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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谢琬也从窗口回到了桌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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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无意外,鲁国公与靳永荣恩伯接下来会向皇上跪请护国公出面承领此事,而孙尚和都察院那帮人也会不约而同地同意鲁国公的提议。清查娼馆是皇帝当着众臣亲下的旨意,即使查出来那么多大官,他也不可能把这旨意收回。
可是要让皇帝就这么爽快同意下来,那仍有些过于理想。
这个时候,一定还得有人从旁加点油。
她把钱壮唤进来,“上次殷公子不是说骆七死了么?”
钱壮望着她,点点头。
五城营里闹事的事情早有人把消息报告了殷昱,因此他下了岗便就回了府,正打算换了衣裳往护国公府去,钱壮忽然大步进来了。
“公子,我们姑娘请公子现在便把查到有关骆七的讯息送交给护国公世子,请他代为送到御前去。”
钱壮进门来不及寒喧,如此说道。
殷昱正要细问事情详情,便一面让庞白去拿东西,一面问了问钱壮。当听说鲁国公等人要请奏护国公率领清查娼馆案子时,他笑道:“原来是你们姑娘的主意!我还道魏阁老他们是定不会想出这么刁钻的法子来的。”
钱壮也笑了笑。
魏彬自诩忠正耿直,自然不会想出这样的主意,可是有些事却也只有这样的主意才能取得意外效果。
庞白拿来了骆七尸体上查出的资料,殷昱纳在怀里便出门直奔霍世聪所在的五军营。霍世聪也听说这事了。正在等候宫里动静,听得殷昱让他把这些交到御前,顿时明白了,二话不说牵了马,进宫往乾清宫去。
乾清宫里跪了一大片,全是今儿闹事的人。
皇帝也已经骂过一轮了,这会儿正在喝茶顺气。除了护国公等人,太子也在,神情依然如故的平静。
鲁国公哭诉道:“皇上,五城营里的个个都是龙兵虎将。也没少为维护京师治安作贡献。如今他们无端被都察院的人诋毁,难免有些气不过。多说了几句也是难免,还请皇上开恩,轻饶了他们。”
皇帝冷笑道:“看不出来鲁国公倒还很护短。是。你们五城营功劳大。还容不得人家说几句嘴了是吧?说了几句便以闹得脸面尽失是吧?”
护国公道:“皇上息怒,要按臣说,这两边都有不对。还真不能怪责哪方。”
皇帝冷眼扫着下方。
孙尚嘟囔道:“总之微臣是再也不想与都察院的人共事了!”
孙尚的父亲是武安候,武安候如今在左军都督府任断事官,偶尔也被召进宫叙话,还算得上勋贵里有头脸的人物。
都察院这边刘御史也上书道:“皇上,微臣也不愿再与五城营的人共事!”
皇帝闻言便就沉下脸来:“你们这是要反了吗?还不与对方共事,是要逼着朕收回旨意还是让朕另外给你们再找个搭档?!”
收回旨意当然是不可能的,天子一言九鼎,何况是这样关乎朝纲官纪的决策,这要是收回来了,那往后谁还会把朝纲官纪放在眼里?再另外找人搭档也不可能,天子也有天子的脸面,你们闹一闹我就马上给你们换人,是让君主哄着你们做事不成?
两边都不吭声了。
鲁国公吸了一鼻子,开口道:“皇上,要不还是请您再派个人来统治两边,共同把这差事给办了吧!五城营的人不肯与都察院合作,都察院也不肯跟我们合作,臣等也想替皇上办好差事,可是自古是文武两边不搭干啊,这要是咱们上头没个牵头管事的人,只怕要想办好这趟差,就是杀了臣也没用。”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大家知道这个道理,皇帝也知道这个道理。按照眼下这状况,的确只有这个办法可行了。
皇帝哼了声,说道:“那依你说,该派谁啊?你们五城营还能服谁呀?”
鲁国公看了眼荣恩伯,荣恩伯拱手道:“启禀皇上,微臣觉得,其实护国公就挺合适。”
护国公是武官里的头儿,又曾立下赫赫战功,连漕帮的人都服他,谁还能不服?而他们护国公府向来近几年又与文官来往颇多,也挺尊敬文官的,上回内阁补任那事儿,他在推举魏彬的事上就出了不少力,有他出面,都察院这边还真不会有人不服。
皇帝才想到这里,靳永已经附议道:“臣也觉得再没有比护国公合适的人。”
这会儿倒是齐心了!
皇帝瞪了他们一眼。
护国公合适是合适,可是他得去东海,又怎么能再领他们这档子事?
他直觉摆手:“护国公另有任务,不能去!”
“皇上,护国公世子有要事求见。”张珍这时候进来禀道。
皇帝唔了声,摆手宣见。
张珍走回门外。霍世聪在殿外塞了张银票给他。
张珍迟疑了一下,不动声色塞进袖口里,引着他进了殿。
“世聪有什么事?”皇帝用着盛怒过后的沉音问道。
霍世聪揖首道:“启禀皇上,前阵子皇上让大理寺和都察院查办的骆七那案子,我们在码头的驻军搜查出了些可疑的地方,还请皇上过目。”
张珍把卷宗递交给皇帝。
太子把目光撇过来。
皇帝翻了两下,皱起眉来,“大理寺是干什么吃的?该他们查的没查出来,倒是让左军营的人查了!还查出什么不曾?”
霍世聪俯身道:“如今还在顺藤摸瓜的往下查,不过,对方实在隐匿得深,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什么结果。本来这也不关我们左军营的事,不过趁着职守便利,顺利解一解皇上心头之忧。大理寺的同僚常在京师办案,有些时候终有难以顾及到的地方,因此还请皇上允准,让我们中军营继续帮着查探。”
皇帝望着他,沉吟起来。
中军营是护国公的部下,这些人许多都是跟着护国公从东海浴血奋战过回来的,一来与护国公有着常人难及的默契,二来经过实战的这些将士通常都具备着别的兵们所不具的敏锐观察力,他们能够从码头发现骆七一案的蛛丝蚂迹并不让人意外。
他们要是继续帮着大理寺查探,应该还会有更大的成绩,可若是这样,那中军营的人就必须仍然留在码头,而护国公也必须继续担任漕运总督。护国公担着漕运,那去东海就只能换人,还有谁可以顶替护国公出马呢?
到了这会儿,皇帝是真为难了。
漕运的案子看上去不过是为着些银子而已,可是随着查办日久,被牵出来的事情越发显得不简单,那个隐藏在骆七背后的人是谁,他有着什么样的动机?这是令皇帝真正感到不安的。
朝廷出了这么大的蛀虫,不可能不除,也不可能就这样溥衍过去,原先以为换个人掌着漕运,不过是桩小事,可是既然中军营的人能够在此事上为朝廷额外效力,那显然就不同了。
皇帝凝眉不语。
许久后,他起身道:“你们先退下。”
护国公等人山呼遵旨,退了下去。
这里太子坐了片刻,也起身往后殿来。
皇帝负手站在庑廊下看山石,太子走过去,“东海那边,还是有护国公去才好放心。”
皇帝侧身看他:“你是这么想的?”
太子颌首:“儿臣确是这么想的。”
皇帝面色忽然有了薄怒,而后拂袖而去。
太子站在空寂的庑廊下,身影有些孑然。
夜里,季振元求见皇帝。
皇帝在内殿里泡了茶,赐了他座。
“东海那边也不一定要护国去。”像是商议又像是自我琢磨。
季振元看了看他,又迅速把眼眸垂下。“那真是可惜。东海要是有了护国公,定可保我大胤无忧。”
皇帝唇角动了动,而后道:“除了护国公,还有什么人可以担此大任?”
季振元默了默,说道:“如此看来,也只有让魏阁老他们举荐的威远将军傅恪前去了。”
皇帝瞄了他一眼,“你不是跟魏彬段仲明闹得势不两立么?怎么这番倒是又这么顺利地认了栽?”
季振元垂首道:“皇上误会了,老臣与魏阁老他们从无私怨,即使有争执出发点也是为着社稷着想。”
皇帝哼笑了声,低头啜茶。
翌日早上,朝廷委任傅恪为东征军元帅、明日一早就率军出征的旨意就下发下来,而紧接着第二道旨意便是着护国公率领五城营与都察院一干御史继续清查娼馆。
谢琬听到这消息还有些不大相信,因为皇帝这决定下得太迅速了,她以为最早也得今日早朝后与内阁几位阁臣商议之后才会作出决议。
而皇帝之所以这么快地下了决定,必然是季振元那边没再极力劝说,那么季振元为什么到了这时候反而不坚持了呢?他们不但没有想法子阻挠这件事,反而不再另外举荐人为帅,由此魏彬举荐的傅恪居然轻而易举地当上了将帅,这很有些不正常。
此次去东海,只要严防死守,并没有什么大危险,等呆得一年半载后回来,便又是军功一件。而关键是,此次率兵出征,手上则有了兵权——这对如今手上并没有多少兵权的殷曜那方来说,显然是个极好的机会。可季振元他们居然把这么好立功的机会让了出来,是何用意?
事情解决了,谢琬却忽然又对此有了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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