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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雀看着那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远,心中有些不高兴,侧头就看见阿谣仍有些期待的目光,于是摸了摸鼻子道,“阿谣啊,你还想不想听?”
“有关主人的我就听。
www.biquge001.com”阿谣回答的诚恳。
“靠,老子的经历也能写成一本‘江湖志怪’好不好。”
“……不说算了。”
“哎阿谣你别走,你先别走,菜还没吃完呢……”
云莲追上容乾,抬头看见那人微微抿紧的双唇,刘海下的眼眸盛着淡漠的光,知道云莲追了过来也没有侧头看一眼。
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云莲开口叫了声,“容乾?”
对方没有回应,走路的步子更快了。
心里正在狐疑,哪儿惹得他不开心了,夜色里的长廊四周一片安静,云莲默默随着容乾在客栈二楼拐了几个弯,忽然隐隐约约听见一阵歌声。
那是一种被人随意哼唱出来的类似童谣的调子,轻快柔和,因为糊在空气里并不清晰,云莲并没有在意,身边的容乾步子却一顿。
回过头困惑的望了他一眼,却见容乾剑眉蹙起,神色若有所思,没等云莲开口,他忽然转过身原路返了回去。
一头雾水的云莲只能继续跟上。
两人没走几步,容乾便在一间客房门口停了下来。这时那阵歌声已经清楚了一些,云莲站在客房前仔细听了一会,发现歌声正是从这间客房里面传出来的。
正想着的时候,容乾已经做了一个让她吃惊的举动——伸手往客房门上戳了个洞。
……容乾竟然还有这种癖好?
看他透过小洞,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里面的样子,云莲耐不住好奇,也学他的样子戳了个小洞,眼睛凑了过去。
才一眼,云莲瞬间就不爽了。
客房里水雾缭绕,目所能见的是一面半透明的屏风,透过落在屏风上的剪影可以辨别出屏风后是一只浴桶,浴桶里坐着一位身材姣好的女子,正抬着粉藕一般的手臂,细细的拍打抚摸。
氤氲的雾气中,那女子背对着门的方向,只能看见一头乌黑的发丝,发丝下是削尖雪白的肩膀,还有一小截光洁的后背,发髻中几缕发丝垂了下来,软软的粘在肩上,带着晶莹的水珠,看起来诱人极了。
在那人没被毁容的前提下,怎么看也会是一位绝代佳人。这时容乾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洗浴中的女子入神,耳边萦绕的都是那阵轻柔的,软绵绵的歌声,像是儿时慈母哄着孩童入睡的摇篮曲,让人心神荡漾。
他的目光严肃,一直拧着眉毛,眼神丝毫不像是陆雀那种色眯眯的样子,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云莲就是觉得不高兴,心里委屈极了。
云莲默默的咬着唇,从门前移开脸,抬起头来。
她脸色微微发白,见身边的容乾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心中又气又伤心,一扭身就要走。
她刻意加大了这个扭身就走的动作,摆出一副是人看了都知道是生气了的样子,心想着容乾肯定会起身拉住她。
起初走的还很快,到后面步子越来越慢,始终没有感觉到容乾有追过来,云莲皱着一张小脸,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背后长廊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容乾的影子。
一想到自己方才惺惺作态还等着他追来的样子,一阵羞耻感和懊恼从云莲心里铺开来,咬着唇站在原地没有动。
黑暗像是一阵没有来由的风,煽动着心底腾起的烈火。
不知站了多久,云莲胳膊撑在长廊的扶栏上,神思游离,直到看见陆雀从客栈一楼走了上来。
“哎呀,怎么就你一个?”陆雀见面第一句话便一针见血,直戳要害。
云莲想也不想的就从脸上把面具摘了下来,迎面就朝楼梯中间的陆雀摔了过去,被对方扬手就接在手里,往自己脸上比了比,发现尺寸不对,又悻悻放了下来。
“早就想说你带什么破面具啊,丑死了。”陆雀几步踏了上来,挤到云莲旁边,歪头打量着她怨气十足的侧脸。
“啧啧,半年不见,出落的又漂亮了一些……就是这胸……”
躲开云莲的一巴掌,陆雀趁机抓着她的手臂摸了一把,一边贱贱的把脸凑近说道,“其实对于小丫头来说,这个大小也不错了,太大了负担过重……哎哟喂!”
陆雀挣扎着把手指从云莲嘴里拔了出来,一张脸疼的白了几分,“云莲,你真是属狗的啊!”
“我要是不带面具,名剑大会上见过我的人多了去了,等着每天开门迎接仇杀吗。”云莲恹恹的趴在扶栏上,软软刘海覆在额头,睫毛下一双半睁的眸子,她撇了撇嘴,压在左臂下的右手掌一摊,“面具还我。”
陆雀将面具递给她,确实正如云莲所说,名剑大会之后,药灵之血从新在江湖上掀起了惊涛骇浪,只是那个身怀药灵之血的少女在论剑台上,被青蛇婆婆一杖穿心,看起来是必死无疑,但是少女被后来出现的一个白衣男子带走,下落不明,使得这一切又有了新的变数。
江湖上对药灵下场的讨论众说纷纭,有人认为那个少女已经死了,有人认为没死,并且四处寻找那个少女的下落。
陆雀这半年中跟随夏南胤,其实也算是在沛南王府中寻求一个藏身之地,避免难以预料到的祸端。
半年的时间足以将一场不大的热浪冷却,刀光剑影隐没在湖底,风平浪静下,伺机而发。
陆雀望着她的侧脸,一张清秀动人的侧脸,云莲此时看起来有些蔫蔫的,半开耷拉的眼皮下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带着婉转风情,竟让人觉得多了一份慵懒的妩媚。之前陆雀总觉得她只是个孩子,这时却已经有了一点女人的味道了。
“其实你,有时候太固执了。”陆雀没来由的说了一句,云莲竟也表示理解,她点了点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
“哈,我可没有执念,江湖上走都是踩在刀尖上,只管快活过一天是一天。”陆雀懒洋洋的靠在扶栏上,“所以我看你这种人过得真的挺累的。”
云莲略微顿了顿,“我也没料到你这种人会成为朝廷的人。”
陆雀眼睛一眯,“你该不会想骂我吧?”
身旁的少女摇了摇头,“你跟随谁是你的事情,我没有能力对此评说什么……只是,你既然成了夏南胤的人,我们之间……”她犹豫了一下,继续道,“不过我们之前本来也就不算是朋友,如今立场只不过更加分明罢了。”
“是啊,我们从来就不是朋友。”陆雀笑眯眯的,“毕竟我卖你的次数也不少了,你对我有隔阂是正常的,只是那位大人——”
话语的末尾拉长,陆雀有些怅然,“云莲,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和世子……可以站在一条线上?”
“不可能。”云莲说的极快,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这般决绝的结论,连陆雀也愣了一愣。
“也是,十多年前沛南王府对你们云家赶尽杀绝,逼死了芳华夫人。”陆雀垂眸道,“可这些其实都不是世子做的,那位大人脾气古怪,可是对你却三番两次手下留情,云莲,你难道不觉得他对你其实——”
抬手打断了陆雀的话,云莲抿着唇,手指摩挲着面具上凹凹凸凸的花纹。
“有很多事情我不能释怀,万鬼杀了我的朋友的父亲,把我逼下灵山……这一路来我感觉我都是在走着夏南胤为我铺好的一局棋,包括半年前的名剑大会……”她忽然侧过头,亮晶晶的眸子望着陆雀,“那时他是不是把我的死也算进去了?他早就谋划好了的?”
“我不知道。”陆雀难得的正色,“那位大人的心思……没人猜得透。”
云莲笑的迷茫,“如果你是一个棋子,你会喜欢下棋的那个人吗?”
闻言陆雀嘴角勾了起来,目光忽然变得柔和,晕染在夜色里。
“我身边就有一个这样的人啊,爱上下棋者的棋子,乍听之下还有点小浪漫呢。”陆雀笑眯眯的说着,见云莲开口想追问的样子,连忙将话题一转。
“不过我有些奇怪的是,你竟然毫不关心七公子的去向?”陆雀饶有兴致的摸着下巴,看着云莲瞬间的神情变化,“啧啧,原来还是关心的嘛,只是碍于容乾,假装漠不关心?”
云莲心中光芒忽闪忽暗,对于慕容桃灼的一切情感,是喜是悲,是挂念还是怨愤,最终都泯灭在半年前容乾给她的回复上面,只有一句话,“他不会回来了。”
不会回来了。五个字中包含了太多太多,那些云莲无法猜测的,永远不能猜测的,以及慕容桃灼根本不愿意告诉的,一弹指间,旧梦如烟,千羽鸟也追不上的流霞,万只蝶也抵不过的霜打,像是漫天碎花,终归掩于岁月的尘土。
陆雀说完,云莲没有回答,她的视线越过陆雀肩膀,看见正从长廊另一头走来的容乾,他看起来是来找云莲的,陆雀一番话的余音还在空气中回荡,容乾的步伐陷在原地,他和云莲见四目相对,默默无言像是在长河的两岸。
沉默的对峙间,彼此无言,像是一场漫长的拉锯,容乾最终撒了手,侧身离开的背影刺在云莲眼里,像是黑暗中的强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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