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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后改名为下关的龙江关码头是明清两朝最重要的钞关之一,其繁华程度绝不下于扬州、清江浦这些名埠,虽说其在最近的一次战火中受损不小,不过时光却是最好的疗伤手段,这不,秦淮河边鳞次栉比的屋舍和河上川行往来的诸多花船就是最好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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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由于头一天晚上南京城内冒出的火光和喊杀声的缘故,清晨起床后的应该生机勃勃的龙江关却陷入了一片难言的死寂,即便是最无知的泼皮也知道事情的不对,一个个冬眠的蛇鼠一般躲起来不见踪影了。
卯时初,从对岸浦口驶来的船靠岸了,无数双躲起来偷窥的目光惊骇的发现,几百名全副武装的军人下船之后直奔城内,难道真出了大事?这样的狐疑在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百姓心头回旋,若不是后来南京城内开来一队衙役维持秩序,恐怕不少担心战火绵延的百姓就会扶老携幼向所谓的安全之地一路逃亡
“大哥快看,到江宁了。”此时,顺江而下的船队已经开到了日后江心洲的位置上,遥眺着远处隐隐约约出现的帝国首都,指挥刘军船队的江春秀向同样一夜没有睡好的刘宁安述说着自己的心虚。“大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是离得近了,我这心里越是发慌啊,也不知道宁王他们此刻得手了没有。”
江春秀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下游方向出现了点点白帆,这白帆与内河船只使用的硬质蓬帆完全不同,以至于从来没有见过的刘军上下都冲着其指指点点的,只有若有所思的刘宁安脸色一变,情不自禁的高吼起来。
“快,靠岸,这是夏王的软帆船,宁王那边一定是出事了。”
大惊失色的江春秀急急下令后续船队向江边浅滩靠去,同时命令十余条护卫的战船前去阻挡。不过对面的软帆船速度太快,即便是逆流而上,也快似奔驰的烈马,还不等刘部战船脱离船团,擦肩而过的软帆船的一侧便冒出了团团硝烟。
随着雷鸣般的炮声,江面上腾起数道冲天的水柱,好在双方都在运动中,因此这番炮击悉数失的。但刘军还来不及庆幸,又是一条软帆船鱼贯而过,这次刘宁安部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当场就有一条载满了士兵的大船中弹起火。然而噩运还没有截止,郑军外洋水师舰队通常每四艘编为一队,刘军刚刚遭遇了两艘,还有剩下的两艘正等着鸣炮“致敬”呢。
直到这个时候,刘军船上的火炮手才如梦初醒般的在各自官长的呵斥声中惊醒了过来,不过如同郑军最初的那艘炮船一样,尚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的刘军炮手们在匆匆忙忙中射出的炮弹统统失的,最多只是震死了几条来不及逃窜的江鱼并且搅乱了江底浑浊的泥沙。
郑军炮船通场完毕,刘部船队中已经有两艘船半沉半浮、另有三条船燃起了大火。被熊熊烈火逼得跳江的刘军将士挣扎着呼救,其凄惨的样子让同侪看了不由得物伤其类。
可铁石心肠的刘宁安知道,留在江上只有死路一条,因此他咬牙切齿的命令道:“大队继续靠岸,留几条船把他们捞上来。”
在刘宁安的驱使下,士气沮丧的刘军慢慢的将船靠向长满茅草的江滩。
突然船只一震,有经验的水手立刻报告道:“大帅,船搁浅了。”
船是搁浅了,但距离岸边还有些距离,对此,刘宁安咬了咬牙,不顾身上沉重的铠甲,第一个跳入水中,以身作则,趟着齐膝的江水缓步向岸上前进。主将都做示范,下面的将士尽管面面相觑但也只好一个个跟从,于是就看见数千名军人拖泥带水的向陆地行去。
刘军还在一脚低一脚高的涉水,这边郑军的炮船却已经利用三角帆便于掉头的原理,快速的完成了转向,此时疾驶过来,正好把行动不便的刘军当成了最佳靶位
当齐射的弹雨结束肆孽之后,至少五百名刘军官兵变成了尸首,甚至就连刘宁安的把兄弟常玉芬也在夺路逃命的混乱中,失足溺死在不足半尺的浅滩中。倒是由于郑军炮船为了消灭上陆部队采用了对船体威胁不大的霰弹、链弹,所以刘军船队方面却损失不大。
可谁都在知道,这种情况只是假象,一旦郑军再度回转,发现已经够不到上陆的刘军了,自然而然会把目标再度锁定在行动不便的船队上。正是有着这样的明悟,各船的水手不是弃船上岸,就是离开江滩驱动战船向上游逃去。江春秀倒是想约束部队直抵江心与郑军炮船短兵相接,但此时号令已经失去了作用,不得已,他只好也跟着上陆,至此刘部的一大主力在前哨战中就损失殆尽了。
“大人,怎么办?”好不容易把部队带到炮船射程之外的岸上某处进行整顿的刘宁安很快得到了坏消息,不少士气沮丧的刘军士兵已经悄悄的逃走了,就连他十二太保中的赵贞珍也觉得前途无望不辞而别。“再这么下去,儿郎们不打也垮了。”
“来人,”眼露凶光的刘宁安当即命令自己的亲兵。“立刻派人设岗,但凡发现逃兵格杀勿论。”在铁血的手段下,刘部的混乱被稍稍抑制了,不过出发前的四千陆师、一千水师,此刻只剩下了不过半数,但骑虎难下的刘宁安也只能一错到底了。“根据宁王最后一次传出的消息,连带夏王翊卫,城内不过一千多守军,就算宁王清君侧失败了,城内的兵力也一定受损非小,所以咱们还有机会。”刘宁安的话给了惶恐不安的部下以一线生机,见到士气有所恢复,刘宁安当机立断道。“还等什么,立刻攻城”
队伍在刘宁安的驱使下重新行动起来,此时江春秀鬼鬼祟祟的摸到刘宁安身边低声言道:“大哥,船上的粮食可没有带下多少来,万一久攻不下,食粮用尽”
刘宁安脸上戾气一现,同样压低声音道:“此事你知我知便可,不必再外传了”
由于是在江心洲一线提前登陆的,因此刘部的攻击目标只能定在应天城西、南两面的城墙。江宁西城墙虽然沿线城门众多,不便兵力有限的郑军把守,但刘部的兵力也很紧张,无论如何是不能轻易分兵的,因此只有一个城门的南城墙就成了刘宁安唯一的选择。
同样由于火炮云梯等攻城兵械大量遗失,刘宁安部只能抓捕城郊百姓作为前驱,这样一来不但弄得天怒人怨,而且暴露了己方进军的目标,等其好不容易来到日后被称为中华门的江宁南门时,赫然发现背着护城河出现了一支兵力相差无几的郑军。
“不是说南京城内并无大军吗?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兵!”刘宁安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军势,久经沙场的他不禁一阵眩晕。“宁王误我,宁王误我!”
这倒是刘宁安误会了朱耷,是的,宫变当夜,郑军在城内的守备力量全部加起来不过千五之数,但是随着收编锦衣卫、旗手卫的投降人员,城内郑军的兵力不减反增,再加上江浦、**、扬子等地的留守部队连夜过江增援,就算常州一线的淞崇都督府守备团尚未赶到,郑军可用的兵力在迎战前的最后一刻已经增加到了二千五百余人。而且就近利用大都督府武库储备的郑军还拥有刘军所没有的各型火炮多门,没有见仗,胜负已经分明了。
“来人,”望着有些骚动的刘部残军,坐镇大都督府的总领参谋军机事林升冷冷的命令道。“传令下去,各炮齐射一轮,以震摄当面叛军!”
隆隆的炮声响起之后,正如重新披挂上阵的林升所预料的,刘部当即炸营,数百人丢盔卸甲跪地乞降,更多的则丢开被他们挟持的百姓,慌乱的向远处逃去,只有惶恐不安的刘部核心人员还紧张兮兮的簇拥在刘宁安的身边,但总数已经降至不足千员。
“前进!”看到这一幕丑态,林升断喝一声,于是大军缓步的向最后的刘军压了过去。
面对煞气冲天的对手,所剩不多的刘军紧张的浑身颤抖,看到这一幕,刘宁安心如死灰。他明白即便现在自己转身逃去,面对明郑方面的天罗地网,自己也只有死路一条。于是刘宁安拔出刀来往脖子上一拉,当即割断了气管和动脉,随即倒地而死。
刘宁安即死,部众便纷纷溃散,其中江春秀便带着几个亲兵直往长江边而去。不过江春秀没有逃出多远,回过神来的亲兵便合伙围杀了他,并献首乞降。由是,除了朱耷以外,此番叛乱的魁首无一逃脱
“大人,”主持追剿的林升尚未回城,就看见一名骑士急急而来,当即有边上的亲兵上去询问,但不一会回来时,亲兵的脸上却带着古怪。“大人,是九江方面的急报,说的是上游有大股船队顺流而下,意图不明。”
“马后炮!”林升气得吹胡子瞪眼,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等消息一级一级传上去,九江方面再派船已经追不上了,只好用驿马报警,可是江南的驿政又因为军前急需战马而受到冲击、迟迟没有恢复正常,因此出现敌人比警报先到也是正常的事。“要是靠他们黄花菜都凉了”
林升的话音未落,又是一名骑士驱马而来:“太平急报,有不明船队过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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