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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到今日,朱标真的想不出朱棣还有什么反抗的资本,所以才会在太祖皇帝周年忌辰的典礼上,看到被搀扶着的朱棣一副失神的模样,虽然只是瞬间即逝,但也瞒不过锦衣卫和锦衣卫的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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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三十日,武英殿内,、解缙、庞煌鼎足而站,朱标高高在上的坐着,俯览众生之态,最近他是十分得意,燕王的病明显的轻了许多,再没有传言中那么厉害的发疯,也许是南京石头城内频临高温的初夏,朱棣已经受不了火炉的炙烤,也许是认为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
而朝廷之中,平日占有很大比例的骑墙派,看到大量的宗亲逐渐离开权力中心,也纷纷开始摆正自己的位置,做出一副打落水狗的架势。
看见皇帝面有得色,庞煌微微一笑,奏道:“陛下。依臣看,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是么!”朱标轻轻的摇摇头。
其实最近形势大好,却没有让他冲昏头脑,以他现在的布置,就算是送朱棣回去,造反的可能性也是极小,成功率更不要提了,但是,身为帝王,其实和商人差不多,首先要考虑一个人的最大利用价值。如果能够安全把握燕王动向的同时,朱棣倒还是一个不错的风向标,一个十分结实的靶子。他觉得朱棣应该还有很大的用处。
看到皇上摇头。咽下口唾沫,干巴巴的道:“不知皇上何意?此次京师中宁静,如果皇上将燕王的罪状公布于众,趁机削藩,那么阻力必小,皇上若是顾念亲情,不妨将燕王圈禁或者易藩,到时以此为借口,裁撤诸王护卫人数,消除大明隐患指日可待啊?”
朱标又一笑。从容不迫的道:“朕在想,燕王到底会不会反?以现在情况,削与不削燕藩,有何关系呢?”
“原先朕登基未久。故对燕王自然是投鼠忌器。然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眼下北平城中七卫皆握张昺、谢贵之手,宋忠、马宣、余瑱、耿璿、徐凯等镇皆拥大兵,屯于北平四周。朝廷与北平,可谓是强弱已分。”
“再加上近日的动作,燕王应该也知道,根本没有翻身的机会,他是一个明智的人,诸位爱卿觉得燕王还会对朝廷不利吗?”紧接着问道。
解缙也是满脸的迷茫,四处派遣宣谕使,正是他出的调虎离山之计。正巧曾凤韶和茅大芳遇袭,让皇上找到了借口,但是皇上现在又不急着削藩,让他有些不安。
庞煌默默点头。说了这么多话,也可能只有他猜出皇帝的隐忧。如果削藩过于顺利,那么就会造成宗室力量凋零,而大权旁落,朝堂之上的矛盾失去了燕王这个调和剂,那么百官和皇上的变法计划就会起到冲突,就比如说这次朝廷派遣八方宣谕使,若是没有燕王作为挡箭牌。估计在朝堂之上肯定是一片反对之声。
就比如刘三吾那老夫子就上书反对,说什么派出八方宣谕使乃是劳民伤财之举,皇上只要勤修德政,自然会八方来朝……。这些混话倒是在翰林院颇有一群人拥护,最后逼得皇帝不得不使用内库作为悬赏,也幸好先皇留下的家底也算殷实。皇上在太子殿下期间苏州之行又平白得到了张士诚的藏宝,要不,还真的有些招架不住。
看皇上这个意思,是想将燕王利用到底了,不过这样真的是很险的一招。皇上利用燕王的同时,焉知不是养虎为患?
上前一步,奏道:“皇上,燕王可以不动,但是在龙潭、镇江等地活动的小股逆贼却是再也不能姑息了……。”
见皇上点头,庞煌信心大涨,继续大声言道:“其实不光是龙潭、镇江等地的小股逆贼,在京师中,锦衣卫把握的那十三名高丽人的行踪,也该是时候收网,现在此时,应该尽量震慑诸王,绝不姑息,断绝其一切信息来源,同时,让他们心中知晓皇上洞悉天机,只是念及亲情而已,才能使其有感恩之心,不生侥幸之事。”
“而臣所想,不仅陛下与二位大人,就是燕王,对此也是清楚的很。如今他表面上一副乞怜之状,以博取天下公论;暗中却鼓动京中勋戚,为其在朝野之间争鸣!而朝廷却碍于大义,对其无可奈何!若长此下去,天下民心必倾向燕王,就是朝堂之上,勋戚也会声势日隆,对陛下生胁迫之心!此次朝廷重挫其心,但是一定要让其明白皇上对其的恩典才是……。”
“原来如此!”庞煌说完,虽然没有说出真正的意思,但是眼前豁然开朗:原来皇上生的是暂缓削藩之心,但是天下人知天下事,北平那边现在如同一潭死水,没有任何反应,而现在只是调走部分勋戚,对于燕王府内燕王的真伪还未辨认清楚,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冒险了呢?
“臣觉得,时久生变,时间拖的太久,恐怕诸王之间相互通联,倒是反而不好。”想了半天,还是插口道。
朱标却未理会,而是转而拿出一封奏折,说道:“这是西平侯沐晟送来的奏疏,朕在先皇忌辰前就收到了,一直留中不发,你们说说是何用意?”
“西平侯沐晟的奏疏?”众人皆是一愣,传阅之后,片刻后马上反应过来:“皇上之意,莫不是要杀鸡儆猴?”
“是杀鸡儆猴……!”
朱标冷冷一笑道:“那诸位爱卿想想,谁是鸡?谁是猴?”
三人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听皇上又说道:
“还有一事!”
想了一想,道:“捉拿高丽人的事情,一定要全城皆知,而捉拿龙潭、镇江逆贼之事,却要保持低调,不要过于张扬,另外…….。”
朱标看向庞煌道:“杨爱卿,你好久没有见女儿了吧,稍后朕就下旨,恩准皇后杨氏回府三日,可要让她多拜会一下闺中好友啊!!!”
“臣明白!”庞煌心中一凛,赶紧应答。
魏国公徐辉祖听说是临安公主想请妹妹过去。犹豫了半天,还是婉拒了来人,两个弟弟都被作为宣谕副使调出京师奔赴他方,是在令他感到皇上对魏国公府的忌惮和打压。明知道妹妹的倾向,哪能再敢掉以轻心,这一点谨慎,倒是出了朱标的意外。他本意想利用皇后杨氏、临安公主两人和徐妙儿的闺中交情,套取一些信息,或者传达一些情况出去,但是随着徐辉祖出于家族安全的谨慎而告吹。
其实徐辉祖此时若是让小妹去赴临安公主之约的话,就会发现,徐妙儿居住的魏国公府西阁,此时已经是人去楼空。
当晚。月移中天,万籁俱寂,月光透过窗棂,挟带着秦淮春水的气息,窗台上的花影。映射这雕栏玉砌似得画舫雅间,徐妙儿却偎依蜷缩在一个宫装打扮的歌姬怀中,暗暗的擦拭着眼角的一滴眼泪。
“像你这样的贵胄小姐,做事怎么不分轻重缓急呢?此时来看我……。”
那宫装歌姬轻轻抚摸着徐妙儿的发丝,无奈的说道,嗓音竟然是个男声,可是从动作方面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女人。
“我也是这样想的……。”把头枕在那人的怀抱里。徐妙儿轻轻地说,“我也在想,当今皇上下了严令,擒拿你们归案,谁个不怕。可是我偏偏不在乎,还是想出来见见你……。”
“我们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为什么会让皇帝如此注意,这样做,太大题小做了吧。”
那人愤愤地说。他脑海里闪现出自己这十三个人,自从来到大明,过的就是东躲西藏的日子。在金山寺落脚,整天不能出门,好不容易得知大明京师一年一度的灯火盛会,却差点没有落得个身陷牢笼。
从此,就陷入了苦难,十三个本来亲如兄弟的人,分别被打散,像是物品一般分给了几个人,然后圈养在深宅大院,与一班风尘女子为伍,甚至连上个厕所都要仿女子之态,更不要说平日受到那些家丁、奴役的轻薄。
可是就连这样的日子也没有过多久,很快的,各府都感到了威胁,于是,他们又被分别送往飘于秦淮河上的画舫,整天迎来送往,浑然忘了自己是男是女,或者是忽男忽女,特别是有的兄弟不经意露出男儿身份,却凭空招来了许多京师中喜欢兔爷、相公的人,他们也不敢声张,委曲求全,不知道受了多少侮辱。所幸自己有怀中的这个女人暗中护佑,才能幸免于难,可是,万一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呢?
万一自己和眼前这女人的关系暴露了呢?听说,这徐妙儿可是未来的大明王妃啊。要是暴露了,恐怕我李晟敏连去逢迎那些变态人的机会也没有了!
“不!”李晟敏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正枕在他怀中的徐妙儿措手不及之下,被闪在了一边。
“晟敏,你是怎么了?”徐妙儿坐起来,睁大惊奇的眼睛。
“呵,对不起!”李晟敏歉意地,“妙儿,我是在想,恐怕咱们以后还是要少见面才是!!。”
“晟敏,你说得对!”徐妙儿缓缓的又偎依在李晟敏的肩上,相互依床而坐,无力的说道:“但是我有时候就是管不住自己,想着,就算死了,能在你的面前,那又如何!!”
李晟敏脸上的得色一闪而逝,遂又忧郁的说:“晟敏能得到小姐的爱护,那是我千年修来的福分,可是晟敏死不足惜,万一连累了魏国公府,那就算是粉身碎骨,也难以赎罪了。”
“我们兄弟,自从来到京师,想来也没有做出过什么违反大明律的事情,可是为什么朝廷就是不肯放过我们呢?还望小姐赐教?”
身为李芳远的近身男宠之一,李晟敏虽然才艺双绝,但是面对着政治上的斗争,还是有些幼稚,接着又道:“不如妙儿你请兄长觐见皇上,禀明情况,说我等从未有危害之举,那日在秦淮河,我们的罪了那位贵人,我们道歉谢罪还不行吗?然后遣送我们兄弟回国如何?”
“绝无可能!”徐妙儿不加思索地说:“朝廷要擒拿的,根本不是你们,这一点晟敏你看不出来吗?无论你们做过什么。难道还会惊动皇上,既然惊动了,别说是我兄长,就算是你们那个李芳远来了。也是无用。”
见李晟敏激动得面红耳赤,徐妙儿心里一痛,淡然笑了一下,又说:“晟敏,凡事都不是那么简单。朝廷要擒拿你们,根本不是你们犯了什么过错,而是要寻其他人的过失,你明白吗?”
李晟敏瞪大眼睛看着徐妙儿,有些着急了:“妙儿,你的意思是。我们兄弟只能天天呆在这个地方,过着暗无天日,黑白颠倒的生活吗?”
点点头,徐妙儿安慰着说:“不要着急,难道我就想你落的个如此田地。难道我不明白事情轻重缓急……。”
“兄长告诉我,今年,我就要和安王殿下成亲了。”徐妙儿黯然地说:“大哥暗示我,慎不可思避事趋邪,我想,恐怕也猜出了我们的事情,难道我会不着急吗。”
“唉。我就是在思忖着这层。今天才会来见你,让你安心,我会想办法的,我也一定会有办法的。”
李晟敏听着妙儿的话,想着自己在本国是个男宠,来到大明却还是要靠哄骗这些无知少女。心里也同样有种悲凉。再没有说什么,徐妙儿也沉默着。灯花渐渐结大,灯光渐渐暗下去,远处的岸边传来时断时续的犬吠声。
距离画舫不远的岸边小巷中的一个院落,幽静的曲径铺着一层清冷的月光。花木假山浸沉在朦朦胧胧的月色里。曲径的尽头,是一座小巧的二层楼房,月光中勾画出一个古怪的暗影。
楼上最东边的房子里灯烛辉煌,一排整洁的书柜,插架琳琅,秋山乱叠,书案前空无一人,在西墙一侧,庞煌背着双手,在两张字画前,审视良久,悠悠的吁出一口长气。
庞煌会出现在这里,的确出人意料,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随着外面叩门,庞煌的招呼,随之又进来一人,却是傅雍,锦衣卫中的两大巨头都出现在这里,不由的事情显得有些诡异,只听傅雍匆匆说道:“杨大人,各处人手已经准备妥当,可是出了一点意外……。”
踌躇着说道:“大人,那春来画舫中藏匿着李晟敏,可是探子们来报,说是魏国公府的徐妙儿此刻却在船上,显得和那李晟敏极为暧昧……!!!”
禀明情况之后,傅雍气愤地对庞煌说:“这徐妙儿这么不知进退,马上就成王妃了,还不顾自己的名节,难道他就不怕连累自己的家人。”
“什么时间来的?不是蝶儿和徐妙儿去约她相见了吗!”庞煌也露出一丝诧异之色,凛然地说道:“这徐妙儿经常过来?”
傅雍点点头,脸色也是极为难看,他们傅家和徐家同为开国元勋,平日的关系不错,而且徐辉祖对人和蔼,傅雍是见过的,他实在是不想徐家出事,而且是在一个女人身上出事。庞煌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的一样,遂道:“皇上没有动徐家的意思,否则也不会将那立场不明的两兄弟调出京师,不过此时出现这种事情,恐怕事情要缓缓了。”
“那今天晚上……。”
“再等等吧……。”庞煌慢慢的走到书案后坐下,随便指了指一侧的椅子,说道:“傅兄也坐下歇息一会。”
傅雍也不客气,随便的就坐下了,两人级别相若,又属同辈,年龄虽然庞煌大了一点,但是平时相处的也算是融洽,说话做事也少了很多礼数。
“万一,今天那徐妙儿不离开,我们该如何办?”坐定后,傅雍小心翼翼的问庞煌道:“此时万一张扬出去,魏国公府就全完了!!”
见庞煌沉吟不语,傅雍又道:“要不,我们先抓捕其他十二人,这个等到徐府小姐走后,我们再讲?”
庞煌一直没有说话,是一直在思索着皇上对于徐家的态度,徐增寿的举动,已经严重挑衅了皇家的底限,但是皇上却好像不想追究一样,到底为什么呢?
是不想动徐家,完全没有必要,只要证据确凿,再不涉及全族的话,徐辉祖为了家族的存亡,是绝对不敢有异议的,但是皇上为什么放着最大的心腹之患不管呢?
是怕累了徐达的一世英名?还是有什么用心,但是不管怎么样,此时此刻的徐妙儿是绝对不能碰的,一旦事情稍微走漏风声,就凭着是徐妙儿和安王定下的婚约,徐家的灭门之灾是躲不过去的,任凭你功勋卓著,涉及了皇室的尊严,恐怕皇上也顶不住宗室的攻势。
不过也有好处,接着徐妙儿的事情,挑动宗室对于燕王的不满,这事情倒是可以行通,谁不知道李芳果是燕王殿下府中被揪出来的,只要略微施展一些手段,就可以使宗室将徐妙儿私会高丽人的事情联想到燕王身上,那样不用皇上出手,宗室也会对燕王产生厌恶,那些曾经隐匿过高丽人的家中,也不见得有多好过。人人自危,家庭矛盾凸显,必将对皇上大计有利,到底自己该不该做这次主呢?
还是借口意外,将此事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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