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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国别了姑姑与宝槐,欲携婉玲离村隐奔,黄姑姑观婉玲脸色别异,暗自思忖察觉,但并未言语,只是不舍的拉着文国,哭诉师徒别离之情,
文国眼泪匆匆,低声哽咽,他知这段时日以來,黄姑姑待他甚厚,虽名为师徒,但更情同母子,一想到此刻就要分别,文国压抑多日的情绪,顷刻间便宣泄了出來,只言道:“姑姑日后可要多多保重,金魁师傅已逝,日后抚养宝槐之任,就要落在姑姑肩上了,”
黄姑姑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含笑动容道:“你且放心去,日后可要好生待承人家姑娘,婉玲性烈,不比寻常女子,今日能冒如此之大不韪相许与你,切莫负了这一片痴心,”
婉玲听闻黄姑姑如此说道,脸色越发的异样,双眼游离,神情异常,一片的心事重重,只是不由分说,对着黄姑姑微微地下了头,
宝槐更是显得难过,一把拉着婉玲的衣袖,哭哭啼啼道:“姐姐要去哪里,宝槐舍不得,”
这时,婉玲异样的神色终于得到了解脱,不由得嘴角抽搐,两眼中竟滑下泪來,俯身轻抚宝槐说道:“阿姊亦不舍你,无奈命中终须分别,如此种种,只叫人悲伤了去,心中难安,”
文国有些疑惑,按常理,两人厮守本应高兴才是,即便是临别时不舍流下几滴泪來,为何却说出这等不吉利的话來,文国本想复问,但又见婉玲伤感,故打消了这念头,
黄姑姑轻声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且动身吧,”
文国点头,拉起婉玲正欲离开,
不料婉玲微微迟滞,似有难解之事,
婉玲此刻虽不言语,但文国心中早已明了,这婉玲心地良善,唯恐一走周家婆母薛芝静无人管养,薛氏前后丧夫丧子,如今媳妇也随他人去了,叫这孤寡妇人如何是好,虽说周家一门诸多不善,但毕竟此为人之常情,薛氏如今定是无比悲戚,婉玲能有忐忑不舍之状,也不负了人伦之情,
“文哥,婉玲想要与婆母道别,如今种种,无论如何也要跟婆母清清白白说道才罢,否则婉玲终生煎熬,夜夜难安,”婉玲哭诉着,一脸的可人样,竟叫文国显得无地自容,
文国点头道:“也对,我在村头康王封冢处候你,待你清点告别,再与我同去,”
婉玲点头,随即转身朝周家老宅走去,
黄姑姑眉头深锁,轻声与文国说道:“我看婉玲神色异常,与平日不同,要不你与她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文国心中明白,此刻这薛芝静自是万分悲痛,丧夫丧子皆源于自己,若是见了他來,岂不恨得咬牙切齿,随即对着黄姑姑摆手作罢,转身朝着村口走去,
夜里风清,时日又逢每月十五,皓月当空,显得分外皎洁,槐树伴风轻轻摇曳,竟不知不觉间洒下几两槐花來,
别了文国,婉玲一人轻蹑跺在村巷路间,一身秀禾红衣,在月色照映下,反衬得比平日更显娇美,只是这良景有情,人却无意,之见婉玲愁眉紧锁,双手紧握着绣帕,步伐越发慢了,更加流露出一股忐忑的神思,
行至村东头,周家老宅门口,婉玲呆呆望着那门上的铜环,几欲身手,却又踌躇不前,低头不语,心思异常,少顷过后,婉玲泛泛咬了咬下唇,眉宇中流露出一股坚定铿锵神色,这才伸出手來连叩了三声铜环,
片刻过后,婉玲见无人应答,便欲起身再叩,沒成想刚一抬手,那大门竟嘎吱一声作响打了开來,婉玲先是一惊,微微后退了几步,自思定是婆母开门,随后抬头朝着门缝望去,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大门缓开,一阵月光斜洒,照映出门里一人影,蓬头乱发,衣衫不整,眼角青黑,双眼微肿,其睛布满血丝,在月光映射下脸色越发惨白,愈发的令人可怖了,
婉玲颤颤巍巍的走进一看,轻声呼唤道:“婆母,”
那薛芝静目光呆滞,神色游离,听到婉玲唤她,便微微抬起头,稍许,那呆滞的目光里流露出些许异样,死死地瞪着婉玲,
婉玲观薛芝静如此模样,心里愈发的愧疚了,不知不觉两行热泪便流了下來,哽咽几声后,婉玲扑通一声跪在门前,难过的哭诉道:“婆母,是媳妇不好,害的周家变成这般模样,是媳妇不好,害的您....竟如此...”,话到这里,婉玲沒有说完,只是低着头低声哭泣,
薛芝静并沒有言语,过了一会儿不禁冷笑了几声,这笑声这在夜里比起那猫头鹰的夜鸣还要惊悚,听的婉玲背后一阵发凉,不由得止住了哭泣,
薛芝静冷眼烁烁道:“你这不知廉耻的下贱货,还來我周家作甚,”薛芝静这几句话语气虽缓,但字字力如千钧,如同一万根银针直刺婉玲的心口,
婉玲泪眼模糊,听到婆母开口便是这几句话,虽说字字诛心,但也在意料之中,于是起身鞠躬道:“媳妇知道,婆母此时心中极恨,纵然打骂,媳妇亦无由记恨,但望婆母保重身体,切不要再令自己痛苦伤怀,媳妇这里拜别了,”说罢,婉玲后退几步,深鞠一躬,转身离开,
“你且慢着,”薛芝静喝到,
婉玲一怔,遂即转身,但看薛芝静张开大门,朝屋里走去,转身背影,侧面白眼说道:“你先进屋里來,我有话要同你说,”说罢,薛芝静径直匆匆的走进了正堂内,
婉玲面带愁思,一脸哀容,停跓了片刻,便一脚迈进了宅院内,
夜黑风高,一阵夜莺哀鸣,听的人心里发颤,村口的康王封冢旁边,有一人影來回踱着步子,
李文国焦急等待,左顾右盼,迟迟不见婉玲归來,夜已深沉,又是村落,四周一片寂静,文国却也无可奈何,
回想起自到这康王村以來,已经快一年有余,期间发生了许多事,无不令文国感慨,回想起当日下乡,与二胖在连胜伯父家中暂住,从发现那周家老宅伊始,再到误入祠堂遇那紫面恶鬼,再到后來宝槐奶奶施法“鬼眼看路”,如此种种,竟都是一片孽缘,
如今,二胖为了救黄姑姑,被张瑞阳杀死,黄金魁师傅也惨死在张瑞阳毒手之下,幸得千钧一发之际,师祖黄岐镇借乌龙珠施展“衍天碎玉之术”,与那魔头张瑞阳一同落入十八层地狱,自此,余一行人才能得以苟活,每每想到这里,李文国不禁潸然泪下,昔日人物所剩几何,唯独自己与婉玲一并那姑侄四人,
遥想当日,夜梦朦胧,忽见一红衣秀禾女子背坐床头,低声哭泣,问而不答,掩面长悲,之后方才明白,原是婉玲的一缕香魂常伴左右,哭声哀恸,不知不觉间几滴血泪流下,划过衣襟,滴落在床褥上,染得一片血红,直到梦中惊醒时,那婉玲的香魂才散去,留下一阵惆怅,
如今幸得來到这六十七年前,能与婉玲共同经历种种,相知相爱,长相厮守,惟有于此,心中方能感到些许宽慰,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袭來,李文国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定睛一看,荒冢密林之间,隐隐燃气一阵绿油油的鬼火,那景象不由得令人寒毛乍起,
之见那荒冢密林中隐约走出几个人來,待约近处一看,文国这才看清,竟是早先在关公庙那乱坟堆荒草丛中飞奔而來的几只“轿鬼”,依旧是那几个面如白纸,脸贴红团的纸人,抬着辆湛蓝色的纸扎轿子,晃晃悠悠的朝着文国这里飞奔过來,
若是换做当日,文国必定吓得屁滚尿流,但如今文国早已今非昔比,区区几只轿鬼岂在话下,但看那轿鬼面带微笑,并未有恶意,殊不知许是那“百鬼夜行”,站在这四阴之地,无意间挡了它们的道了,偏偏又是冤家路窄,这已是第三次与李文国遇上了,
果不其然,那轿鬼抬着轿子,匆匆而行,与文国擦肩而过,并未有任何交集,
就在这时,那湛蓝色纸轿子里竟传來了一阵低声吟唱,
文国心想,这鬼莫不是又要唱戏了,当日吓唬我时,就曾卖弄过几句戏文,莫不是今日又要來此唬我,罢了罢了,跳梁小丑之流,徒增笑耳,
不料文国细细静听,那轿子里传來的竟不是戏文,
“夜半......床头........闻鬼哭......,”(唱)
“泣血.....浸透.........旧罗褥......,”(唱)
文国心里一惊,默念道:“夜半床头闻鬼哭........泣血浸透.....旧罗褥,”细细思量之下,这两句诗词竟和自己当时梦中所见红衣女子泣血床头的画面一一对应,莫不是,
“待看..........床.............,(唱)顿时..........泪..........,”那四只轿鬼渐行渐远,声音也愈发的模糊起來,文国未能听的仔细,但心中已顿觉惊讶,不免隐隐思忖,
虽说那轿鬼后两句诗词所念的内容并不明晰,但文国心中已经觉得不安,思來想去,总觉得有些悲凉,
咕噜噜一群猫头鹰惊起,扑翅齐飞,惊厥四散,声响不时回荡,隐约间透出些不祥之兆,
文国思來想去,一时间也理不出什么头绪,只是呆呆的遥望着那四只轿鬼渐行渐远的身影,说來也巧,李文国向來行事喜欢刨根问底,于是乎便不自觉的追了上去,
只见那四只轿鬼朝着西村口子不远处的涝池边跑去,行至跟前,轿鬼门停下轿子,各个躬身作揖,好似那湛蓝色纸轿子里有什么大人物似得,
文国不动声响,只是悄悄的伏在一棵大桐树后面,阴影中约摸露出半个脸來,
那纸轿子外帘微微上翻,从里面探出一只长着长长指甲的汗毛大手來,那四只轿鬼连忙起身后退了几步,像是很怕这人物似得,这一切,不远处的文国都看在眼里,
先是登出一只皂靴,待站稳后,另一只脚也踩地,微微伏着身子,躬着脑脖,一下子就将头顶上的大红顶子露了出來,脖子上的朝珠也在那人站毕挺身之后,咣啷啷摩擦作响,
这下文国可是看清了,之见那人穿着一袭黑色补服,膝下也露出些许海水江崖纹來,看那补子样式,至少像是个二品武官的衔,只是离得太远,加之天色愈暗,一时间看不清脸面罢了,
那人在涝池边并未迟疑,于是立刻转身朝着桐树跟前走來,
文国心中一惊,莫不是被它发现去了,不过也无妨,若有恶意,便三两下结果了它,
直到走近跟前,文国这才看清那人样貌,只见那二品武官留着长长的发辫,一脸的金漆,月色下明晃晃的,尤其是那一对大眼珠子,黑油油的泛着光,就跟那松花皮蛋一样,再说嘴唇,倒也与常人无异,只是显得皴糙了些,
那人离着约摸一丈远,张开嗓子就朝着文国唱道:“只见那...小厮....入古堂,满腹的....疑惑....无处详,幸得了...高人.....把法降,一转那轮回.........弄阴阳,借如意....斗法王,自以为......孽缘......用真情........偿,殊不知...天人....命数.....皆注定,岂容他....颠倒........时空......喝喝.....皆为虚妄...........,夜半........床头........闻鬼哭,泣血浸透......旧罗褥,待看.....床头.....泣血人........顿时泪花.......溢满屋,”
听着这些说辞,一时间也不甚明白其中的道理,思來想去,李文国只觉得那武官似乎沒有恶意,正欲探出身來,问它一问,沒成想那武官唱罢,转身就走到轿子跟前,一个踉跄就钻了进去,随着那四只轿鬼一抬,渐渐地消失在村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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