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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瀚印证了猜测,缓缓说道:“周阳,你真的愿意为了救你父亲自己承担责任吗?”
周阳极其孝顺,虽然胆小怕事,但也知道自己一个人死了就能保全九族,父亲死了可就全都没了,咬咬牙点头道:“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愿意!”
李瀚当着魏瑾的面,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拿起酒杯倒出一些白色的粉末,又装好瓶子,在杯子里斟满了酒说道:“周阳,此乃剧毒之物,喝了它,你死了我包你父亲跟你全家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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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承担责任是一回事,能够慷慨面对死亡又是一回事,周阳毕竟是一个锦衣玉食娇惯大的公子哥,紧盯着这杯穿肠毒药,虽然已经决心承担责任了,还是脸色煞白,目光呆滞,浑身筛糠一般乱抖。
魏瑾早就听呆了,一开始他听李瀚在问情况,还以为李瀚是来向周阳询问案情的,还想着自己该不该躲避出去,谁料突然间又闹出了少府丞要逼死案犯的一幕来,登时把老爷子吓得魂飞魄散,伸手就按住了李瀚端着毒酒的那只手。
“李瀚,你……你你你这是何意啊?在老夫这里毒死了周公子,这可不是玩笑啊!”
李瀚看着满头冷汗的魏老爷子,冷厉的说道:“魏公,周相被诛九族,比起周公子一人死去,孰轻孰重您怎么选择?”
“这……这这这……”魏瑾是个老实人,听到这道选择题,当然明白李瀚此举已经是天大的周全了,可是,让他眼睁睁看着周阳被毒死,老爷子死活不能接受,颤抖着说道:“就……就没有两全之法了吗?”
李瀚突然说道:“有,但是这个法子却要魏公也担一些责任,弄不好连您也被连累获罪。却不知您愿不愿意?”
魏瑾急赤白脸的说道:“明知周公子是无心之失,罪不至死,能救他一命乃是天大的事情,老夫怎么会怕被连累。你快说该怎么办?”
刚刚已经觉得必死无疑的周阳听到这里,眼神里又泛起了狂热的求生欲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泣道:“少府丞,若能蒙您相救,我周阳愿一生一世感恩追随与您,不不不,不仅是我,我们全家都感激您的大仁大义啊!”
李瀚叹息道:“感激追随倒不必了,但愿你度过此厄要吃一堑长一智,不要再被人利用做出此等破家灭门的蠢事了。”
“是是是。我一定改一定改!”
李瀚把手里的酒递过去说道:“嗯,喝了它吧。”
“啊?”
“李瀚你这是何意?”
看着周阳跟魏瑾两张瞬间变色的脸,李瀚叹息一声说道:“唉,这并非毒酒,乃是可以让人假死的麻醉剂。
周阳。我跟你父亲要合演一出戏,骗过诬陷你们的歹人,让他们自己跳出来露出马脚,故而你需要假死,喝了吧。”
周阳面色变幻不定,哪里肯信。
魏瑾也是满脸惊疑的说道:“这东西就是你切开人肌肤之前用的药物?你确定不会死人?”
李瀚点头道:“我确定。周公子,你既然抱着必死的决心。何必怀疑我这杯酒是让你真死还是假死呢?你说吧喝是不喝?”
周阳脸色惨白,一咬牙,抢过酒杯一饮而尽,刚吧咂着嘴说了句:“好酒……”就身子一软倒下了。
魏瑾大惊失色赶紧扑过去切脉,却哪里还有脉搏,抬起头愤然叫道:“李瀚你骗我。这跟你给魏其侯小夫人用的药物完全不同,他,他死了!”
李瀚蹲下来贴在魏瑾耳边悄声说了好久,听的魏瑾目瞪口呆,半晌方反应过来。悄声急促的问道:“此计可行?你怎么断定周相会按计行事?若是他觉得儿子真死了,跟你拼命怎么办?”
李瀚笃定的说道:“周相并非有勇无谋之人,他一定会配合的,只是把老先生您拖下水,小子十分抱歉。”
魏瑾毅然说道:“这是为国除害,老夫理应参与,事已至此,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谢过魏公,事成之后,小子再来找您喝酒,告辞。”
李瀚倒也干脆,站起来就急匆匆离去了。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样子,魏瑾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哎呀,周公子怎么死了?赶紧去通知廷尉府……”
周亚夫今日在牢里很是清闲自在,狱卒们除了给他送来饭食,根本不来打扰他,让他有充裕的时间思考李瀚给他留的作业。
突然,一个面生的狱卒走到跟前,手里拎着一个食盒,笑吟吟说道:“相爷,小的给您送饭来了。”
周亚夫奇怪的说道:“不是刚送过了吗,怎么又送?”
“小的是少府丞的家人李三,相爷想必在爵爷身边看到过小人,这些饭食是爵爷亲手烹制,让相爷享用的。”
周亚夫走到栅栏前仔细一看,果然是李瀚身边寸步不离的狗腿子,他心知有异,就从送饭的小孔里接过食盒说了句:“告诉李瀚,老夫多谢他亲自下厨。”
“相爷,我家爵爷包的包子最是好吃,您可一定要尝尝哦。”
“包子?是何物?”周亚夫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
“就是白白胖胖的炊饼。”李三说完就溜了。
周亚夫打开食盒,果然看到里面放了一个陶盘,盘里放着四个白白胖胖,带着褶皱的面食,看上去甚是新奇好看,抓起一个咬了一口,立刻觉得咬到了什么异物。
吐出来看时,里面塞了一张纸,写着字,不知道用什么写的,居然没有晕染,周亚夫从头到尾看完,面色登时冷峻起来,站在那里如一尊铁塔,木然的一口口连纸带包子吞了下去。
刚刚把一盘包子吃完,就听到外面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一群狱卒抬着一个木头担架走进来,有人嘴里乱七八糟叫喊着:“哎呀,没想到案犯被少府丞治好了,却又突然死在太医院,这可真是奇怪。”
另一个人叫道:“他妈的太医院也是怕承担责任,明明人是死在他们那里的,干嘛让咱们抬回来放进牢里?这明日如何说得清楚?”
周亚夫扑过去扒在栏杆边观看,刚好那群人抬着担架路过他面前,担架上躺着一个七窍流血,面色黑紫,呜呼哀哉的人,仔细看不是他的宝贝儿子周阳又是哪个!
“阳儿!阳儿你怎么了?阳儿啊!”周亚夫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在牢里沿着栏杆追着那担架,疯狂的叫喊道:“阳儿你答应啊,不是已经没事了吗,怎么成了这样?你们这些畜生们,到底把我的儿子怎么样了?啊!”
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响起来:“周丞相,您的儿子死了,在太医院突然七窍流血而死。唉,您没有儿子了……”
周亚夫目光赤红,大吼道:“是谁?是谁害了我儿子?老夫必把贼子食肉寝皮!”
“您报不了仇了,陛下根本不听您申诉,您只能在这大牢里等死!”那声音阴测测传来,却看不见人。
周亚夫目眦欲裂,仰天狂呼:“天哪,没想到我周亚夫英雄一世,临老却落得个如此下场,吾儿即死,我还留着性命作甚,还是一死博个清白吧!鼠辈,拿我的剑来!”
“宝剑没有,毒酒倒是有一杯,跟您儿子喝的一摸一样,周相喝不喝?”
“果然是你们害了我儿,也罢,老夫宁死不受此屈辱,毒酒拿来!”
终于,从一根柱子后面闪出一个人来,身穿一身雪白的文士袍,头戴文士巾,秋天的牢房里寒气森森,他一只手还摇着一把扇子,另一只手端着一杯酒,看上去轻狂浮躁,满脸狡诈,不是簪袅爵,少府丞,驸马郎李瀚又是哪个?
“哎呀呀周丞相,人常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却没想到咱们俩之间这风水轮流的这么快,前日您在宫苑把我当狗踢打,还大口价啐我,今日,就轮到我来送您归天了,您说,这是不是六月债还的快啊?”
“呸!鼠辈,老夫今日还是要啐你!”周亚夫又是一口啐出去。
这次李瀚聪明了,早早把扇子挡在脸前,得意的在扇子后面说道:“幸亏小生知道丞相有这毛病,做好了防范,那么这酒您是喝是不喝?”
“拿来!”周亚夫厉声喝道:“老夫在天上且看你如何逍遥!”
李瀚站得远远的,从栅栏缝里塞进那杯酒,用看周阳那种黝黑的瞳孔静静地看着周亚夫,周亚夫也看着他。
两人目光相碰之间,周亚夫已经接过了酒杯,嘴唇动了动,无声的说道:“小子,老夫把九族押给你了,但愿你没骗我。”
李瀚微微点头,周亚夫一扬脖,一杯酒一饮而尽,大笑道:“哈哈哈,皇上,但愿你不要后悔!”说完,一尊铁塔轰然倒地。
李瀚背后又闪出一个人来,是张欧,刚刚这一幕他也都全程观看到了,若说是谁最愿意周亚夫死,张欧肯定算一个,他可是让人家父子背了一晚上土布袋,若是丞相鲤鱼翻身,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
眼看少府丞“杀人灭口”成功,张欧脸上都是战战兢兢的喜悦,小心翼翼的问道:“少府丞,这不会有麻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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