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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萍拎着菜篮回到春城嘉园,大老远就瞧见吴伯一手拿扫把一手拿垃圾铲,走近一看就瞧见地上一堆的碎玻璃,以及被风吹干黏在地面的乳白色黏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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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萍猜也能猜到这是赵立新的杰作,从她来到徐家做帮佣,就认识了这个闯祸精,有时候自己闯祸不算还硬拉上一向乖巧的小森。
不过那孩子虽然性子急,心眼却实在得很,小森从小孤僻,在家跟徐先生的关系也是水火不容,他对家里的佣人说话都是客气疏离得像个小大人,偏那赵立新就爱粘着次次都是冷眼相对的小森,时间长了,两个一静一动的人居然也成了好朋友。
主屋大厅,两个穿着运动服的少年一人一边坐在沙发上,显然是刚从网球场回来。
赵立新敞开大手大脚舒服地窝在沙发上,大厅里的液晶电视开得震天响,NBA的全明星赛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看,嘴上还嘟囔着:“阿森,下次比篮球,大爷一定不会再输给你。”
徐韦森则是专注地逗弄着怀里吃饱睡足醒过来的小耳朵,头也不抬,淡淡地说:“就你?别又甩赖就行,今天对个女生你都能厚着脸皮,赵大爷你真是了不起。”
“大爷……我……你自己也不是帮凶。”今天的事赵立新理亏,嘴上却不肯认输,红着脸,扯着嗓子憋出一句。
徐韦森看着赵立新,知道他死鸭子嘴硬,而且也不否认今天自己确实有当帮凶的坏心思,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小耳朵躲过徐韦森不怀好意的逗弄,从他怀里小心翼翼地站起,没走几步,一不小心四脚朝天地摔回他怀里,他嘴角微扬,温柔地挠了挠小耳朵圆滚滚的肚子。
“你这个恋猫癖,大爷才懒得跟你说。”赵立新站起身,狠狠地说,大多数时候,他都是牙尖嘴利的徐韦森的手下败将,这次也不例外,拿着遥控器关掉电视,憋着气,从沙发上站起身要走,“大爷回家了。”
“好走不送。”
身后传来徐韦森懒懒的声音,赵立新气不打一处来,门口遇到林萍,也不打招呼,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离去。
林萍拎着菜篮走进屋,想到刚在门口遇到的赵立新,忍不住奇怪地问沙发上的徐韦森:“小森,立新那孩子是怎么了?”
“林姨。”徐韦森抱着小耳朵站起,思索了一会儿,才开玩笑地说:“他今天吃炸药了,火气大。”
林萍看得出来小森今天心情不错,想到今早方助理打电话给她说的事,就想借着这个机会说出来,“小森,今晚先生会回家吃饭,林姨给你们父子俩多做点好吃的。”
上次司机接补课回来的徐韦森回家,半路上说漏了嘴,徐韦森在马路边就下了车,不回家,也不说去哪儿,打了出租车离开。那天晚上徐先生在大厅等了一个晚上,没等到儿子回来,最终叹气离开。
林萍虽然不知道父子俩的心结是什么,但是知道徐先生是个好人,除了收留自己工作外,还让女儿能在H市的高中读书,她知道那都是徐先生派人打过招呼的。这么多年来,她没能做什么报答先生,除了在生活上尽力照顾这父子俩,就是帮着和缓一下两人的关系。
徐韦森听完林萍的话,抚着小耳朵的手僵住,嘴上的笑容也慢慢凝固,有点不自然地别开脸。
“小森,你也很久没见先生了。”林萍忍不住劝他,她知道这孩子心肠不硬,“听林姨话,今晚就留下来陪先生吃顿饭。”
像是想起什么,徐韦森扭头看着林萍,意外地点了点头,林萍喜出望外,自己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劝他,毕竟这孩子偏执得厉害,在徐先生的事上从不妥协,她兴匆匆地拎着菜走进厨房。
徐韦森在林萍走后,低垂着头看着怀中的小耳朵,嘴角不知不觉扯起一抹冷笑。他确实应该见见那个男人,想看看那个事业上做得风生水起的男人是不是一如既往地过得自在、安心。
夜幕降临,红色的小洋楼内灯火通明,大厅中,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放下手中的筷子,抬眼看向坐在一侧静静吃饭的儿子。
“小森,我……”徐晋国的话还没说完,徐韦森突然放下筷子,起身拉开椅子准备离开。看也不看脸色有些难看的徐晋国,直直地向楼梯走去。
“小森!”徐晋国愠怒,一顿饭下来,儿子没吭过一声,全当自己是个摆设,外面那些人哪个不是巴结着他徐晋国,现在还要他这个做老子的反过来讨好儿子,自是恼羞成怒,说出的话语气也有些冷硬。
徐韦森恍若未闻,看也没看脸色有些难看的徐晋国,冷笑着朝楼梯口走去。听着身后男人暴怒的吼声,他觉得似乎没有比这更有乐趣的事了,甚至变态得觉得只要男人越生气他就越开心,而今天他又做到了。目的达到了,他就没有再面对男人的理由了。
眼看气氛越来越僵,一旁的助理方斌上前拉住了徐韦森,“小森,先生今天是特别推了晚上的饭局过来陪你吃饭的,先生其实……”
“住口,我做什么还不需要让他知道,也没必要知道!”方斌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徐晋国冷冷地打断。
“你给我收拾好行李,一星期后去美国,方助理已经给你办好了入学手续。”怕再呆下去免不了一次争吵,徐晋国给儿子下达了最后通牒。
这时,一直背对着徐晋国的徐韦森终于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男人,面无表情,只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去。”就在刚才,他有些怀疑自己留下吃饭的决定,那个一丝不苟的男人到底是个精明的商人,他假装着退一步,下一秒男人总能逼着他后悔之前做的决定。
“你不去也得去。”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徐晋国是下定了决心送儿子出国,随即对站在一旁的方斌说:“方斌你暂时留下,入学的事情给他交代一下。”
“除非你死。”
就在徐晋国抬脚准备离去的时候,徐韦森的再次开口让他一晚上积起的怒气达到了顶点。
“哗啦——”盛怒的徐晋国大手一掀,将桌上的瓷碗餐具一股脑儿地掀翻在地,其中一只不偏不倚狠狠砸在徐韦森光洁饱满的额头上。
正在厨房泡茶的林萍听到大厅传来的喧哗声,立马冲了出去,看到徐韦森额头上红肿起一片,心疼地将他拉到身后,“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小森怎么受伤了?”
徐晋国知道儿子怨他恨他,却怎么也没想到儿子对他已经厌恶到这种程度,更没想到自己的冲动会误伤儿子,他心痛的同时却还是让愤怒占据了上风,收回了想朝徐韦森迈出的脚步,硬着心肠甩手离去。
方斌被老板的突然举动吓到,看眼下这僵局,也不太适合留下来交代什么留学事情,匆匆跟在徐晋国身后离开。
“哎,你这孩子,就不能顺着先生一点。”林萍也大概猜到父子俩是起了争执,她心疼这孩子的倔强,徐韦森却是站在原地,眼神冰冷地看向男人离去的背影。
林萍拿着药箱回来时,楼梯口的徐韦森已经不见了踪影,她上楼想给他擦药,却见房门紧闭,里面的人不说话,也不开门,她只得将药箱放在门口,隔着房门嘱咐他擦药,然后下楼去打扫一地的狼藉。
漆黑的房间,徐韦森并没有开灯,而是赤着脚坐在透明的落地窗前,乌黑的发丝柔顺地贴在耳边,眼角的泪痣在黑发中忽隐忽现就像一滴凝固悲伤的泪珠,月光下只能看到少年额头上的红肿褪去,隐隐出现了淤青。
他一动不动就像个雕塑,漂亮的棕色眸子定定地看着窗外,如果不是能看到那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着,还真以为那只是一具美丽的冰冷尸体。
空荡的屋子里静得可怕,仿佛黑暗中时不时会有什么可恐的东西伸出溃烂得爬满蛆虫的手将人拖走,然后生命就这样在无边无际的绝望里消逝。
“喵”一声猫叫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安静,一只白色的苏格兰折耳猫迈着轻盈的步伐从黑暗中走出。
“小耳朵。”呆坐在窗前的徐韦森动了动,轻声唤着慢慢走近的白猫,嘴角微扬,脸上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白猫跳进徐韦森略带冷意的怀抱,翻滚着找了舒服的姿势,伸出毛茸茸的肉爪软软地趴在他身上。
徐韦森低头,黑色的刘海遮住了那双情绪波动的棕色眼眸,抱着小耳朵的手渐渐收紧,就像一个在寒冷中濒临死亡的人汲取着怀中的最后一丝温暖。
出租屋内,周楠等了林萍许久也不见回来,拿出变冷的饭菜,左手拿勺,一勺一勺吃着。
想着今天早上,她一路摇摇晃晃地骑着自行车回到配奶站,歉疚地把事情大概跟许经理说了一遍,有意略去那场令她羞辱的网球赛,然后将赔偿的八百块交给许通。
一直以为这次自己是肯定要被辞退,却没想到许经理听完后只是叫她以后当心点,并把预支的五百块工资当场给她,让她越发觉得愧疚。她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干活,才能对得起许经理对自己的信任。
吃完晚饭,许久不见的张奶奶找上门来找周楠唠嗑,见到她手腕处红肿了一片,担心地问她怎么弄成这样,她支支吾吾地说是不小心磕到,老人倒也信以为真,拿来家中的跌打酒给她擦,一边擦还一边心疼地嘱咐她以后要小心。
张奶奶的关心让周楠倍感温暖,手腕上的阵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看着慈祥的老人,她想会不会是已经在天堂的奶奶不放心自己,所以又找来一位好奶奶来陪她呢,想到这,心暖得就像要融化。
周楠陪张奶奶聊了会儿天,等老人离去,林萍还没回来,她有点担心地走到阳台上观望,
突然不知从哪儿传出一阵悠扬悦耳的声音,没有钢琴的优雅,没有管风琴的庄严,那优美的乐声里透着一丝孤独与忧伤。
她抬眼望去,只看到对面一幢隐于黑暗中的小洋楼,在一片灯火通明的住宅区显得有点突兀,就像一只被人随手丢掉被废弃的盒子。那么漂亮的盒子,怎么会有人舍得丢掉呢,她有些心疼地想。
那缕忧伤的乐声还在持续不断地飘出,如果不是静下心来听,很可能被街上来往车辆的轰鸣声所掩盖,她有些庆幸能够听到,就好像是自己的专属乐声,听着听着,焦躁的心奇迹般得平静下来。
露台上,徐韦森坐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微眯着眼睛,指节分明的润白手指轻扣着泛着银色光泽的布鲁斯口琴,淡粉色的薄唇紧贴其上,忧伤的旋律环绕在少年身旁。
每次与那个男人争吵后,他就会想起记忆中那个温婉的女子,那个用尽所有生命等待那个男人的傻女人,苦笑着闭上眼睛,身边的白**咪微眯着眼睛静静地靠在少年身上,在清冷的月光下,一人一猫就这样相互依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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