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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一切都是我的揣度,宁夏镇中何人与何人为党,安化王是否真的有所企图,是否他已经拉拢了军中的将领,这一切还需要证据的支持;你我今日所言仅限于你我两人知晓,现在最需要的是核心的证据,若有参与其事之人佐证,或是有关键的物证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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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楠缓步站起,慢慢走到窗前,窗外一轮皓月挂在西边的天空,照的天地间一片雪白,清冷的夜色中有不知名的夜枭发出磔磔之声,除此之外,四下无声。
杨一清在宋楠身后道:“如果真的如大人所言,我大明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老夫会全力协助大人查明此事。”
宋楠淡淡道:“腥风血雨倒是不怕,怕就怕明知危险将至,我们还蒙在鼓里。此地只有你我二人,从今日起,边备整饬之事大人可先放下,咱们须得将此事弄清楚再说。账要一笔一笔的算,边备之事之所以难为,不是你杨大人没本事,而是有人从中作祟,只有从根子上解决这些人,才能一切顺利。”
“说的对,老夫算是彻底的明白了,我有故交在西北,或许我可以探出一些端倪来,助你一臂之力。”
宋楠展颜笑道:“好,须得看准了人再说话,万不能掉以轻心。还有一事请大人帮忙,今日正月十五,我离京之时本跟皇上说了,正月十五之前便回京城,现在看来我须得写奏折请求延长在宁夏镇的时间了。请杨大人写一封奏折给皇上,以你之后请求让我延缓留在宁夏镇的时日。”
杨一清点头道:“老夫这便去写奏折,理由是什么?”
宋楠道:“理由很充分,有人当街行刺于我,我自然可以留下来查明此事,你身历其事,奏折上给我佐证便是。”
杨一清点头答应,站起身来道:“老夫告辞,你手臂不便,让蔻儿来帮你磨墨铺纸。”
宋楠忙道:“不用不用,那如何使得。”
杨一清正色道:“如今一切都要小心在意,即便是手下的书记也不能完全相信,在此地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宋楠想了想道:“说的是,那便有劳蔻儿小姐了。”
杨一清不答,转身下楼而去,宋楠负手看着天上的明月,心中纷繁杂乱,如此上元之夜,本是家家户户团圆之时,自己非但不能跟家中人团圆相聚,相反,却刚刚经历了一场性命之搏。如此的营苟经营忙碌凶险,放弃了人生中的诸多美好,却不知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宋大哥……喝些汤水吧。”杨蔻儿的声音在身后轻轻响起。
宋楠回转身来,杨蔻儿俏生生站在身后,手中捧着托盘,托盘上一碗汤水热气腾腾。
“多谢了。”
“何须道谢,爹爹说你要写奏折是么?我来替你磨墨。”杨蔻儿放下汤碗挽起袖子麻利的拿过砚台来,滴了几滴清水在砚台中,握着墨棒缓缓研磨起来。
“放着吧,不急。”宋楠道:“吹了蜡烛。”
杨蔻儿吓了一跳,脸红红的道:“做……做什么?”
宋楠道:“来陪我看看今晚的月亮,再过一两个时辰,月亮便要落山了,今年上元夜的月亮便看不到了。”
杨蔻儿轻轻撅嘴噗的一声吹熄烛火,顿时如霜的月华斜射入窗,洒在窗前的地上,如水如烟,如梦如幻。
宋楠仰头眯眼,静静矗立欣赏,不知何时,杨蔻儿轻轻的伸过手来,绵软的小手握住宋楠纤长的手掌;宋楠身子一颤,转头望去,月光下杨蔻儿双眸闪亮正怔怔的看着自己。
“宋大哥,你喜欢蔻儿么?”
“……”
“你不说我也知道,我也很喜欢宋大哥。”
“……”
“我明白你我之间的境地很是尴尬,但经历今晚之事之后,蔻儿忽然想通了一个道理。”
“……”
“这个道理就是……生死只在旦夕之间,此刻的相见或许便是永不再见,人真的很容易就死了很容易就没了,我不想留下遗憾。”
宋楠心弦轻震,杨蔻儿虽说的浅显,表达的也不甚准确,但宋楠明白她在说什么,今晚经历生死之事,她感觉到了人生的无常,她意识到有些事需要立刻去做,不想留下遗憾。
“宋大哥……”杨蔻儿还待梦呓般的轻轻絮语,宋楠却已不容她再说下去,伸出无伤的左臂重重一搂,便将杨蔻儿搂在胸前。
管他什么世俗规矩,管他什么不可收拾,人生在世,便当畅情适意,畏手畏脚的事情已经做了太多,宋楠不希望这重生的人生越来越被这些枷锁所牵绊,去他娘的,做了再说。
杨蔻儿惊恐又期待的盯着宋楠的双眼,宋楠猛然俯身,将她喷着香气的双唇吻住,只一瞬间的呆滞之后,两人便唇舌交缠吻在一起,直吻得气喘吁吁站立不住,方才分开。
两人对视而笑,双手相携站在月光里,月光的光晕笼罩在身周,恍若在梦境之中。
……
宋楠靠在椅子上喝茶,杨蔻儿一缕乱发搭在额头,麻利的替宋楠收拾着桌上的物事,将风干墨迹的奏章装入封套,收拾着桌上的笔墨之物。
楼梯咚咚作响,宋楠直起身子,片刻后侯大彪和王勇带着一身的寒气冲进屋里。
“得手了么?”
“禀大人,朱长顺不在家中,尚在王府当值。”
“啊?”宋楠脸色一变,失望的叫了一声。
“不过大人,你猜我们在朱长顺家中抓到了谁?”侯大彪嘿嘿笑道。
“谁?莫卖关子。”
“真是想也想不到,原来朱长顺的娘子万氏背着朱长顺在家中偷人,哈哈,我们去的时候,他们正干的热火朝天,啧啧啧……”
杨蔻儿的脸刷的红了,侯大彪说的实在露骨,杨蔻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不得无礼,没见杨小姐在此么?”宋楠斥道。
侯大彪兴奋过头了,这才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妥,忙道:“哎呦,对不住杨小姐,我这张嘴要打,见谅见谅。”
宋楠皱眉道:“要抓的是朱长顺,又不是要你们去捉奸,这妇人干些什么事跟我们有何干系?”
王勇暴风般吸入一盏热茶道:“大人,这回你可没想到了,你知道那万氏勾搭的人是谁么?这人咱们可都见过呢。”
“谁?”
“安化王手下的一个幕僚,卫学讲学史连,大人记得他不?那晚我们去王府赴宴,这厮跟那个什么孙景文都在其中,事后咱们不是暗中打听了么?孙景文、孟彬还有这个史连都是常出入安化王左右的狗腿子;这厮跟朱长顺的老婆搞到了一起,朱长顺又提供了假地图,这一切难道没什么关联么?”
宋楠一惊起身道:“怎么会是他?人抓来了么?”
侯大彪道:“自然抓来了。”
宋楠道:“好,押在何处?”
“在院子里的营房里,为防走漏风声,我们不敢将他带进楼里,那姓党的回鹘管家可还没睡呢。”
宋楠起身道:“走,去会会他。”
三人立刻下楼,出了大厅往院子里的排排小舍走去,在一间小房子的门口,数名亲卫守着门口,见宋楠到来,忙行礼不迭。
进了屋里,昏黄的烛火下,两个人影被捆绑的像个粽子一般歪在屋角,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口中均塞着布条。
亲卫端来凳子让宋楠坐下,王勇上前去摘了两人口中的布条,这一男一女顿时杀猪般的叫了起来。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莫吵,再乱叫请你们吃钉棒槌。”王勇喝道。
两人吓了一跳,赶紧噤声,宋楠微笑道:“二位不好意思,手下人不懂规矩,打搅了两位的好事;他们都是粗人,不懂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风雅,便是抓人也不该在今晚的,实在是抱歉。”
一男一女羞愧难当无言以对,那史连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有些胆识,抬头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胡乱抓人,你们可知我是谁么?”
宋楠呵呵一笑道:“史连,你这么快便不认识我了么?那日在王府中咱们还相互拱手说过久仰的呢,贵人多忘事啊。”
史连眯着眼瞪了宋楠片刻,忽然眼睛瞪得老大惊慌失措的叫道:“你……你是……宋楠?”
宋楠笑道:“正是区区,史讲学,你好啊。”
史连身边的妇人突然叫道:“你……你不是那日来我家中求我丈夫画图的泥水匠人么?”
宋楠哈哈大笑道:“你也说对了,我正是那个泥水匠人,你眼力不错。”
史连扭头问那妇人道:“怎么回事,你怎么认识他?他是锦衣卫指挥使宋侯爷,可不是什么泥水匠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楠脸上笑容敛去,一摆手,王勇上前揪着史连的头发啪啪连扇两个嘴巴子,史连被打得昏头昏脑,叫道:“你们干什么?”
“我锦衣卫中的规矩,人犯未经询问不得多嘴,你刚才多了一句嘴,所以给了你两耳光,刚才你又多说了一句,还是两耳光。”王勇冷笑伸手,啪啪两声响起,史连双眼金星乱蹦,刚要破口大骂,忽然硬生生将骂人的话咽回肚子里紧紧闭住嘴巴。
“学的挺快,孺子可教。”宋楠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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