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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中旬,曹操领二万三千余士兵亲至黄河南岸,与袁绍相持于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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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绍军中四万大军、三万民夫,以文丑为前部,张郃为左翼、高览为右翼,大戟士精锐上万分给各部统领。
曹操则令夏侯惇为前部,夏侯渊左翼、曹仁右翼,所领的军士乃是以原兖州余部、北海郡兵为主,此外四千为虎豹骑。
袁谭与乐进对战于济北卢县,袁熙与于禁相持在燕县,本初与孟德的中路大战,亦自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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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季准备于六月初一登基称帝的消息已渐渐往周边传播开去。
之前张卫、阎圃逃离汉中,刘备已经严令各处关隘戒备,严防五斗米教要人再经各道出逃。
待得知邓季要称帝的消息,刘备久久呆滞后发声怒吼:“不想天道无常,如此多艰,邓慕安亦行逆事叛汉!汉室再无忠良乎?”
于他刘玄德而言,正是因为贩履织席出于市井,汉室宗亲的贵胄身份就更不能失去。
邓季叛汉称帝自立,就不是还可再同盟的对象,更还有南阳被讨要、立步水新军之事,刘备继张鲁之后再次命令各隘口毁坏栈道,就此与关中断绝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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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世,还没得觐见天子,未能得皇室正式承认宗亲关系的刘备得到邓慕安欲称帝的消息后都如此大反应,就更不用说刘表刘景升了。
年前甘宁投邓季未成,之后张虎、陈生随彭蠡泽水贼彭虎共投邓季,刘表尚还哂笑不止,认定此辈贼性不改,便改投他人也没什么可惜。
可现在,南阳传回邓季欲立新朝、欲行新制的消息。刘表也怔了半天,然后怒骂不止,又传令治下:“通邓季者既为国之叛逆。阖族当诛!”
后又下令蔡瑁封锁河口,商船亦不许再往淯水中去。沿水道不停往宛城输送木料的长沙大商人刘绪从此也再无能为力。不过之前的四五个月时间里,他为邓季代买的木料光大小龙骨就已有两百多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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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平襄县地界,春播刚结束,一条大半干涸的沟渠内,三四十名男子正在里面光着膀子疏通水道,沟渠两边堆满掏上来的泥土、草块。
凉州这么多年乱下来,去岁又再遭一次叛贼事,各地农田周边的沟渠都已基本荒废。很多地方渐渐被泥土掩埋堵塞住,行成一个又一个的**小水坑,已不能通水,要想这块田地旱涝无忧,重新疏通就很有必要。
这是百姓们自己的事情,由屯长趁农闲出面组织,官府不会给雇请费用,疏通一些拥堵处而已,并非挖掘新沟,活计也不重。就连田地没分在这一块、受益不到的屯中另外一些人家,都没来帮忙,各家妇人也没来。
凉州坞堡未成。然而修建坞堡耗时长久,这条沟渠要赶在雨季之前完成,所以这活计先放到前面来做。
一人开挖,一人用竹筐将泥土倒到沟渠上面去,速度很快。
人们甩膀子干活的间歇,也不时有人说两句俏皮话,引大家乐呵一阵,是消除疲劳的好法子。
春耕一过,希望已经全撒到地中。只要邓使君许诺的税赋不变卦,只要老天爷不使坏性子。去岁贼乱的阴霾已过,今年总算有了盼头。只是疏通几条沟渠而已,对于做惯重活的人们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说说笑笑,轻轻松松。
然而在沟渠中的人群中,有一名六七十岁的高瘦老者,胡须都已白,却只忙着挥舞锄头,脸上全无任何表情,任旁人说得再逗,他也充耳不闻,只顾埋头苦干,他的儿子在旁边装框,都有些跟不上他的速度。
前面有个年轻人又说了一段和邻居家床事有关的笑话,引得听到的全都哄然大笑,老者的儿子也笑得发抖。
这次笑话狠了些,惹那年轻人的邻居恼羞成怒,过去将他扑翻在沟渠边,抓两把淤泥涂到年轻人面上,又在他背臀肉厚处狠锤了几拳。
其他人看着,更笑得厉害,一个个杵着锄头在旁打趣、挑唆,嬉笑个不停。
老者一声怒哼,用力扔下锄头,转头冲笑闹中的人们大声喝道:“不做都归家去!”
老者的儿子被锄头溅得半身泥水,周边人们都有些畏惧老者,受他这一声喝,各都讪笑着低头,又动起锄头来。
打闹的两人也分开,那年轻人爬起身,凑到老者面前,笑道:“陈阿爷,今日疏渠,不过些须事,便耍闹着也能得完,无需过急。”
“哼!”
老者再冷哼一声,捡起自己的锄头,抹掉锄柄上泥水,瓮声道:“早完早归家!”
年轻人道:“已过半月,陈阿爷尚与邓使君置气耶?我等不过庶民,家中有田有粮已万事无忧,使君仁德又免除徭役,已当感恩不尽,此外尚有何求?管他做不做皇帝?”
老者抬头,冷笑:“我陈三强何人,敢与使君置气?不过你黄铜儿不晓事,我倒不敢忘,我自幼食汉食,衣汉衣,父祖曾祖尽为汉家民!”
这老者名陈强,南阳搬迁来的,到凉州新民屯落户后,就让老一辈的称呼他为陈三强,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面子强、仁义强、不服输强,一年多相处下来,大家就都知道,如同他自己说的一样,真真是个处处要强的老头,所以都有些敬畏他。
年轻人叫黄铜,也是南阳搬过来的,听到老头的话,他回嘴道:“陈阿爷,我于南阳本分做汉民时,便丰年亦食难得饱,衣难覆体,成年服正卒,岁岁服更卒(注),并无一赏,何处得感汉天子恩?阿爷家若不如此,何亦迁入邓使君治下?汉室事自有食肉者谋之,兴亡关我等何事?”
只是这老头的倔强岂是黄铜几句话说服得了的,陈强再冷声斥道:“无知小儿!我等今日艰难,乃国贼所误,与圣明天子何干?若能得除尽奸邪辈,自可还世间清平。国事多繁,四方无休止,官府岂有如此多钱粮雇人充劳事,自古何有国不行徭役者?邓慕安暂不行此举,不过行黄老之术,欲以此引民来投,早晚必废,你勿庆之早也!”
陈三强虽也不识字,但老家隔墙就是私塾,听过不少书文,也听过士人辩论各学派治国之术,对大道理也就略知一二。
黄铜辩白不过老头,只能闭嘴不再说话,倒是旁边有人不同意,接口:“听屯长言,邓使君入雒阳八载,治下尚未有征徭役事。近日屯中又尽议新制,我等虽难明详细,然人皆言邓使君让权于民,千古难遇,此岂不比汉室强?”
沟渠中没有卒兵、监察之流,陈强胆子要大些,又冷笑:“让权于民,岂真有此事?此不过邓慕安欲代汉行谋逆事,假此掩骂名而已,汝等便信?不闻只功民可得参选?功民*为勇卒、监察之户,此尽邓慕安亲近者,汝等不见方欲行新制,卒兵家中农事便由我等代劳,其等已尽招归军中?左近未闻有贼乱,非先谋此事为何?待将来,便暗指鹿为马,小民又如何可知?”
好歹记得是在邓季治下,怕被人报官,老头没骂出更难听的话来。
如今西凉各新民屯比不上司州河南,功民多只有勇卒之家,黄铜他们屯的居民除卒兵之户外,只有夫子、屯长与一户木匠三家是良民,剩下的全是平民户籍,今日在这里劳作的就都是平民,对邓慕安新制本就只一知半解,就算不赞同陈强的话,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反驳。
“征徭役事或一二十年尚得难明,然让权事二三载便可知真假,”老头再冷笑:“到其时,汝等方知无论于何地,我等皆只为贱民,邓慕安新朝行愚民之计,将来或尚不如汉之旧制!汉室多奸佞,至天子蒙难,愚民尽可欺也!吁!”
陈三强说得似乎也有道理,听他长叹之后,众人之前欢快的心情都开始沉重起来,也就再没人说笑打闹,只默默做着手中活计。
黄铜也不再说话,也不顾面上淤泥,回到自己原本位置,举起锄头才刚要开挖,沟渠上面堆起的土堆上就有一块草块掉了下来,正打在他头上。
“咦?”
黄铜左右打量,身边人都离得有好几步,并不像有谁又在开玩笑。
疑惑地低下头,沟渠下残留的水面正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旁边的杂草尖颤动不停。
他再抬起头时,才发现整个沟渠都在震动中,沟渠两边之前掏上去的泥土“沙沙”地直往下掉落。
到处泥土掉入沟渠中,不止是黄铜,很多人都已经发现异状,各自惊讶不明所以。
“轰轰!轰轰轰轰!”
注意力放在外间,才听到杂乱沉闷的巨响声轰轰不绝,黄铜急丢掉锄头,用力爬到沟渠上,只看一眼,便回头叫:“陈阿爷,卒兵招归军中,恐是为军事!”
陈强毕竟年纪大,一时难得爬上去,待他儿子先上,再伸手将他拽上土堆,才发现北方视野尽头,黑压压的骑队正顺着大道往这边奔来,马上的骑士多黑甲长戟,就是屯中卒兵们所属的平凉军。
陈三强微微张着嘴,不明白这支军队还有什么事情———若是征张掖,不应该反到天水来。
想着之前老头的论调,周边观望的人们心情先是一松,接着又是一紧———又有兵事?
注:正卒,更卒。汉代徭役。男子二十三岁至五十六岁,都得服役。每人每年在本郡或本县服役一个月,称为更卒。每人按一定次序轮流到京师服役一年,称为正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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