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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初垂,蔚蓝的天空只能隐约地看到几颗闪烁的星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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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北京城内万家灯火。
茫茫夜‘色’里,一骑快马踏破紫禁城的寂静,蹄声得得缓缓驰向那宏伟庄严的神力侯府。
神力威侯傅小天深蹙浓眉,闷闷不乐地登上后院小楼,第一件事便是传谕下人飞骑九‘门’提督府,接回忆卿、小霞,他急着要看看自己的一双儿‘女’。
他长剑未卸,征尘未拂,刚刚想要坐下。
楼梯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步履声,黑衣护卫任燕飞疾步跑进了小楼,躬身说道:“禀侯爷,有客求见。”
傅小天只当是朝中王公大臣来访,他讨厌那些嘴脸,同时也没有心情,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告诉他,今天我不见客。”
任燕飞立刻面现难‘色’,躬身嗫嚅说道:“属下说过了,只是他非见不可,而且,属下拦他不住.他已经进了大厅了。”
傅小天霍然‘色’变,浓眉陡地挑起:“来人是准?”
任燕飞涨红了脸:“禀侯爷,来人一身便服,属下不认识……”
傅小天一掌拍上了桌子:“登‘门’求见,怎不先通姓名?”
任燕飞身形一颤,连忙低头:“禀侯爷,他姓胡。”
傅小天神情猛震:“哦!”地-声,喃喃说道:“是……他,天都黑了,他怎能随便出……”下面一个字未出口,突然沉声挥手:“准备‘侍’候。”急步下楼出迎。
望着那神威‘逼’人的魁伟身形,任燕飞暗吁大气,苦笑摇头,飞身下了小楼。
侯府大厅中灯火辉煌,一个身材颀长的青袍人正自背负着双手,站在那里凝视着那幅出自博侯夫人手笔的“慷慨悲歌”频频点头,状颇欣赏地不忍他顾。
他的背影,隐透着一种雍容高贵的气质,一望而知不是常人。
步履声由远而近,傅小天一身征尘未除,疾步闯进大厅,看了青袍人-眼,神情微震,倏然住足,垂手肃立丈外。
青袍人对那阵步履声恍若未闻,对已经进大厅,伫立身后的神力威侯傅小天,也恍若不知未加理会,仍然面对壁亡的字画,背着身子呆呆出神;而这位威慑群臣、权倾本朝的神力威侯博小天,竞似有所顾忌,不敢惊动地站在那儿没有开口。
大厅中的空气显得很沉重,使得那些奉命前来‘侍’候的婢‘女’们,‘棒’着香茗到了‘门’边,又趑趄不前。
良久,良久,青袍人才兴尽地缓缓转过身子。
他是个年约五旬的老者,相貌英武,入鬓长眉下那双重瞳凤目中,隐‘射’‘逼’人光采不怒而威,几乎令人不敢仰视,一种雍容、不凡的气度尤为慑人。
不经意地望了望傅小天,说道:“听说你今天不见客,是吗?”
傅小天颇为尴尬地赧然一笑道:“小天不知是您……”
青袍老者背负着手,来回走动着。“你很讨厌那些王公大臣,是不?”
事实上如此,傅小天只有点头。“小天的脾气您知道,我不喜欢他们那些嘴脸,尤其近来我的心情不大好。”
青袍老者点了点头:“我早听纪泽说过了……梅霞她不是平凡‘女’子,而且生就富贵之相,你用不着担心急坏下身子,那是给我添麻烦,至于那些王公大臣们,我又何尝喜欢看见他们?只是我身为皇上,有什么办法……”
原来这青袍老者竟是当今皇上圣驾降临,难怪傅小天只有垂手肃立,看来,这位皇上倒是随便得很,而且由这几句谈话中,也可看出这君臣两人之间‘交’情很好,傅小天在他面前似乎随便惯了,否则他焉敢见君不跪,口称“你我”?
青袍老者这儿句话儿,对这位英豪盖世的朝廷柱石,关怀之情洋溢,说来虽然很平淡,但朴实无华才显诚挚,句句由衷出自肺腑,顿使他这位视同左右手的重臣虎将,神情为之‘激’动,环目进‘射’棱光。
话锋微顿,青袍老者皱了皱眉,接道:“我还不知道江湖人物竟是这样地无法无天,胆子也太大了点儿,难道各地方的官员都是只拿俸禄,不做事的么?”
傅小天浓眉微微地桃了挑,笑道:”不怕您生气,这些人大部份是百无一用的庸才,出去这一趟,我了解得更多,我想问问吏部,是怎么擢用人才的……”
“没有用的。”青袍老者颇为感慨地‘插’了播头;“吏部那位也是够糊涂的,比那些地方官强不到哪儿去。”
“那么,小天以为这种朝廷大臣应该……”
青袍老者挥了挥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我有什么办法?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靠山……”
傅小天浓眉一扬,肃然接道:“您这种想法,小天不敢苟同。小天斗胆以为,身为皇上者,做事应该讲求魄力,假如连您都对恶势力有所顾忌,做臣子的还敢放胆为您去做事么?您要是不管,明天我就去找他……”
“好,好,好,我管,我管,成了么?”青袍老者停下了脚步,望傅小天蹙眉苦笑:“瞧你,就是这种令人头痛的倔脾气,我又没说不管。满朝文武,我说一句话。代一件事,谁敢说个‘不’字?只有你,动不动就跟我拌嘴,还敢当面数说我。其实,你也该替我想想,皇帝不是好当的,我哪里是没有魄力,实在有些事不能不稍微装点糊涂,要是每件事都太认真,不出三天我准会发疯不可……”
一句话听得这位神力威侯又发了直‘性’子、臭脾气,两道浓眉一挑而起。
“瞧,你又来了。”青袍老者虽然贵为人君,身‘操’天下人生杀予夺之权,对这位心爱重臣,盖世虎将却是无可奈何,皱着眉,连忙说道:“明天我就宣他,当着你把他臭骂一顿,成不?可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傅小天轩了轩眉,突然接道:“您宣他进宫责骂,那是您身为皇上,为百姓着想,应该的!可不是为了给我出气,您应该知道小天心中从来有公无‘私’。”
青袍老者微微皱着双眉,凝注博小天,一句话不说,半晌,他方始突然一笑摇头:“我对你实在没办法,成!不是为你,行了吧?”
傅小天也觉过分,赧然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青袍老者又来回地走了几步,看了傅小天一眼,道:“这些烦心的事儿,咱们不谈了。我再问你,是谁准了你的假?你‘私’自离京,一去旬月不回;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立即去见我?”
傅小天明知自己理亏,未经皇上许可,‘私’自离京,又是旬月不回,罪足丢官罢职,收禁天牢。可是他不在乎,也知道皇上不会拿他怎样,所以,他有点撒娇也有点无赖地笑了笑,解释说道:“我离京前夕,曾经写了封信给纪泽,请他代为向您禀报,因为您一向宠爱小天,所以我相信您一定会准……”
青袍老者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你很会说话.也很有自信。对你,我的确特别宠爱;你的事,我没有不答应的,只是,我现在开始懊悔我宠坏了你。”
傅小天颇为窘迫地笑了笑,继续解释:“至于您怪我回来没有先去向您请安,我的理由也很充分,衣冠不整,不敢面君,我怎能穿着这身征尘未除的便服夜闯大内?……”
青袍老者有意刁难,眨了眨眼,笑道:“你既然知道我很宠爱你,你又怕什么?在我面前,你几时这么顾忌过?”
傅小天立刻红下脸,搓着手,无言以对。
青袍老者又望着傅小天笑了笑,径自走向一把太师椅坐下,似乎是在决定一桩事儿,双眉轻蹙,沉‘吟’不语。
这时,傅小天才向厅‘门’口的婢‘女’们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进来。
两个青衣小婢低着头走进厅内,将盘中两盏香茗放在几上,又低着头退了出去,始终没敢抬头看座上人一眼。
傅小天直待两个青衣小婢走远,方始又笑向青袍老者皱了皱浓眉。
“我觉得您不该在夜晚一个人远离大内,尽管未出紫禁城,也应该随身带两个人。北京城,这些日子不大宁静,九‘门’提督府照顾不了那么多,若是万一……”
青袍老者没有答话,只摇摇手,命傅小天坐在身侧。
傅小天虽已感到情形有异,却没立即发问,当下走了过去,和青袍老者隔几坐下。
许久之后,肯袍老者仍是浅皱双眉,默然不语。
傅小天可是忍耐不住了:“您下旨找我回来,到底有什么事?”
青袍老者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做皇帝的,难道非要有事才能下旨找人么?”
傅小天扬眉笑道:“纪泽在信中只说您要见我,并没有说明是因为什么,可是我猜得出,没有十万火急的大事,您不会召我,因为您几乎比我还要关心梅霞,您知道我是急‘性’子……
话未说完,青袍老者突然失笑;“你很会奉承,还好我的确是有非你莫办的火急大事,否则我这张脸岂不要挂不住?”
傅小天面上一红,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再开口。
青袍老者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尽,突然神‘色’一转凝重道:
“我要派你出去一趟,回疆和西藏一带有点‘乱’子……”
“您怎么知道的?是有人上奏的么?”
“喇嘛们密奏的。可笑驻外的那些庸才们还‘蒙’在鼓里。”
“是大内领班呼图克?”
青袍老者点了点头。
傅小天道:“您认为不可靠么?”
青袍老者沉‘吟’说道:“呼图克虽然长年住在大内,可是他和外面经常保持联系,消息十分灵通,我认为应该不会有误,而且他也没那个胆子敢骗我……”
谁有天胆欺君?傅小天亦觉他所说不错,微微地点了点头,沉‘吟’未语。
“他们的组织,听说非常庞大,行动也很秘密,并不像一般兵马作‘乱’……”
傅小天突然抬头说道;“您一定要我去吗?”
“我觉得没有人再比你更能胜任此事。”青袍老者颔首说道:“这些人有一半以上是密宗高手,其他的也都是高来高去的江湖人物,碰上这些人,就是百万雄师也无用武之地,如果派那些带兵官去,只怕连人家的回没见着,命就没了。”
傅小天猛然想起夏梦卿在北邙断魂谷所言,推测两件事可能彼此有着关联,心中微微一震,立即扬眉笑道:“那是您看得起小天,小天遵旨领命就是。”
”哪怕你不遵。”青袍老者看了他一眼,笑道:“需要什么现在可以面奏,我倾大内之力,宫中喇嘛随你调度,另外我还准备派德容兄妹陪你走一趟。”
傅小天浓眉一皱,摇头道:“我不需要什么。既有这种事,我认为他们可能已有人潜来北京,大内更需要人手,我建议您最好由纪泽那儿调些人入宫;呼图克那班人是自以为了不起,一旦到了紧要关头,我担心他们的能力有限,不能克尽职守的保护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些人我一个不要,至于德贝勒兄妹,我不想要也不敢要,您又何必给我找麻烦?”
青袍老者凤目凝注微笑,说道:“你也不怕我不高兴,你是想只凭你这侯府中一些‘侍’卫?”
傅小天毅然点头:“我认为已经绰绰有余。”
“我看你才是自以为了不起,‘奸’吧!谁叫我偏偏宠信你呢?准奏!”青袍老者显然很欣赏自己这位股肱重臣的铁胆傲气,看了他一眼,点头笑道:“你还是那么怕德容的妹妹?难道你这个天不怕地不怕,连我皇上都不放在眼内的人……”
小天苦笑接道:“不是怕,是头痛。”,青袍老者不禁失笑摇头,轻轻在他肩头拍了一下:“别说我偏心,你不能怪她,只怪她所接触的那些人中挑不出一个像你这样顶天立地的盖世奇男子,连我都喜欢你,何况是她?”
傅小天一张脸立刻红似八月丹枫,浓眉方自挑起,青袍老者已又自接着笑道:“曾几何时,你那使群臣胆慑的威风气概哪里去了?我知道你自有了梅霞以后,心中已不再作他想。
这也难怪,梅霞委实是个罕见的奇‘女’子,凡是她具有的,可以说都是世上最罕见的,只有你才能配得上她,也只有她才能配得上你,这叫做英雄美人,相得益彰……这样好不?德容兄妹你还是让他们去,我要德容对她多管束些,好吗?”
皇上既然这么说,傅小天只有蹙眉点头:“您不准奏,小天不敢过分坚持巳见,但是小天的脾气您是知道的,这等于统军,若是德贝勒兄妹自恃宗室,不听指挥调度,小天可是军法森严,铁面无情,先在您这儿报个备,免得到时候……”
青袍老者大笑离座,笑得有点勉强,指着傅小天,道:“我们君臣二人厉害的是你,这既出于我的主意,我还有什么话说?行!依你,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全权处理,万一有那种事自有我为你撑腰。可是……你也别太过认真,不要以为有我撑腰便……”
傅小天跟着站起,正‘色’说道:“那小天办不到,宁可现在斗胆违旨,您还是另派别人。”
这句话使青袍老者脸上变了‘色’,风目中威棱外‘射’,不快之‘色’溢于眉宇,可是他终于没有发作,默然片刻突然摇头笑道:“自作自受,谁叫我宠坏了你,你放心大胆去做吧,我拚着领受家法,就是了……”
独获天宠,偏爱若此,傅小天尚有何话好说,一阵‘激’动,实行大礼:“谢万岁”一拜而起。
青袍老者淡笑挥手:“我这般迁就你,那是因为我喜欢你,不过主要的原因还是你值得我器重,你可不要让我在那些大臣面前说不出话来……”
傅小天陡然挑眉:“您放心,事不成,小天提头来见。”
袍老者面上浮起一丝安慰的笑容,再次挥手淡笑:“没那么严重,没那么严重……。”
话锋微顿,又凝注傅小天:“我想听听你对那些人的看法。”
显然,他是想考考自己这位肱骨虎将。
傅小天心中了然,神‘色’一片冷静,淡淡说道:“说得严重些,您会以为我夸大其辞,说得轻松点,您会以为我太骄狂:说难,犹胜千军万马,对垒‘交’锋,说容易,不过些土‘鸡’瓦狗,举手可灭,您一定要我下个断语。那么,小天以为大海微‘波’,不足为患。但凭身边铁骑,已足‘荡’平此!”
青袍老者暗暗点头,含笑摆手:“够了!有你这么-句话,我就放心了,这件事也不太忙,准你在家多休息两天,我走了,明天德容兄妹会来看你,该走的时候再命人通知。”
说完又摆了摆手,就要转身离去。
傅小天赶上一步,道:“我陪您入宫。”
青袍老者停下身来看了他一眼。笑道:“用不着,你早些安歇吧!我一身所学不见得比你差多少,昔年整个江南还不是我-人儿去闯的?何况身在紫禁城内!”转身行了出去。
傅小无心知这位皇上颇以一身不凡的武学自负,根本不把-般的武林人物放在眼内。但他身为京畿大员,朝廷重臣,却不能就这样让皇上深夜一个人返宫,口中虽不再说话,脚底下却未敢怠慢地跟了出去。
青袍老者闻声转身,皱眉说道:“小天,你怎么如此……”
“恕罪。”傅小天笑道:“我刚才说过,那些人可能已潜来北京,武林中人轻视不得,小天以为还是伴驾随‘侍’的好,否则不能放心。”
青袍老者虽然眉头皱得更深,但他那浮起的笑容,却难抑心中的欣悦,探注傅小天一眼,尚未说话。
突然一阵急促的蹄声划破寂静冷夜传送过来,至神力侯府‘门’口,倏然止住。
青袍老者一笑说道:“听到没有?大内铁骑巳然出动接驾,这你总可放心了吧?”
向垂手‘侍’立厅外的一名侯府黑衣护卫,挥了挥手:“去,告诉他们,我这就出去,用不着进来了。”
那名黑衣护卫应声一跪,如飞而去。
他却又转回身来向着傅小天说道:“你这一再罗嗦倒又使我想起一桩事儿。听说你新结识个什么‘玉’箫神剑闪电手,有这么回事么?”
傅小天点了点头:“若说我认识他,那是高攀,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的事能瞒得过我也并不多。”青袍老者得意地扬眉笑道:“高攀?你难得谦虚,我认为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比我们的小天更……”
傅小天微笑摇头:”对别人,我从不稍让,独对他,我自觉渺小的可怜,他是我生平仅见的一个非凡人物。”
青袍老者大显诧异,“哦”了一声,笑道:“他们也是这么说,只是我认为未免有点过于渲染夸大,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有点相信了,据说他世称奇才第一,是吗?”
傅小天肃然点头:“这也许还委屈了他,我只觉得他似乎不该属于这个尘世。论文,他才高十斗,满腹珠玑,绝不让大学土纪筠分毫;谈武,他神功盖世,技比天人,就是小天也难挡掌下三招。身似‘玉’树,貌比谪仙,剑胆琴心,侠骨柔肠,他确是这么一位不世奇才。”
朝廷柱石的推崇那还有错,青袍老者立即动容:“怎么样?我想见见他,你看行么?”
傅小天顿时面现难‘色’,皱眉说道:“你知道,他不同于一般人,说句大胆的话,他也许未将你这皇上放在眼内,而且他人现不在京畿,只怕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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