转哀嚎。其一个滚到少年的面前,挣扎了两下便俯卧在地,一动不动。少年伸手去推他,却摸到一手温热而油腻的液体。他愣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一阵恐惧涌上心头,让他头皮发麻,泪水随着一声尖叫,夺眶而出。
“啊——”
“住嘴!”一声厉喝在他头顶响起,少年抬起头,睁着泪水朦胧的双眼,看着那个端坐在马背上的伟岸身影,仿佛被一座大山压住,连气都喘不上来。他偷眼看了一下四周东倒西歪的身影,也不知道手下死伤如何。他现在只知道一件事,他今天遇到了心狠手辣的对手。
他看着离自己咽喉不到一尺的木杆头,看着杆头缓缓滴下的鲜血,无形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连气都不上来。他瞪着眼睛,涕泪横流,却不敢再说一个字。
李再兴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吓得魂飞魄散的少年,冷笑一声:“韦三郎,看不用啊。看来我这匹马你是夺不走了。”
“我……”
少年刚刚说了一个字,李再兴手的大杆一晃,点在他的胸口,一股剧痛传来,让少年的脸都抽搐起来。他缩起了身体,抱着胸口,死死的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再叫出声来。
“手下败将,没有说话的资格。”
李泌和陆护目瞪口呆,从开战到结束,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双方往来也只是一个冲锋,十来个锦衣少年无一例外,全被李再兴挑落马上,其几个还受了重创,鲜血淋漓。李再兴赢得轻松,轻松得让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过,没等他们松口气,陆护看到一个锦衣少年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长刀,蹑手蹑脚的走向李再兴。他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双手举刀,大有一刀将李再兴劈为两半的架势。陆护不由得惊叫一声:“李君,小心背后。”
对背后的动静,李再兴心有数,根本不用陆护提醒。他回头看了一眼,手持长刀正在悄悄接近的锦衣少年被他阴冷的目光一扫,吓得一哆嗦,手的长刀“当郎”一声落地,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
李再兴哼了一声,转过头,打量着蜷缩在地上,一身黄土的韦三郎,淡淡的说道:“就凭你这身武艺也敢在外面招惹是非?真是不知死活。今天饶你一死,回去下点功夫,练好武艺,再到平康坊菩提寺找我报仇。如果还是软脚蟹一般,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说完,他手腕一抖,杆头有如神助,轻轻击在少年腰边的荷包上,荷包飞了起来,落入他的手。他捏了捏,轻笑一声:“这算是你的买命钱。”他转身对那个呆若木鸡的锦衣少年喝道:“你,把所有的荷包都给我搜来,少一个钱,休怪老取你狗命。”
锦衣少年呆了一呆,如梦初醒,不敢怠慢,立刻奔到倒在地上的同伴身边,将他们的荷包全部搜了过来,双手奉到李再兴面前。李再兴握在手里掂了掂,沉甸甸的,非常满意。他一不名,一路上的吃喝都是蹭李泌的,正愁进了长安城怎么弄钱呢,现在有这么一帮纨绔弟撞到他的面前,他怎能不笑纳。
李泌有些不安:“贤弟,如此当街打劫,怕是不妥吧?”
“打劫算什么,我还杀了三个呢。”李再兴不以为然的说道:“说好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没一口气将他们杀个干净,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人都杀得,这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李泌无语,这哪里还是那个一心要救国救民的热血男儿,这分明是一个杀人如麻的亡命徒啊。
李再兴也不理他,看着那个一脸沮丧的少年:“在下李再兴,从南岳来,会在长安住一段时间。你要想来报仇,我随时奉陪。明的暗的,来者不拒。”
“我会的。”少年指骨被李再兴敲断两根,肩窝了一枪,疼得冷汗直流,却不肯认输,他咬着牙,恶狠狠的看着李再兴:“小爷叫韦应物,家住韦曲。今天欠你一条命,将来一定如数奉还。”
“哈哈哈……”李再兴仰天大笑,笑了两天,却又有些异样。他瞪着少年,愣了片刻:“你叫什么?”
少年涨红了脸,大声说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京兆韦应物,听清楚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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