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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旭江既紧张又兴奋,这是当班长以来,第一次以班长的身份来亲自指挥自己的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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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庐丰过去,刚开始大家又都换上老百姓的衣服打扮成民兵。走出闽州部队视线以外,立刻恢复了装束。一个个战士绑着绑腿,走路不再像刚才那样磕磕碰碰的了。
张二宝大爷,再次精神起来。走山路,走小路,是他的强项。刚才从芦苇荡里经过,冬天的芦苇早就枯黄了。要是以往,他会缠着苏大哥一起在这里打几只野鸭子回去改善生活。人都是有依赖性的。我们在家的时候,依赖父母。在外的时候,依赖朋友。结婚之后,依赖自己的伴侣。而人老了,就依赖自己的儿女。别看张大爷这么大年纪了,在别人面前说一不二,在苏大爷面前,他就是小弟的角色。
苏大哥,你现在怎么样呢?虽然,这几个解放军都说没问题,张二宝的心里还是有些惴惴。想到这里,他发出一声叹息。
“怎么了?”欧旭江立刻紧张起来:“老卢,帮我问问张大爷,是不是路走错了?”
卢祖海扭头问问张二宝大爷,老人叽叽咕咕说了几句。
“没什么的,”卢祖海摇摇头:“张大爷说,这里有野鸭,要是时间充裕,他还准备打几只呢。他说野鸭肉可香了,煮在锅里满锅都是油。”说到这里,卢祖海忍不住咽了口水。
走过芦苇荡,是连绵不绝的山丘。听张大爷说,沿着山丘一直走,就到了豪康大队那边。
冬天的岭南丘陵,树上的叶子早已掉光。远远近近,还有一些常绿的乔木和灌木。张二宝老人领着大伙儿走的这条路,严格说来,根本就不是路。每到夏天,这里的降水特别丰富,形成大小不一的溪流。到了冬天,没多少降雨,山溪不少都只有麻线粗细还在潺潺流着。
大家就沿着溪流,往山上爬。一路上,稍微陡峭的地方,不得不抓住手边能抓的东西,有时候可能是杂草,而有时候,则是藤蔓状的小刺树。一个个战士的手,都被拉了大小不一的口子,流出鲜血。战士们在茅草堆里擦几下,继续前进。
刘太蒙虽然很着急,还是板着脸,从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这一点,连从小一起长大的陈昊苏和罗东洋心里都暗暗佩服。
参谋长荣福生在有线通讯班正接着电话呢:“班长,您接着说!”他向刘太蒙等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前进展还是比较顺利的,我们刚刚吃掉对方一个营!”
徐世友那大嗓门从听筒里冒了出来:“小意思。生伢子,记住了。这次演习,咱们只能胜不能败。京师的首长们,马上就要到机场了。好啦,我没时间和你唠叨,得去接机呢。”
“又怎么了?”荣福生边说话边往外走,他可不想让通讯班的战士把不利的信息散发出去。所以,以往对刘太蒙他们的礼节也顾不上了。
“参谋长,”直到一个没人的空旷地方,刘太蒙才低声说话:“现在,曹学友军对我们前堵后追。这是巫山传回来的电报,您请过目。”
荣福生几个兜掏了一下,才找到花镜戴上,他仔细看着电报上的每一个字。
“你们看,会不会巫山他们被抓住了,放出来的假消息?”罗东洋等荣福生看完问到。
刘太蒙倏地抬起头来,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你呀你呀,怎么说你好呢?”
陈昊苏噗嗤一笑:“你真以为这是你死我活的战斗哇,是不是电影看得太多了。”
罗东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摸鼻子,居然与巫山一样的习惯。
“不可能的,”荣参谋长毕竟是长辈,但说出来的话不容置疑:“曹学友抓住我们的俘虏,再怎么着也不会对战士们严刑拷打。先不管战士们招不招的问题,真要这样,他就等着上军事法庭吧。再说了,巫山那孩子,别看这表面上很谦和,骨子里可傲气呢。不要说曹学友不可能让他低头,就是闽州军区的司令员军丁丕亲自上阵也不可能。”
“目前的关键是我们怎么才能跳出敌人的包围圈,”陈昊苏也不再藏拙:“我们有两个方向可以运动。向南,就是棉花滩水电站。向北,越过山丘,就是对方的司令部。”
“废话,能向南吗?”这时的罗东洋还是比较稚嫩的,也就是在大院儿一起长大的小伙伴面前说话口无遮拦。以前,不管在什么地方,他都是细心听取每一个人的意见和建议,基本上很少发言。这可能就是人的本性,在自己的朋友面前,才暴露出自己的真性情。
“向南是不可能了。”荣福生摇摇头:“那样我们就主动撤出战斗,和打败有什么区别?”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刚才的电话,最后你们也听到了。班......司令员说京师的老帅们都会来观摩,伟人同志等一大批国家领导同志都要过来。”
“伟人也要来?”这话刚一出口,罗东洋自动闭上了嘴巴:“好吧,当我没说。”
开玩笑,伟人当年和刘帅,领着部队挺进中原,从大别山直捣黄龙,让老姜的部队拿他们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要不是他老人家主动要求去政府部门,那也是战功硕硕的元帅一枚。可以这么说,伟人的军事指挥能力,与共和国的其他元帅相比,不会弱上分毫。只不过这个人的性格,一直比较内敛。他主动放弃元帅的评定,其实也为军方解决了一大难题。不然,就是十一个元帅?也许吧。
刘太蒙和陈昊苏都张大了嘴巴。原以为就是普普通通的军事演习,到现在好像已经上升到一定的高度了。刹那间,两个人就明白了这次演习的意义。
“我爸爸会来吗?”刘太蒙的嘴巴有些干,有期冀也有惶恐,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荣福生严肃地点点头:“刚才不是说过吗?都要来!那些在政府部门的老领导们也闲不住,主动要求过来看看。大家不知道啊,在国际上,我们演习的反响实在太剧烈了。”荣福生无言地笑了笑:“特别是台岛和米国,在鼓吹我们要攻占台岛呢。”
“哼,迟早我们要过去的。”刘太蒙愤愤不平。
陈昊苏叹了一口气:“这么看来,京师的压力相当大呀。从来就是这样,台岛一闹,米国那边再去鼓吹下。”他的眼睛看向北方,当年父亲在世也会日夜为这些事情操劳吧。
“好啦,小伙子们。”参谋长摘下花镜:“政府的事情,不用我们去操心。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样来打赢这一仗。你们的父辈们,都在看着大家的表现呢。”
这话一出来,荣福生就感觉到不对劲。果然,陈昊苏和罗东洋的眼里,露出痛苦。
“这样,前面是豪康大队吧,”刘太蒙自然晓得原因,转移话题:“马上去老乡那里打听下这边的道路,看看有没近道。”他把拳头攥得紧紧的:“我们直接插到曹学友的司令部。”
“呵呵,我们现在都成了瞎子!”陈昊苏苦笑:“侦察营啊侦察营!其他两个侦察连呢?”
“.一个正在回来的路上,”荣福生面无表情:“另一个要是没有估计错的话,被俘虏了。”
“向后明这个王8蛋,给老子操练的什么侦察部队呀?”刘太蒙眼里满是怒火:“等仗打完了,老子一定要撤他的职。”
“稍安勿躁,”荣福生摆摆手:“这次的责任,不能怪到某个人头上。那你要怪,就怪京师吧,是他们要求这么急促的演习。好啦,现在我们速度去豪康大队。”
张好古一直都在注意刘太蒙的行踪,看到对方往前走得很快,大声问道:“刘大哥,那我们呢?也跟着你们走吗?”
“你爱干嘛就干嘛!”刘太蒙没好气地回答:“反正按照规定,你那个营不能再进入战斗序列。”
真要带上俘虏,一个个在路上故意拖拖踏踏。现在的山地旅,随时都有可能被对方的大部队,从后面打过来,哪有时间来管这些俘虏兵。
等刘太蒙到了豪康,傻眼了。这里的老百姓,看到当兵的过去,马上就关上门。不管怎么叫,就是不开。外面还有百姓家养的狗,一条条狗都盯着战士们露出锋利的牙齿。俗话说,狗仗人势,连主人都躲起来了,这些狗们,要么在院子外站在那里龇牙咧嘴,要么跑得远远的,在远处冲着战士们狂吠不止。
“怎么回事儿?”刘太蒙盯着面前一堆团长、副团长发问。
“旅长,我们也不知道啊。”吴高峰一直跟着刘太蒙,知道他的脾气,什么事情你照实说就没事儿:“我们一过来,话都没说,老乡们远远地看到我们都关门插锁。”
“没关系!”荣福生真的觉得自己老了,现在累得不行。不就昨晚没休息吗?好像一躺下去就想睡觉了,他冲大家点点头:“豪康大队,也是我们党领导下的地方政府,怎么可能对人民军队怀有敌意呢?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不是敌意,是害怕。我老头子不相信,小小的一个大队,还想闹独立不成?走,到大队部!”
大队书记李光荣,站在荣福生老人面前不知所措。对于年轻的军人,他和豪康大队的社员,都不会理。反正,年轻的士兵,也不可能把大家怎么样。但是,面前的老人,比自己的父亲看上去都要大。不管怎么样,也不忍心去欺骗这位老人吧。如果说实话,又对不起那些人。
“各位领导,喝茶!”李光荣从茶壶里给大家一人倒了一杯:“不是社员的原因,是我吩咐的。我们客家人,不能对不起自己的朋友。所以,大家看到解放军就躲了。”
“呵呵,你倒老实。”荣福生喝了一口热茶,觉得精神不少:“我们是粤东省的部队,在和闽州的部队进行军事演习。其实,我们也不想知道其他的,就想问问这里有没有路到庐丰。你就是告诉了我们的路线,也没有什么对不起闽州部队的吧。”
“什么?你们是粤东的部队?”李光荣异常兴奋:“那你们认不认识一个高高的,壮壮的,帅帅的解放军?”
罗东洋手指头指着自己,李光荣摇摇头。
他自我解嘲:“我也知道自己不那么帅,你也别太直接呀!”
这句话说得满屋子人都笑了起来,气氛变得很轻松。
“是巫山!”陈昊苏一拍大腿马上盯着李光荣:“是不是眼睛大大的,眉毛浓浓的?个子”他站起身来,比量了自己,又把手往上面抬一抬:“有这么高!”
大队书记裂开嘴笑起来:“就是就是,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啊。”
他马上告诉了大家,当时这批人来干嘛的。还掏出巫山给的钱,说一分都没动。
接着,李光荣主动给大家指路,说从这里过去,有一段路不好走,但也能过去。社员们经常从那边翻过山去到庐丰公社。
大家面面相觑,原来,巫山就是这么躲过张好古这一批人的啊。
疑问又来了:当地的老乡怎么跟着大家来了?这小子真的不错,言语不通还能找到向导。
刘太蒙舒了一口气,眼睛盯着北方。
他在心里不停念叨:巫山,你小子现在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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