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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儿太冷了!”
范小爷刚下戏,穿着宫女装,冻得小脸都隐隐发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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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青连忙拿件军大衣给她穿上,拿起自备的暖壶又到了杯热水。
范小爷双手捧着水杯,喝了一小口,感觉寒气祛了不少。看着穿得厚厚实实的褚青,羡慕道:“你就好了,戏都拍完了,不用挨冻。”
褚青笑道:“你这不也拍完了么,等下就是最后一场戏了吧?”
“是啊!一晃都半年了,总算拍完了。”范小爷也很感慨。
褚青回想这五个多月的一幕幕,心里满不是滋味。随后又自嘲的笑了笑,怎么变得多愁善感了。
他问:“一会儿拍的是啥内容?”
范小爷眨眨眼,道:“好像是容嬷嬷用针扎紫薇。”
哎哟!
这可是经典镜头啊,足以载入国电视剧史册!
褚青霍地起身,兴奋道:“走去看看!”
场景布置在一间偏房里,褚青一走近就觉得寒意侵袭,不是因为天气,而是这屋就很阴森。
灯也打得清冷,就像月光照进来冷浸浸的,整个屋都渗着一股诡异恐怖。
皇后坐在里屋正,旁边是容嬷嬷,后面站着几个老嬷嬷和宫女,每个人都直挺挺的身板,面无表情,脸上扑着惨白惨白的粉。
这样的场景,加上那一溜的清朝服装……
是不是走错片场了?这妥妥是八十年代的僵尸片啊!
褚青看着看着,老觉得等下就会蹦出个叔来降妖除魔。
“acon!”
林心茹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按在地上,大声喊道:“皇后娘娘,您冤枉我了!您真的冤枉我了!我跟您发誓,我不是任何人为了皇上安排的女人!我不是不是啊!对皇上而言,我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啊!”
戴纯荣冷笑一声,道:“你如果再不说实话,我就让你变成真正的不存在!”
镜头一转,给了一个红色托盘大特写,上面插着一根根比牙签还长的钢针。
李名启拈出一根针,居然很满足的诡笑了一下,然后照着林心茹的后背狠狠扎去。
当然不是真扎,镜头切换,只拍出李名启作拿针姿势的手,其实手里面根本没有针。
但是老太太演的像啊!
褚青只看得汗毛一抖,当年看电视那种情绪又浮上心头。
只要是看过还珠,看过这场戏的观众,无不肝胆俱裂,痛心疾首,义愤填膺,放声大骂。
容嬷嬷也成功的凭借这段戏,刷新了琼遥剧的反派底线,至今无人超越。
就见林心茹张大嘴巴,撕心裂肺的喊道:“啊!救命啊!啊!娘娘你饶了我吧!”
“好!过!”孙叔培喊道。
李名启赶紧把林心茹扶起来,给她擦擦脸上的眼泪。
一场戏过后,众人不像平时那般嘻嘻哈哈,反而都静默无声,似在等着一个仪式。
孙叔培走到正,环顾一周,男女老少,演员助手,打杂剧务,都聚集在此处。
他也是心情澎湃,感慨万千,先稳了稳情绪,然后大声道:“还珠格格,杀青!”
“啊哦!”
“太好了!”
“终于杀青了!”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又蹦又跳,熟的不熟的都拥抱了一下,还有把帽摘下来往上扔的,结果挂在了梁上。
这半年来,他们经过了太多的事情,此刻情绪都迸发了出来。
这时何袖琼也现身,双手压了压,待众人平静,笑道:“话不多说,感谢大家这五个多月来的辛苦和努力,明天晚上杀青宴,随便吃随便喝,谁都不许缺!”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欢呼。
…………
12月24日,晚七点。
天已近黑蒙蒙一片,又飘起了小雪,薄薄的在地面铺上一层白粒。
褚青裹着一身寒气走进一家酒楼。
门童热情的招呼道:“先生里面请,您几位?”
“二楼。”褚青道。
门童恍然,手一指,道:“楼梯在那边。”
褚青上了楼,一推开门就觉得一股热浪扑来,里面摆着十几张大桌,每桌都坐了七八个人,觥筹交错,沸沸扬扬。
还珠剧组包了整整一层,上上下下百十号人,一个都不少。
这种场合,根本没人招待你,自己找熟人堆,往里面凑。
褚青扫了一眼,发现他唯二的两个熟人,李名启和范小爷分别在俩张桌上,一伙比较年轻,一伙比较年老。
他正犹豫往哪边凑,范小爷眼尖看着了他,忙摆手招呼:“这呢这呢!”
“你可来晚了啊!”范小爷往旁边挪了挪,把自己的位让给他。
褚青纳闷,往那边一瞅,挨着她的是林心茹和赵微还有陈盈,自己这一溜是苏友鹏、陈志鹏和周洁。
可以说,还珠里几个年轻的都在这桌上了。
“道儿有点远。”褚青是从程老头家过来的,确实很远,而且他在忙着找房的事。
一提起这个就郁闷,租房就是不方便,自己拍戏在外面一呆好几个月,根本就没住上,但房租还得交,不然拍完戏回来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所以褚青只能找那种一月一交房租,或者一季度一交的短期房,这样灵活一点。
还是有自己的房方便啊!他最近就合计着好好努努力,争取在新世纪到来前,在京城郊区买套房。
“这可不算理由,反正你迟到了!罚三杯!”范小爷可没放过他,拿过三只杯,“咚咚咚”全都满上。
“喝!”
“必须得喝!”
赵微苏友鹏也在边上起哄。
褚青苦笑,喝就喝吧,拿起杯连干了三个,脸有点红气有点喘,他酒量很一般。
“好!”范小爷拍手笑道。
褚青坐下,对她道:“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能闹腾啊!”
“今天高兴嘛!”
高兴个毛线……
这一桌人,除了范小爷,也就林心茹能说上几句话,剩下的都没什么交集。虽然在一起拍过戏,但总像隔了一层,也是褚青没心思跟他们交往的缘故。
还好有酒喝,这是灵丹妙药,一圈喝下来,气氛也渐渐热闹起来。
都是年轻人,脾性相投,褚青话少,但不时蹦出几句后世的网络段,也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像这种群宴,特别是有领导在场,程序往往是固定的。
先是同桌的熟络一番,然后挨个去敬领导酒,再然后自己找对象,表示亲近亲近,喝杯酒聊几句,最后就是原本就相熟的,三三两两凑在一块聊到散局。
如果是以部门为单位,那就要一桌人一起去敬酒。当然也有刚认识的,越聊越投机,恨不得抱在一块不走了,前提是俩人都喝大的情况下。
此时的程序就是进展到第二步,以何袖琼和孙叔培为心,身边人流不断,一杯一杯的敬。
谁也不是刚出道的,都是久经沙场,敬领导酒不能一拥而上跟苍蝇似的围在间。得把握好时机,一个人下来另一个人顶上去,要保持人气不断还能有让领导喘口气的时间。
褚青这桌基本就空了,就剩他一个还坐着。
别人都去找对象喝酒,不是他不去,而是他想敬的就三个人。
第一个自然是何袖琼,算是有提携之恩。
第二个是张铁霖,有书法上的教导之恩。
第三个是李名启,褚青对老太太是真心尊敬。如果说贾璋柯给他推开了一扇门,那李名启就是带他走了一段路。
一个是启蒙,一个是领路,这辈都不能忘。
那两个人都忙着,所以他就只跟李名启喝了一杯,老太太老家也在东北,不过在京城定居,以后有的是时间见面,倒也不怎么伤感。
人真的是种很奇怪的生物。
两个人最开始见面的时候,总会保持一种很模式化的客气,然后不论间发生怎样不愉快的过程,到分别的时候,又会默契的客气起来。
特别是确定俩人以后基本不会再见面的时候,这种客气就愈发的真诚。
褚青就碰上了这么一个,周洁居然破天荒的也来跟他喝了杯酒,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就转到人堆里。
褚青独守着一大桌菜,看盘里都没怎么动。
浪费啊!
他拿起筷,心疼的朝一个个盘里夹去。
鱼、虾、扣肉、羊腿……这一通忙活,最后发现没有米饭。
褚青是不吃主食就吃不饱的那种人,叹了口气,只能拿拔丝芋头充充饥。
“嗨!你怎么没过去?”
身后有个人问道。
褚青不用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是林心茹,边吃边道:“那边太挤了。”
林心茹咯咯一笑,坐下来,很惊讶的看他暴饮暴食,问:“你很饿啊?”
“啊,我都没吃饭!你尝尝这个鱼,味道不错!”
林心茹没动筷,就那么看着他,眼神有些飘忽,道:“你真的跟别人不一样。”
她也知道自己故意疏远褚青,有点不地道,但是没办法。此刻在这杀青宴上,她总算放开了一点,因为这次回台湾,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褚青对她一直没什么想法,也没什么不满,更没空理会这种艺青年的没事找事,笑了下没答话。
林心茹看他这样的态度,也不知说什么,只得道:“我们喝杯酒吧!”
“嗯,来!”褚青连忙放下筷,俩人干了一杯。
这时何袖琼应付完了一拨人,得空也端着酒杯走过来,笑道:“哟!你这架还真大,还得我自己过来。”
褚青赦然道:“这不看您忙着呢么,我合计一会再过去。”
林心茹见他们似有话要说,很乖觉的闪到一边。
“你就真不再考虑考虑?”何袖琼问道。
“琼姐,我已经想清楚了。”褚青道。
“那好吧!祝你以后前程似海!”何袖琼惋惜的叹了口气。
在还珠杀青前几天,何袖琼就找褚青谈了一次话,又是签他进经纪公司的事儿,并且表示赵微和范兵兵都已经签了约。
不过褚青还是婉拒了。
他的原因很简单,就是琼遥的经纪公司在台湾,在大陆根本没有分支机构,而他的演艺市场还是在大陆,再笨也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而事实上也是如此,还珠第一部拍完后,几个主演都签进了琼遥经纪公司。
据范小爷自己回忆,当时甚至整月整月的没工作,就干呆着。每天都跟台湾那边联系,一个月的电话费居然都有八千多。
好容易有来找拍戏的,还必须得跟台湾方面谈,结果说那边要价太高,没有一次谈成。还有一次有商家来找她拍广告,跟公司联系后,最后却派了另一个演员去拍。
她嘴上不说,心里自然是不爽的。
就这样,最后还是扯起了官司。若按法律规定,范小爷签约的时候还未成年,也没有监护人在场,根本不算数,真要打官司,可以一分钱都不用掏。
但范小爷还是单方面拿出十五万,算是违约金,就为了尽快的脱离公司。
不仅是她,赵微和林心茹也是一一离开。
褚青倒也劝过范小爷,但是这丫头主意正,她老妈打了好几遍电话都没劝得动,可况是他,而且他以一个朋友的身份也不好多说,所以还是签了。
何袖琼见他主意已定,只得作罢。
待她离开,褚青得空又跑过去跟张铁霖聊了一会。
他的字一直没扔下,每天还坚持写一副,张铁霖也勉励了几句。俩人的交情说深不深,说浅不浅,颇有点君之交淡如水的意思。
这顿杀青宴从不到七点开始,已经过了三个小时还没散场。
大部分人已经进入最后一道程序,都是跟自己相熟的凑在一起扯皮。
几个工作人员喝多了,在一边大喊大叫,有一个还跳起了莫名其妙的舞蹈,还有直接挂在椅上睡着的。
褚青去卫生间的时候,发现洗手台边上,赫然躺着一位灯光师,吓得他都要去报警。
赵微、林心茹和范小爷这还珠三朵花凑在一起,每人抱着个酒瓶,一边喝一边说一边哭。
“心茹你这次回台湾,我们还能见面么?”赵微的大眼睛已经变得红肿不堪。
“我也不清楚啊,不管我们还能不能再会,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林心茹哭道。
范小爷也哭道:“嗯嗯,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然后,三个姑娘就抱在一起痛哭。
因为这部戏拍的太累,太曲折。有好多好多的心酸,好多好多的感受,好多好多的心里话想说又说不出口。
我居然也会用这种华丽丽的排比句了……
谁也不知道这部戏的将来会怎样,也许会红,也许会不红,也许连播出都播出不了。
就是这种心理状态,让很多人在今晚都失态了,尽情的宣泄内心的感情。
褚青喝得少,坐在一边看着三个姑娘哭。
桌上地上全是空酒瓶,也不知她们喝了多少。反正褚青就是看着她们从桌上吐到地上,再从地上吐到卫生间。
十一点钟的时候,一些年纪大的已经支撑不住,逐渐离开。
褚青把李名启送上出租车,返回楼上,人已经少了很多,厅里空了大半。
他看着烂醉成一团的三个姑娘发愁。
林心茹好办,有台湾的工作人员帮着抬回去宾馆。
赵微也好办,事先叫了同学来抬她回学校。
但这个范小爷……
褚青看着那个脸红得跟大苹果似的小姑娘一阵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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