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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这一带,人口本来就稀少,到处是空矿的荒原,起伏的岗峦,黄土飞扬风沙蔽天,地称不‘毛’,难见一丝人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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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天方正午,烈日高悬,炎热炙人。
没有云.也没有风,静得像死了-般。
唐古喇山山脚下,那一片连天的干热旷野中,沿着婉蜒山势,正缓缓地蠕动着一支队伍。
这支队伍,像是哪个镖局保的一趟镖,两个骑马的镖头,加上十个推着两轮小车的壮汉,十足的像。
说它像趟镖,可是又不对,保镖有规矩,要把镖局的旗帜‘插’在一辆镖车上,可是这趟镖独无。
难不成这个镖局没镖旗?
保镖,应该有趟子手在前面吆喝,喊出镖局的招牌字号,这趟镖也没有,怪了!
不但没有趟子手在前面吆喝开道,反之,每个人却像含了“枚”一般,除了蹄声得得,车声辘辘外,别的听不到一点声息。
再说,保镖,该走奇林湖西的大道,为什么这趟镖舍弃大道不走,偏走这僻静的小道?
是镖局响亮?镖头胆大?抑或这是捷径?
总之,说它像镖,它又不像,说它不像嘛,它又有点儿像,令人‘摸’不透他们是干什么的。
两匹马,很不错,清一‘色’的‘蒙’古种高头健骑。
鞍上的两个镖头,却令人不敢领教。
倒并非别的,是怪得可怕。
那是两个装束怪异,身材瘦小的老者。望之不似中原人物,鹞眼鹰鼻,肤‘色’黝黑,目眶深陷,开合之间,碧芒闪烁,神‘色’木然而剽悍,像两具僵尸。
尤其扎眼的,是他们四只细小鬼爪般手腕之上,各戴一只金光灿烂的手环,似金非金,不知为何物打造。
他两个的森冷模样儿,望起来还真慑人。
谁说不是?瞧。
十个推车壮汉,汗出如浆,衣衫尽湿,步履缓慢而吃力异常,个个垂头牛喘,疲累不堪。
但,却没一个敢出声,更没一个敢停下来要求休息。
看来,这两个僵尸般的怪老者真没良心,骑马不知步行苦,何况人家手上还多了辆重车。
就凭这么两个人干老头儿,能压得住这十个壮得像牛般大汉,要不是有两下子,而且很狠,说给谁听谁也不信。
转过山角,一片树林横在目前。
我的天!这何异久旱逢甘霖?
十个壮汉‘精’神大振,二十只眼齐亮,暴‘射’希企喜悦光芒,为首的那名壮汉,头一抬,才想推车往树林走,一眼触及两个老者那隐透‘阴’森的鞍上背影,突然像斗败了的公‘鸡’,没了胆,泄了气,头飞快地垂了下去。
难道说,这两个老家伙就那么不近人情?
天知道!
他俩就像背后长了眼,居左那名老者一抖缰绳,拉偏了马头,他竟要遇林不入,绕道而过。
好没人‘性’的东西。
不!不能一概而论。
居右那名老者倏伸鬼爪,出手如风,一把将居左老者坐骑拉回,随着,抬手指了指树林,他好像懒得说话。
居左老者碧目双翻,冷冷说道:“老二,这批东西不能如期运到,耽误了大事,法王要是责怪下来,你担着,可没我的事。”
那被唤“老二”的居右老者牵动了一下嘴‘唇’,算是笑,却笑得好不‘阴’森,能令人不寒而栗,道:“别净拿法王来压我,你我兄弟由大漠至今,可曾歇过一下‘腿’?惹火儿了我,你干你的,我拍拍屁股回窝里去。”
居左老者细眉一皱,才要开口。
居右老者冰冷一笑,又道:“老大,我真不明白你这是聪明还是糊涂,难得碰上歇息佳所,你不让停脚;累趴了他们,这十辆车你扛?”
居左老者脸‘色’一变,双目暴‘射’碧芒,道:“敢,除非他们不想活了。”
“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居右老者道:“试问,没有他们,这十辆车咱们俩有办法么?别说耽误大事,恐怕寸步难行,连地头儿也到不了。”
这话不错,他比那位有心,也有些人‘性’,说穿了丝毫不值得感谢,他不是为人,是为了东西。
居左老者没得说了,冷哼一声,策马当先入林。
这一来,喜坏了十个推车的壮汉,若不是还想活,准会高兴的丢车大呼大叫;臂有了力,‘腿’也有了劲儿,一阵风般推车进了树林,放好车,立即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骨头都松了。
两个老者也下了马,席地坐下,脸上始终没表情,就生似林内林外全都一样,歇息与否无所谓一般。
不过一会工夫,居左老者缓缓地站了起来。想走。
无奈,那十个推车壮汉像是快死了的瘫痪人,也像没看见他已经站了起来,投有一个动弹。
居左老者看得心头火起,怒叱一声,道:“你们最好知足些,老夫一时虽不能杀你们,可是老夫能像对付马一样地把你们个个割脉放血。……”
马放血,这是唯有西域人才懂的土法儿,一匹疲累的马,放着血比前劲还足,仍能跑个几百里,可是到了地头,马也完了。
他这狠办法真有效,话未说完,那十个推车的壮汉如被蛇噬,一跃而起,面无人‘色’,齐奔车后。
居左老者好不得意,狰狞一笑,方待上马。
蓦地,一声轻哼,树林深处传出一个冰冷话声:“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在此大呼小叫,惊扰我老人家清眠,还不快快滚进来叩头领罚。”
怎么?林内还有人?凭他二人那身莫测功力,竟都茫然无觉,林内此人修为当然更高。
不过,放眼宇内,功力能凌驾于这两个鬼怪般老者之上的人物,并不多,而且少得可怜,那是谁?
两个怪老者霍然‘色’变,四道碧绿目光一起投向林内,居左老者松开坐骑,细眉一挑,‘阴’‘阴’反问:“老匹夫何人?你可知老夫兄弟又是何人?”
林内话声又起,不但冰冷,而且轻蔑:“凭你们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也配动问老夫名号?你们是谁;我老人家不屑问!是谁都一样,给我老人家滚进来即上三个响头也许死罪可免,否则惹得我老人家‘性’起,哼,哼”
冷哼两声结束了这番话,却‘激’得居左老者暴跳如雷,血脉贲张,仰天一阵桀桀怪笑,震得树摇叶落,道:“老匹夫,好大的口气,你滚出来,让老夫兄弟看看是谁给你的天胆,敢对老夫兄弟这般说话。”
这回,林内人口气已带薄怒:“好个不知死活的大胆东西,若按我老人家昔年‘性’情,哪还容得你如此放肆?我老人家数到十,如若……”
居右老者突然怪笑一声,截口说道:“阁下,何必多费口舌?只要你出来给点东西让老夫兄弟看看,还怕老夫兄弟不给你叩头么?”
林内人一声轻笑说道:“还是你这后生会说话,也罢,我老人家就出来让你俩见见,话说在前头,稍时若想撒赖,可小心四条狗‘腿’。”
随着话声,树林深处步出一位白袍老者,神‘色’冷峻,负手而来,举止潇洒,飘逸出尘。
这位白袍老者好奇特的相貌。
白发似雪,长髯如霜,面如重枣,蚕眉风目,气度慑人,不怒而威,看样子准是位隐世高人。
两个僵尸般怪老者甫一入目这白袍老者长相,猛然忆起一人,心头巨震,脸‘色’大变,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但旋即却又恢复常态,晴暗失笑,一个明知已经死了多年的人,岂会白骨生‘肉’,还魂复活。
无如,话又说回来了,天下哪有容貌如此相像之人?
思忖间,白袍老者已至面前,禁不住心中打鼓之余,居左怪老者目光闪烁不定,沉声问道:“老夫再问一句,阁下何人?”
白袍老者目光如冷电,轻扫微注,道:“你敢在我老人家面前自称老夫?我老人家今年高龄九九,你呢?冲着这一点也该赏你一个嘴巴。”
说归说,却未真个动手,目光一凝,冷笑又道:“我老人家说你俩是后生晚辈,你俩还不服,见了我老人家这独一无二的奇特长相,犹自懵懂发问。……”
二怪老者脸‘色’又变,这回未马上恢复。
居左怪老者瞪大了一双碧目,惊诧接口,道:“阁下真是天外神魔南宫……大侠是?”
口气客气了不少。
白袍老者蚕眉一挑,凤目深注,“哦!”地一声,说道:“你这后生竟还能认出我老人家来,不差,不差。……”话锋微顿,接道:“你认得出我老人家.我老人家却认不得你,你们两个给我各报个名儿上来,让我老人家听听看。”
二怪老者气焰顿消,凶态全敛,天外神魔南宫毅七十年前便已睥睨宇内,威震武林,正邪侧目,黑白丧胆。
论起来与智‘蒙’神僧、海老人都是同辈人物,那时候他二人不知在哪儿呢!
居左怪老者连忙拱手赔笑,道:“原来果真是南宫大侠.老朽兄弟不知……”
天外神魔南宫毅一摆手,很不耐烦,道:“何必前倨而后恭?我老人家平生最恨的便是卑贱无耻的软骨头,也不喜欢这一套虚情假意,叫什么?说!”
杀了他,他也不敢再逞凶威,居左老者谄笑道:“是,是,老朽这就报,这就报,老朽兄弟自号西城双残,老朽哈连堂,身旁乃拜弟桑元努。”
原来这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老东西,竟是那北邙断魂谷,傅小天的掌下游魂,千毒‘门’二护法西域双残。
能使那当年罗刹教主公孙忌都畏惧三分的西域双残前倨后恭,震慑如此,天外神魔之威可知。
天外神魔南宫毅摇了摇头,冷然说道:“怪不得你两个让我老人家瞧着不顾跟,原来不是中原人氏,想必你二人出道甚晚,这名儿我老人家没听过。”
哈连堂嘿嘿一笑,说道;”南宫大侠说得是,老朽兄弟在后五十年才……”
南宫毅又一摆手,道:“别跟我老人家打哈哈。……”
一指桑元努道:“你,要我老人家拿出点东西你看看,现在我老人家就在面前,想看什么,你自己说吧”
桑元努大惊失‘色’,机伶一颤,窘迫强笑,道:“南宫大侠雅量海涵,老朽兄弟适才不知是南宫大侠小憩林内,否则就是天胆也不敢惊动。……”
南宫毅冷冷一笑,道:“这么说来,你二人是不打算看啦?”
桑元努心惊胆寒,忙道:“老朽兄弟不敢。”
“谅你二人也不敢。”南宫毅面‘色’一沉,冷哼说道:“那么,听我的,叩头。”
这多尴尬。
双残相觑一眼,同声窘笑.道:“南宫大侠,老朽兄弟……”
南宫毅凤目冷芒一闪,道:“少废话!你二人既然知道我老人家,就应当深谙我老人家‘性’情,你二人且答我一句,这头叩也不叩?”
这头如何能叩?叩了丢人,但,不叩丢命。
双残大感作难,丑脸上阵白阵红,不敢回答。
僵持了片刻,南宫毅突然一笑说道;“不知怎地,我老人家往日杀人不眨眼,今日却心肠软如棉,也许是你俩的造化,这样吧,头可以免了。……”
双残心头一松,连忙笑道:“多谢南宫大侠……”
“慢点!”南宫毅一摇头,道:“我老人家还有话说,这是条件‘交’换,愿不愿凭你二人,我老人家绝不勉强,仔细听着。
……”目光一扫那十辆两轮车,淡笑接道:“三个响头换这十辆车,你二人选吧!”
双残才暗吁了一口大气,闻言心头猛又一紧。
这如何使得?十辆车中之物比‘性’命还要重要,宁可丢人、丢命,也绝不能丢了这东西,哈连堂变‘色’强笑:“南宫大侠想必是说笑,老朽不敢区区俗物冒渎……”
好巧的老嘴。
南宫毅头摇的像拨‘浪’鼓,道:“我老人家没工夫跟你们说笑,我老人家生平爱的就是金银珠宝,不在乎什么冒渎不冒渎。”
桑元努面现喜‘色’,脱口说道:“南宫大侠您误会了,这十辆车内之物,井非金银珠宝……”
猛觉失言,倏然住口,无奈已经来不及了。
南宫毅“哦”地一声,轩眉说道:“车内不是金银珠宝。那是何物?说与我老人家听听。”
桑元努嗫嚅难言,哈连堂却连忙干笑说道:“车里没别的,乃是,乃是……”
“是什么?为何这般吞吞吐吐?”甫宫毅冷冷发问。
“乃是些不值钱的古玩字画。”终于让他说上来了。
岂料,甫宫毅又冷然摇头;“是么?我老人家有些不敢相信,区区古玩字画也值得如此神秘;且打开来让我老人家看看……”
刚才一路曝晒于烈日之下,双残额头都未见汗渍,如今,却急出了汗,吓白了脸,面面相觑,道:“这……”
“这什么?”甫宫毅沉声道:“莫非要等我老人家亲自动手?”
双残身形一颤,道:“老朽兄弟不敢。”
“那么打开。”南宫毅风目放光,神威慑人道:“否则就从实告诉我老人家,车内究竟何物。”
要想出手,没有百分之一的希望,那时死路一条;事到如今,只有咬牙,哈连堂一横心,道:“不敢再瞒南宫大侠,十辆车内都是火器。”
“火器?”南官毅神情一震.脸‘色’微变,目光凝注,道:“你两个后生想要干什么?说!”
哈连堂心中一懔,道:“南宫大侠请勿误会,车内火器非老朽兄弟所有,老朽兄弟只不过是奉命护送而已……”
甫宫毅微愕说道:“奉谁之命!又护送往何方?”
既泄其一,索‘性’和盘托出,哈连堂道:“奉阿旺藏塔法王之命,护送往布达拉宫。”
南宫毅冷哼一声,道:“后生,你敢欺我老人家,他们哪来的火器?”
哈连堂倏躬身形,道:“老朽怎敢,火器乃来自白衣大食。”
南宫毅勃然变‘色’,蚕眉倒挑,目‘射’寒芒,厉声道:“好东西,他勾结大食人输入火器,意图何为?”
哈连堂面如死灰,只得将原因概述一遍。
话声方落,南宫毅突然仰起皓首,纵声狂笑,声如龙‘吟’,穿云薄日,落叶簌簌而下。
双残一时‘摸’不透吉凶,丑险煞白,觳觫后退。
南宫毅正眼未看他俩一下,笑声歇止,大呼说道:“好,好,好,我老人家二次出世,正预备将天下闹个天翻地覆,鬼哭神号,却不料有人同心,比我还快。……”
双残闻言心头刚刚一跳。
南宫毅脸‘色’一变,凤目暴‘射’‘逼’人奇光,接道:“我老人家正愁凭两只手杀人放火不够痛快,如今有了现成火器,那是天意助我。回去告诉番和尚,就说东西我老人家留用了,他若不服,叫他尽管倾巢来此找我。”
原来如此,哈连堂险些吓破了苦胆,一副乞饶可怜相,只差没有双膝落地,尚未说话。
桑元努目中碧芒一转,忽地嘿嘿笑道:“南宫大侠,老朽在此有点拙策浅见,不知南宫大侠可否赐片刻时间,容老朽掬心一陈?”
一阵疾风过处,落叶纷飞,黄尘蔽天;大地为之一黯,山川为之变‘色’,这象征着什么?
冥其中早有安排。
第三天,这三人两骑带着十辆车到达了布达拉宫。
布达拉,为西藏少数规模宏大的喇嘛寺之一。高高地坐落在一座孤峰之上,其高摩天,巍峨壮观。
这个被中原武林视为龙潭虎‘穴’的密宗高手云集之地,寺高十三层,因山筑楼,凡数于间。
神像以万计,殿宇材料多铜质镀金,故远远望去,金光万丈,飞腾薄日,亮透半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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