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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广和尚霍然色变,双目精光一闪,方要说话,智圆和尚连连摇手抢着说道:“女施主万勿动气,出家人不打诳语,傅侯伉俪确实是已经早离少林,至于敝掌教那位贵客……乃是敝掌教多年未见,来自远方的一位故友,贫僧师兄弟不知他尊姓大名,故而无以奉告,家师弟不会说话,贫惜这里代为向女施主赔罪!”说着,双掌合十,微微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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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当!”黑衣人儿鞍上欠身,脸色稍霁,淡淡说道:“这位大和尚哪里是不会说话,分明是有意找岔儿,大和尚应当听得出他话儿说得咄咄逼人,奉劝多加教导,莫要毁了贵派数百年清誉。”
黑衣人儿小嘴儿不饶人,这话说得够尖刻。
虽然智圆已经递过眼色,无如这话令人忍无可忍,智广和尚勃然大怒,脸色铁青,双目暴**光,沉声说道:“女施主休要得理不让人,须知少林不是容人撒野的地方,再若出口不逊,休怪贫憎不顾一切,出手得罪了。”
一句话又激起了黑衣人儿刚要平息的怒气,娇靥上的寒霜比适才还要厚,她刚要大发雄威,智圆和尚突扬沉喝:“师弟莫非忘了掌教令喻!还不与我退后。”
不知是做师兄的威严,抑或是掌教令谕慑人,智广身形一颤,慌忙合十躬身退后,临低头时还狠狠地盯了黑衣人儿一跟。
人家师兄既然出声喝止,黑衣人儿似乎也不愿为已太甚,她未再说话。
智圆虽然喝退智广,可是脸色也变得很难看,向着黑衣人儿勉强一笑,遭:“家师弟性情暴躁,多有得罪,贫憎私心甚感不安,为免彼此再生误会,女施主请回驾吧!”显然,他也认为黑衣人儿适才那句话儿说得太重,已微生不悦,还能忍住没发作,也许是他涵养好一点。
话儿虽然已尽量委婉,无奈很明显的这是逐客令,黑衣人儿听得老大不舒服,扬眉说道:“谢谢大和尚,可是……常言说得好既入宝山,岂可空手而回,我没有见着贵掌教,尚未打听出傅侯去向,我怎么能就此一走了之呢?”
智圆和尚笑得更勉强,道:“贫僧适才已经说过,令喻在身,不敢擅自做主,女施主岂非有意让贫僧为难?”
“那好办!”黑衣人儿有点刁蛮,道:“大和尚既然奉有令喻不敢代我通报,那么我也不便强人所难,这样吧,请让让路,我自己上去这总该可以了吧!”
智圆呆了一呆,啼笑皆非地道:“这一点请恕贫憎们碍难从命,贫憎师兄弟职司山门守护,岂敢明知故犯地容女施主进入少林重地。”
黑衣人儿柳眉双扬,偏仰首,问得俏皮:“这么说来,无论如何,今天我是见不成贵掌教了?”
智圆说道:“职责所在,万请女施主原谅。”
黑衣人儿微微点头说道:“这就难办了,这一趟又不能空跑……大和尚,假如我今天非见不可呢?”
智圆浓眉微轩,道:“贫僧为遵行掌教令谕,说不得要出手阻拦了;不过,彼此既无仇怨,为免伤了和气,还请女施主三思。”
黑衣人儿突然咯咯娇笑说道;“乍听起来,大和尚的意思,是怕伤了我。其实……可能是为了贵派那位贵客见不得人吧!”
智圆腔色一变,但他随又强笑说道:“女施主请勿再做是语,少林与世无争,委实是在尽量避免惹是生非。”
“是么?”黑衣人儿展颜微笑,笑得很神秘,道:“那也许是我误会了,刚才大和尚向贵师弟暗递眼色,我还以为大和尚是因为少林正在进行什么不愿人知的秘密事儿,而有所顾忌呢!”
智圆和尚神色大变,目闪神光,沉声说道:“女施主不可无中生有,胡乱猜疑,少林派大门名,行事一向光明磊落……”
黑衣人儿娇笑接道:“大和尚.我说过了这是误会,无中生有、胡乱猜疑,大和尚何其言重?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大和尚,你不嫌得有点过分紧张么?”
听了前半段话儿,智圆惊怒之色稍敛,刚刚暗吁一口大气,入耳那后半段儿,颜色再变,而且惊怒之态较前更甚:“女施主,贫僧已容忍再三,奉劝莫再相逼,少林不愿多事可并非惧事,女施主若再在此胡言乱语,莫怪贫僧为少林清誉,要出手得罪了。”
少林武学百年来一直执林牛耳,谁不尊仰?无如这位性情高傲刁蛮的美姑娘,她就偏偏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初生之犊,更像有意找茬儿。
她不但没动气,反而笑了,笑得满不在乎,皓腕轻抬,伸出那水葱般一根纤纤玉指,指着智圆说道:“大和尚,你是想动蛮,还是想灭口?告诉你,这两种念头你最好别动。否则你们这小小少林就别想再要了,你知道杀了我这个郡主是什么罪么?闪开点儿,今天我要见你们那掌教和尚是见定了,他能迎接傅小天,就该能迎接我,”话落,磕马,她倔性一发,就要硬闯少林。
智皿和尚神情猛震,出手如风.一把扣上了辔头,浓眉倒剔,目中暴**光,高宣一声佛号,沉声说道:“女施主,你贵为郡主,那只是在北京,少林佛门圣地,化外净土,却不是女施主逞威显能的地方,最后忠告,请女施主及早回头。”
显然,这位冷艳、高傲、刁蛮的黑衣人儿,正是那美郡主德怡。
更显然地,她那并非出自本愿地拿满室亲贵压人并未能收到效果,反而更激怒了这位少林和尚。
人家只那么轻扣辔头,她那蒙古种的高头骏骑已是踢弹嘶叫,寸步难行,美郡主羞红了脸,也气得柳眉倒竖,娇喝一声:“和尚,放手!”
手中马鞭疾扫,“唰!”地一声,直袭智圆扣在辔头上的那只右手。
智圆还真没料到这位娇贵的郡主竟身怀真才实学,不是他想象中的花拳绣腿。
来势如电,劲力先射,如不松手,这只右掌非折不可,心中一惊,撒手沉腕,冷哼说道:“女施主果然不凡,难怪一再寻衅,请也接贫僧一招试试!”突然抬腕,五指箕张,飞攫德怡掌中马鞭。
美郡主的确身手不凡,是比她那位贝勒哥哥高明得多,抖缰磕马,马扬长嘶,腾身猛窜,她就势马鞭再挥,飞点智圆肩井。
智圆不由动容,霍然旋身,避过一鞭,疾袭而上。
转瞬之间,德怡挥出八鞭,智圆招换七次,却仍然是秋色平分,难分轩轾。
旁立智广和尚看得性起,突扬佛号:“阿弥陀佛,走了此女,少林危矣,师兄恕我!”袍抽双挥,疾掠而来,飞扑鞍上德怡。
少林僧人竟然不顾一切,以二对一,联手对付一个年轻大姑娘,说出去应该是令人难信。
美德怡立时两面受敌,激得她柳眉双剔,杏眼圆睁,鞭换左手,右手拔剑,“铮!”地一声龙吟处,长剑出鞘;左鞭智广,右袭智圆,雌威大展,威风八面。
按说,少林二憎联手攻敌,应该是占尽上风,抢尽先机,无如德怡左鞭右剑,利器在手,少林二僧一时竟然也奈何她不得。
在这种情况下犹不能擒下来敌,传扬出去,少林声名纵不扫地也够难堪了。
少林二僧自然是又急、又怒,一时颇难得手,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高手过招最忌讳的是精神不一,心神浮燥,“叭!”地一声,智广和尚右手背上挨了一鞭,鞭痕顿时肿起了老高,伤虽仅只皮肉,声名要紧,他气得眉腾凶煞,目闪怒光,厉声呼道:“师兄,此女……”
蓦地,佛号苍劲如闷雷,十丈外传来一个低沉话声:“你还有脸在此呼叫,还不与为师退下。”
智广、智圆闻声齐惊,忙不迭地飞掠暴退,山道旁并肩合十躬身。
美郡主也被这声突如其来的佛号,震得血气微翻,心头撼动,不由一惊收手。美目注处,只见十丈外山道上垂手站立着一名高年僧人,灰衣芒鞋,髯白如雪,神情肃穆,不怒而威,一双风目精芒闪烁,看了她一眼,随即转向二僧沉声问道:“你二人竟敢不顾派誉,联手对付这位女施主,究竟为了什么,说!”
这者和尚果然慑人,二僧身形一颤,头垂得更低,智圆和尚连忙将适才事,低低禀告了一番。
老和尚听完禀报神色稍变,深注德怡一眼,大步走了过来,双掌合十,微微躬身,道:“原来是京都德郡主芳驾莅临,两个劣徒斗胆渎冒,老衲这里谨代赔罪。”
美郡主马上欠身还礼,淡淡笑道:“岂敢,令高足说得好,德怡贵为郡主,但那只是在北京,现在也是个寻常武林人,论起来我该尊称大和尚一辈,怎敢当大和尚这赔罪二字?敢问大和尚上下?”
老和尚肃然答道:“有劳郡主动问,者衲大空,职司少林迎宾。”
太空禅师为少林大字辈有数高僧之一,德怡素幕朱郭,向往武林,听来颇不陌生,她“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大空禅师,德怡久仰大和尚少林高僧,佛学武学两称高深,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大空禅师谦逊说道:”郡主夸奖,者衲愧不敢当。”
德怡微微笑道:“大和尚不必客套。……”
望了望山道旁犹自躬身,不敢仰首的智圆、智广二僧一眼,接道:“刚才的事儿,令高足谅必已有详禀,大和尚既然职司少林迎宾,对傅侯行踪,应该可以给我一个答覆。”
大空禅师道:“老衲那日确曾参与接待傅侯伉俪,只是傅侯离开少林时,并未示今后行踪。”
看来这回应该不假了,一经证实,美郡主顿感大失所望,没打听出傅小天的行踪,别的事她也懒得问了,眉锋微蹙,笑了笑,道:“既然连大和尚都不知傅侯行踪,看来我这趟少林是白跑了……和令高足间的误会,我该负一半责任,望大和尚勿再加苛责,打扰之处,容我日后再来谢罪……”
大空禅师连忙躬身,接道:“郡主未加降罪,两个劣徒已属万幸,少林何再敢当郡主谢罪二字?所喻老衲定当遵命,恕老衲未克远送。”
人家尚未言去,他却已有意逐客。
德怡奉就准备走了,也未在意,长剑归鞘,抖动缰绳,就要拉转坐骑,举目之间-眼瞥见两个高大淡黄人影自少林古刹方向如飞掠下少室,飞闪不见,虽然两下相去足有百丈远近,她仍可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两个身材高大的黄衣喇嘛。
布达拉宫的黄衣喇嘛上了少林!来做什么?……
德怡忽然想起了那来自远方的少林贵客,心头暗暗一震,脑中电旋,立刻松了缰绳,目注大空掸师,笑道:“大和尚,我突然想起了-件事……听说贵掌教今日不见外客,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原因么’”
大空禅师呆了一呆,立即躬身,道:“郡主恕罪,老衲掌教师兄今早召集派中长老,各堂主持共议大事,至今尚未……”
显然美郡主是故意试探,她要听听大空禅师所说的和他两个高足是否符合,这一试试出了出入,也试出前言难搭后语的矛盾。
德怡心中了然,一颗心也揪得更紧,谈淡一笑,飞快接口,道:“共议机密大事,那就难怪了……大和尚佛门得道高僧,谅必不会欺我,应该不是为了那两位来自远方的少林贵客。”
大空禅师立即明白了一切,但是他因为背向少林古刹,还不知美郡主已有所见,有点不自在,道:“郡主万勿误会,两个劣徒……”
德怡柳眉双扬,微笑接道:“我没有误会,令高足倒是未打诳语,大和尚未免太会隐瞒,刚才我已经看到了那两位少林贵客,我正奇怪他们为什么不走正道,偏偏要从山麓掠下少室。”
美郡主天真可爱,她没有料到这句话会为她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她仍然难脱她那娇贵脾气,她认为昔天之下,除了傅小天和夏梦卿以外,没人敢对她怎么样,她不该忘了片刻前的那场搏斗。
她还想听听大空禅师怎么回答,怎么解释。
话声方落,大空禅师神情猛震,脸色剧变,没答话也未解释,闪身疾掠,抬手一指飞点美郡主昏穴。
美郡主花容倏变,她来不及躲闪;再说,她那身不凡武学较诸这位少林高憎也相去太远,太空禅师出手快捷如电,根本不容她躲闪。
眼看这位当朝亲贵的美郡主,就要被点落马,为囚少林。
眼看大空禅师这一指,就要为少林带来巨大祸患。
蓦地,轻笑震耳数十丈外,突然传来一个清朗话声:“大和尚,不可造次!”一条白影电射而至。
再看时,一位俊美绝伦的白衣文士面带潇洒,微笑卓立于马前,左手轻轻地托住大空禅师那只右腕。
大空禅师大吃一惊,急忙撤腕抽身,暴退丈外。
这位白衣文士对美郡主来说,并不怎么陌生,虽然暮色低垂,她仍可看得清楚,这人是她在太原醉仙楼前曾经一度邂逅。
她还真没想到这位白衣文士身怀这等高绝功力,惊魂甫定,不由一双美目深深地看了他两眼。
白衣文士则目注大空禅师,笑了笑,道:“大和尚是佛门得道高僧,怎好这么大火气?也未免过于冒失,大和尚可知冒犯当朝郡主该当何罪么?可知你这一指要为少林带来多少祸患么?”
大空禅师已经深深震慑于白衣文士那身高绝功力,对这一连串的问话,他无从回答,神情一肃,合十反问,道:“恕老衲眼拙,施主哪位高人?”
“高人不敢当!”白衣文士笑道:“看情形,大和尚可能没有参与昔年蛾嵋护宝行列,对么?”
大空禅师猛有所忆,大惊失色,急忙躬身,恭谨说道:“原来施主便是昔年……”
白衣文士一摆手,飞快接口道:“大和尚知道就好了,请转告贵掌教,就说我特采拜谒,随后就到,此事我自会向贵掌教有所交代。”
大空禅师目注德恰郡主略一犹豫,随又躬身说道:“贫衲遵命!”
领着智圆、智广转身奔向少林。
他没有再以掌教不见外客之词拒人千里。
白衣文士一笑转身,看了德怡一眼,蹙眉说道:“郡主阁下,你的胆子未免太大了点儿,也很会给人添麻烦,岳钟琪也许不敢拿你怎么样,可是这莽莽江湖却没把你那德怡郡主四字放在眼内,你怎可跑上少林惹是非?假如我迟到一步.你阁下岂非要成人阶下之囚?好了,言尽于此,既然我碰上了这件事让我来替你料理吧,没事最好回北京去,懂吗?”
这读书人也够大胆,他竟敢当面数说郡主!
可是也怪,德怡竟然一点脾气也没有任他数说,眨动了一下大眼睛,道:“阁下说完了么?醉仙楼前幸遇,太原城东承你暗中帮忙,现在又蒙你援手,看来我欠你良多,你阁下也神气得令我不得不谢谢你,阁下高姓大名?”
白衣文士似乎有点无可奈何,望着她摇摇头,笑道:“郡主说我神气,就算我神气吧!……谢倒是不必,倘若阁下知道我就是玉泉山上**人,恐怕郡主还会赏我一马鞭呢!”
德怡神情猛震,不知怎地,自觉一颗心突然跣得很厉害,脸上也有点发烫,马鞭戟指,挑眉瞪目,尖声说道:“你,你就是那自命不凡的夏梦卿,好呀!那天晚上你竟敢不顾身份,自毁诺言,偷偷溜掉,害得我跑来江湖到处找你……”
夏梦卿啼笑皆非,皱眉接道:“阁下难道非要挽回面子不可。……”
“当然!”德怡绷着脸说道:“我说过,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
夏梦卿苦笑说道:“阁下这是何苦,岂非有点小题大作?
我两次略尽绵薄,难道还消不了阁下这口气么?”
德怡在鞍上跺足,道:“谁要你大侠客帮忙?我可没求你,瞧见你我就有气,你凭什么一见面就数说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跑上少林?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他们打架,两个布达拉番僧成了少林掌教的座上嘉宾,你知道么?……”
夏梦卿笑容顿敛,变色说道:“你这话可是真的?”
德怡气虎虎地道:“谁有工夫跟你说着玩儿?我亲眼看见两个黄衣番僧鬼鬼祟祟地由山麓掠下少室,现在你该知道我为什么跟他们打架了吧?他们想杀我灭口!”
夏梦卿剑眉蹙得很深,略一沉岭,突然说道:“这件事由我来处理,傅侯伉俪现在潼关,郡主请即刻赶往相寻,并请告诉他太原所见……”
按说,德怡远上少林,为的就是要探听傅小天行踪,告诉他在北京便已洞悉的朝廷密旨,现在既然乍闻傅小天下落,应该喜形于色地立刻动身才是,哪知大谬不然,她竟娇靥徽酡地摇了摇头,道:“不行,我身为宗室.怎能袖手不管,让你一人儿处理这件事,我要……”
夏梦卿以为她不知天高地厚,急得皱眉,接口道:“阁下这件事你帮不上忙,莫要忘了你们朝廷的做法,傅侯至今还蒙在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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