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咆哮完了,会也开完了,没啥卵创意的军事命令也下达了出去,但到底有没有用,到底能不能挽救他们即将倾塌的大厦……按照某种烂大街的说法,这个时候,命运已经并不是完全掌握在他自己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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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帝都还掌控在自己的手中,明明整个奥克兰最肥沃的膏腴之地也还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但伊肯皇帝却偏偏有一种大厦将倾,亡国末路的凄凉感觉。皇帝微微颤颤地伸出一只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红彤彤的酒业却清晰地倒映着他的外貌。谢顶,颓然,疲惫,外加上重重的眼袋,明明不过是人到中年,却偏偏给大家一种人到暮年的感觉。
这就是我吗?这就是应该君临天下的奥克兰君王吗?
他恍然地坐着,几次想要用手去够酒杯,却发现自己,连这样的小小的东西都拿不起来。
就连你也要违抗你的主人,你的至尊吗?暴怒之中的皇帝挥手将那金杯扇到了地上,酒业沁入了华丽的索斯内斯地毯中,颜色很快便暗了下去,就仿佛干涸的血液。
“……吾的至尊,你的烦恼却实在是让我们感同身受啊!”一个声音慢悠悠地响起,并不是在耳畔便低语,而就仿佛是在脑海中直接响起的一样。
皇帝微微一怔,脸上随即便出现了明显的恼怒:“我早已经有言在先,你没有资格来帕拉斯大厅,给我滚出去!”
“是的,我的陛下,我的人本来都不在永辰宫中。和您的封臣与领主们不同,我和我的部下从来没有违反过您的命令,任何命令都没有……谁才是对您真正忠心耿耿的臣子,您应该是能看得出来的,我敬爱的陛下。”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可正是你部下的自行其是,这才让我的舆论居于这样的被动局面。你……”
“您给了您的皇后调动您所有御林铁卫的权力,也给了她随意指挥我们的权力。我劝告过您。陛下,君王的权力是唯一的,决不能有任何人能代替您自行其是。可很遗憾,敬爱的皇帝。您并没有愿意采纳我的意见。”那个声音发出了叹息:“皇帝陛下,一个合格的至尊,是决不能承认错误的,但一个合格的至尊,却也必须清楚自己有没有错误。这一点。我教过您,可是您似乎将他理解错误了。”
“你这个装神弄鬼的江湖术士。”伊肯皇帝发出了非常坚硬的冷笑,没有再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了。如果熟悉他性格的人便知道,这位执拗古板的中年人一旦摆出这样的态度,往往就是自以为理亏的认怂。
“我之所以聘用你,是希望能够在神秘学的角度给我建议,也防止对手用卑劣的所谓超自然手段来伤害我。不过看起来,你对讽刺自己的主君更有兴趣一些。”皇帝说。
“那可真是极大的误会了。我的陛下。我是一个极端的现实主义者,绝不会为了讽刺您而耗费那么多魔力,将精神投影到永辰宫的。”对方笑道。
“那你……”
“一会再聊吧。我的陛下。”对方的声音忽然停止。皇帝不由得怔住,刚想要再问上两句,却忽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以及之后喏喏的声音:“父,父皇,我可以进来吗?”
皇帝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很理性地判断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值得一见,但良久,他终于点了点头:“进来吧。”
现在的卡尔加里亲王索曼斯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帕拉斯大厅,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关上了身后的大门。他一直都低着头。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就仿佛是一不小心乱入了老虎洞的兔子。他走到了长桌的旁边,眼神在那泼在地上的酒液上停留了将近五秒钟,然后便仿佛受了惊吓似的闪过。这才在离父亲最近的椅子旁站定。一直等到父皇微微地颔首,索曼斯这才赶忙做了下来。他选择这个位置的周围,感觉并不像是为了坐得离父亲更近,而是单纯觉得父子之间如果坐得太远,就总显得有点不自然。
同样的,当索曼斯勉强支着半拉屁股在椅子上坐定的时候。皇帝也拿起了一个空的黄金杯,给儿子倒满了香醇的红酒。皇帝依旧伴着一张脸,明显不是对儿子有多亲热,似乎也单纯只是觉得,没有这些举动,父子之间的氛围似乎就显得太僵硬了。
当然,皇帝似乎理解不了的是,他这种反常的举动反而让对面的儿子感觉更加煎熬,他的脸上露出了受宠若惊诚惶诚恐的表情,但看着红酒顿时又面露难色。
“父皇,我……”
“你也成年了,该长大了,也该喝酒了。”皇帝用生硬的语气将儿子的话堵了回去。
年轻的皇太子欲哭无泪,却也只能抬起了杯子,磨磨蹭蹭地一直没有往嘴里灌,而看在皇帝的眼中,这自然便成了非常减分的一个举动。
自然,像伊肯皇帝这样偏执顽固却又刚愎自用的人,并不会太喜欢自己这个性格仿佛面瓜一般的长子。这样一个平时在人多的时候,唯唯诺诺地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柔弱孩子,无论是习武还是从文的能力和天赋都差强人意,又靠什么君临天下统御四方呢?这个孩子确实是太平庸了,就算是被很多有能力和远见的贵族称为“玩物丧志”的艺术方面才华也都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如果他生在平民家庭,恐怕也就只能在和平的时代,做一个一辈子被欺负,唯唯诺诺勉强维持着生机的小市民吧。
可是,他偏偏生在了帝王之家,而且还是皇帝的长子。
伊肯虽然并不怎么满意这个儿子,但也从未想过要废除其皇太子的地位。
他有两儿四女,可两个儿子却刚好是在一头一尾。长子索曼斯已经满了十九岁,自然已经是成年的男子汉了,而幼子卡尔曼才刚刚不过五岁。由于皇后生产的时候年纪已经不轻了,这个幼儿便显得有些先天不足。看上去虽然还是蛮聪明懂事的,但一直都体弱多病,已经五岁的孩子,走起路还踉踉跄跄,怎么看都是一副青年夭折的样子。
皇帝虽然也有女儿。但身为一个直男癌患者,压根就没太把女儿放在心上,也从来不敢期待自己那些被自己那自自作聪明的妻子带出来的娇生惯养的女儿们能有侄女卡琳那样的素质。与其这样,还不如试试看。说不定儿子只是没有开窍,兴许有一天会突然爆发,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呢?
更何况,索曼斯是长子,在没有犯下什么大逆不道之罪的情况下。自然也应该是皇太子,也是法度,也是惯例。伊肯皇帝从小到大,就是一个非常讲究秩序和规则的人,这给了他不近人情食古不化的恶评,也给了他铁面无私公正严明的赞誉。
当然,后面的赞誉也由于在内战之中的拙劣表现而一点点消散,可惜皇帝自己目前还意识不到这一点。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给了你一支军队,要你去平定未来的领地,做的如何了?”皇帝深深地看着儿子。用低沉的声音问道。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很和颜悦色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却给了皇太子更大的压力。
“可是,父亲,那是姐姐的……”
“她已经不是你的姐姐了。当她起兵直接讨伐我这个皇帝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你的敌人,圣泉皇家的敌人,奥克兰的敌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不需要我一点点地讲给你听吧?”皇帝厉声打断了儿子的话,冷冷地道:“我是问你攻略卡尔加里的行动做的如何了?你只需要回答我这个问题就可以了。托曼!”
“……我,我……姐姐和已故的迪里奥斯伯父在卡尔加里经营的时间不短了,都是他们的死党。我们的进军并不顺利。”皇太子垂着头,声音小得仿佛像蚊子一般。
“嗯?也就是说。并没有成功?”伊肯的眼睛睁大了,仿佛又一次开始酝酿起了风暴和雷霆,声音在一瞬间忽然森然了下来:“也就是说,卡尔加里亲王,你身为皇帝委派的方面军统帅,再未能成功的情况下。没有得到旨意就擅自回来了?”
“我……”他的儿子将头垂得更低了,完全将自己的脸挡在身下,生怕是让父亲看到自己此时的表情。
寄予厚望的儿子竟然是这么一副怂包样,皇帝理所应该爆发起来,再来一次“皇帝的怒吼”,但不知道为什么,望着对方,他却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也顿时便莫名地多了几分舔犊般的怜悯和温情。
“……托曼,你应该长大了。总是这个样子,却让我如何能放心地把国家交给你呢?”皇帝幽幽地道:“我们现在所面临的并不是一个和平的时代,贵族们需要的并非一个温柔的老好人,而是能强硬领导他们的铁汉啊!”
你自己也算不上什么铁汉,只不过是刷了一层铁漆的木头架子罢了。如果托曼的性格再尖酸刻薄一点,一定会这么腹诽吧。这个时候,这位温柔的草食男孩子却咬了咬牙,就仿佛是下定了什么老大的决心似的:“可是,我们本来是没有必须要打这场战争的。”
“……你想说什么?”皇帝似乎是被儿子突如其来爆发的气场怔住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问道。
在那一刻,托曼少年忽然爆发出了自己近二十年的人生中前所未有的勇气和清晰口齿:“父亲,我们和姐姐求和吧。这本来就是一场可以避免的战争。是母亲先要派人去行刺姐姐的,错在我们。现在,您已经将她软禁了,而姐姐的军队也已经数次打败了我们,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您可以将姐姐立为皇储,并且让她担任枢密院首席元老,让她来辅佐您掌管国政,同样许给她将来的帝位。这样一来,卡琳姐姐应该也就没什么理由在继续进军,攻打帝都了……战火绵绵,打扰了历代先帝的寝陵,这还是我们所有圣泉皇家子孙的不孝和悲剧。”
“父亲,我们讲和吧。”年轻人小心翼翼地看着父亲顽石般的表情,又补充了一句。
“呯!”黄金的酒杯忽然砸在了他的脸上,红色的液体流淌下来,几乎糊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你给我住口!到底是谁人教的你,让你说出如此狂悖昏聩的蠢话出来!”皇帝的声音就仿佛利剑划破了黄油似的,直接穿透了托曼所有的心理防线,在他的心理轰轰响起,可怜的年轻人终于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你难道不明白吗?我是奥克兰的合法君主,所以我的意志才会是绝对的。我已经软禁了你的母亲,并且承诺会给卡琳公正的审判!可是她呢,她却驱赶了我的使者,立起了叛旗,攻打帝国的合法领主和军队!她已经是整个圣泉皇朝开国以来最大的叛贼!可是你呢,你却要让我和她谈判?让神圣奥克兰的至高君王,去和一个叛军领袖谈判!……不,这不仅仅是谈判,而且还是妥协,祈求,匍匐在她的面前,祈求她的宽恕?”伊肯拍打着桌子,仿佛要将桌子砸碎,他的另外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如果有另外一个人在场,一定不会怀疑,暴怒的皇帝绝对有可能会在任何一秒钟将自己的剑拔出来,当场砍杀自己的儿子。
不过,皇帝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他似乎有一口气喘不上来,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被吓破了胆趴在地上的托曼露出了担心的神情,但压根不敢接近父亲,甚至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虽然你是我的儿子,但如果下次再有这样的蠢话,我会亲手杀了你!”皇帝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完了威胁,然后疲惫地挥了挥手:“退下!我可以开恩允许你在帝都修养三天……然后,给我立即滚回军中去,拿不下卡尔加里,不要回来见我!”
伊肯皇帝便用这句话为父子之间并不愉快的交谈画上了句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