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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珩让绸缎铺的人端了火盆,上了热茶,陪着初盈说着家常闲篇,----谢家人的做派,一向是临泰山崩而不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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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谢长瑜是一个例外的。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绸缎铺的妇人上来回话,带回来的消息却不大好,有些犹犹豫豫的道:“五爷去的地方不太妥当,是南大街的……”
“等等。”谢长珩微微皱眉,不想污秽了妻子的耳朵,“我们去隔壁屋说。”
初盈低头拨着茶,----自己虽然是官家小姐,但毕竟是已经成了亲的妇人,平时女眷们聚会闲聊,闲言碎语还是知道一些的。
听那女子的说话口气,矫揉造作,不顾礼仪,断乎不能是良家女子,而南大街顶顶出名的……,就是一处风月场所。
不由叹息,小叔子这是着了魔吗?
家里有一妻二妾,都是如花似玉的青葱年纪,难道还不够?便是真的都厌了,丫头里面挑,或者去外头买,怎么能跟个粉头拉拉扯扯的?
说起来,婆婆还是太娇惯小儿子了。
初盈想到了重哥儿的教育问题,从小就得抓好,不说像他爹那样稳重能干,至少平平的不出错,更不能在外面惹事生非。
继而心下一笑,什么时候丈夫成了好男儿的标准?
那边谢长珩已经说完,过来道:“先送你回去。”
一路上,初盈都没有说话。
到了自己屋子,方才道:“你这是要出去找老五?”
谢长珩看着那双明亮乌黑的眼睛,水莹莹的,有着担心的光芒,情绪不自觉的跟着缓了缓,放柔声音,“我是做长兄的,该教导的就得教导他。”
“我知道。”初盈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教导老五自然是应该的。”顿了顿,“可是你去找他,又能当着外人说什么呢?你去了……,反倒传出些风言风语,还不如等老五回来,再慢慢跟他说道理。”
谢长珩一阵沉默不语。
“长珩……”初盈不想掩饰自己的私心,但是尽量说得委婉一点,“你是长子,更是谢家的顶梁柱,又是在仕途上行走的,做事应该慎重一些。”
----丈夫在气头上,要是真的去了那种地方找人,谁知道会惹出什么?突然觉得真该把小叔子看起来,哪里也不许去!
“罢了。”谢长珩没有再加持,的确是自己一时上火,去之无用,反正兄弟去都去了,早回来晚回来也没多大区别。
只是一想到兄弟在那种地方鬼混,就忍不住一阵胸闷。
让人去五房打听消息,吃午饭时谢长瑜没有回来,吃晚饭还没回来,----好在上次谢夫人的喝斥有点效,总算在关门前回了府。
“还去吗?”初盈问道。
“不了。”谢长珩跟着上了床,看着临睡前放在中间的儿子,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着,十分的机灵有趣,漫不经心道:“等明儿早上朝会过后,我去国子监找老五,一起回来去书房说话。”
初盈觉得也好,起码明面上能稍微遮掩一下。
----可惜的是,事态的发展让人措手不及。
第二天中午,谢长珩在书房里教训兄弟,“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跟一个粉头勾勾搭搭的,还有脸回谢家的门!”
谢长瑜没应声儿,目光漂浮的看着自己靴子。
“怎么不说话?”谢长珩的声音冷得要冻住人,目光更是凌厉,“你这样,以后还要不要在仕途上混了?真是扶不起的……”
“大哥,我知道自己扶不起。”谢长瑜突然开口,说不出的黯然低沉,“从小我就不如你,样样儿都不如你,我也没想过有什么大作为,只是想娶表妹共度一生。”表情有些刺痛,“她死了……”
谢长珩没有耐心听兄弟胡扯,打断道:“这跟你出去鬼混有何关系?”
“含烟她……”
没等谢长瑜说完,只见平安脚步匆匆赶了过来,“大爷,外头来了人报信,说是有位秦姑娘要找五爷,有要事商量。”
“你站住!”谢长珩一声呵斥,“你敢出门,我先打断你的腿!”厉声吩咐平安,“带人看好老五,不然回来只问你们要人!”
谢长瑜一则被兄长所震慑,二则看着苦瓜脸的平安和如意,知道自己跑不出去,最终只的忍耐住,怏怏的坐了回去。
然后还没走到前门,就撞见谢长盛迎了上来,“大哥,刚才我从外头回来,看见门口有人闹事,已经叫人看住了。”
谢长珩点点头,“我去看看。”
“大哥。”谢长盛紧跟上去,认真道:“不是什么大事,我出去处理就行。”神色略有迟疑,“这事说起来不光彩,大哥你担负着一家人的担子,反正兄弟我闲着,跑跑腿还是可以的。”
他这么一说,谢长珩反倒不好拒绝。
一则是做弟弟的一番好意,二则自己和下九流的人拉扯的确麻烦,----倒是和初盈想到了同一个问题,重哥儿的教育从小就要抓好。
小兄弟若不是幼时太过娇惯,怎么如此胡闹?
并没有指望他做什么大事,哪怕只是像庶出的兄弟这样,平平的,能帮一点小忙就很好了,可惜连这点要求都指望不上。
谢长珩颔首道:“那我在书房等你。”
谢长盛去了没多久,就折了回来,在长房的书房里找到兄长,回道:“不过是讹银子的。”
“怎么回事?”谢长珩问道。
“有个叫含烟的,是馆里有名的一个红牌姑娘,听说身价不低,是个惯会哄人钱财的主儿,只怕……”谢长盛摇了摇头,可惜道:“老五的银子都给掏光了。”
谢长珩关心的重点不在这里,皱眉问道:“难道还不够?还敢上门来要银子?”
“不是。”谢长盛面带苦色,“说是怀了老五的孩子。”
“放肆!”谢长珩一声冷笑,“新鲜了,没听说粉头还替人生孩子的,要都这样,那得生多少孩子?胆子倒是不小!”
“谁说不是呢。”谢长盛也道:“只是人家非说怀上了,我又不知道真假,只得暂且哄了回去。”迟疑道:“要不……,找个大夫去把脉?”
谢长珩凤目微微眯起,闪过寒芒,“不用。”
----这个兄弟,到底还是没有什么远的见识。
叫个大夫过去,便是没有也会闹得满城风雨,到那个时候,就算有一千张嘴都说不清楚!对方不可能没听说过谢家,也不会不知道和皇后的关系,既然知道……,还敢如此胆大妄为,里头很是有些蹊跷。
看来妻子的担心是对的,自己的确不能冒冒失失出面掺和。
“也是巧了。”谢长盛再次摇头,“那个含烟……,长得很像死去的苏姨娘。”
照说谢长盛是做兄长的,不会见到弟弟的姨娘,可是苏宜君又不同,小时候也要管他叫声二表哥,长什么样儿自然知道。
谢长珩脸色阴沉,半晌才道:“先别让老五知道,吩咐门房上的人嘴巴紧点!明儿我去国子监给他告假,最近都不许出门。”
谢长盛点头,“我知道,已经交待过了。”
“你也回吧。”谢长珩辞别了兄弟,大步流星的回了院子,进屋正见初盈在逗重哥儿,简妈妈等人围在一旁,说说笑笑十分热闹。
重哥儿握了个小拳头,无意识的左右摇来摇去,惹得初盈去拨弄他,笑容从眼角溢满流淌出来,看得人心里柔软温暖。
谢长珩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上前笑道:“做什么呢?”
“重哥儿会笑了。”初盈回头,津津有味的说起儿子,方才怎么笑了一下,又有多么招人喜欢,“可有意思了。”
“是啊。”简妈妈也笑道:“还不到两个月,多半的孩子都还不会笑呢。”
意思是,重哥儿比别的孩子聪明。
人都是这样,总是不自觉地美化身边的人。
“是吗?”谢长珩饶有兴趣的加入进去,用两根指头握住儿子的小拳头,轻轻的摇了摇,逗他道:“再笑一个。”
他原本只是随口一说,逗儿子玩儿。
哪知道重哥儿刚巧又笑了一下,乌黑的眼睛宛若水洗一般,粉白的脸颊,咧嘴露出没有牙齿的小牙龈,说不出的可爱逗趣。
初盈惊呼道:“哎呀,重哥儿听懂爹爹的话了。”
简妈妈和凝珠等人纷纷附和,皆笑道:“可不是,一听大爷说就笑了。”
“大爷。”甘草在外面探头,“夫人叫你过去一趟。”
初盈回头一怔,看来婆婆听说小叔子的事了。
谢长珩起身,“我过去了。”
甘草给他打了帘子,等走远,方才溜了进来,低声道:“奶奶,方才有人在门口闹事,听说是一个俊俏的年轻妇人,后来给二爷打发走了。”
“还有这样的事?”初盈诧异道。
怎么会有这等不要脸面的女子?跟个陌生男子在街上闲逛不说,居然还闹到人家门口,到底是风月场所出来的人,不可以用常理衡量。
没等到谢长珩从上房回来,外面又来了人。
“四姑奶奶。”周顺媳妇进门笑道:“夫人让我捎了点东西,给表少爷的。”衣服、吃食堆了半桌子,接着才道:“今儿是来报喜的,我们家五小姐订亲了。”
这么快?初盈那天不过是随口感慨,母亲却因为一句“积福”,就认认真真的把事情办了,因为感动而一时怔住。
进了半晌,问道:“订了哪家?”
“镇南侯徐家。”周顺媳妇回道:“老镇南侯的孙子,现今镇南侯爷的亲侄儿,今年十七岁,家里行三,上头有两个嫡出的哥哥,单名一个‘烁’字。”
也就是说,徐烁本人是庶出的了。
不过以初珍的身份,嫁到镇南侯家也不可能陪嫡子,而且她的生母是何九儿,----往好了说是良妾,往坏了说是个不知规矩的女子。
算起来,嫁给镇南侯家的庶子是高攀了。
只是奇怪,不知道徐家那边是怎么想的,居然肯低就,……或许是为了和傅家联姻的缘故?毕竟初珍赶上了好时候,皇帝登基,姐姐初慧已经是皇后,不想当初傅家正落败之际,初容和初芸都嫁得仓促。
只是不知道,徐烁自己是怎么一个想法。
不过亲事都订了,初盈也管不了太多,再说也不想管,出神片刻笑道:“等我这两天让人整理一下,改天亲自回去给五妹添妆。”
周顺媳妇忙道:“那感情好,先替五小姐谢谢四姑奶奶。”场面上的话说完了,底下又道:“四姑奶奶最近身子可好?夫人担心你,说要是没空就不用回去了。”
初盈心头暖暖的,微笑道:“还好,我也想回家看看娘。”
周顺媳妇笑道:“可惜表少爷太小,不然可以一起回去玩会儿。”又道:“大少爷还嚷嚷着,说是要看看小表弟呢。”
“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初盈说了几句闲话,问了母亲的安,方才让人打发了人走,还给了一个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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