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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梅吐蕊,天阔风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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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欣瑶一身家常袄子,立于庭前。白晳的脸庞波澜无痕,许久,一声轻叹幽幽响起。
蒋欣瑶垂眸静思半晌后,唤来淡月,只说想到后花园走走。淡月替小姐披上斗篷,接过微云递来的手炉,扶着小姐出门。
后花园里树木尽枯,花草已败,甚是萧条。
蒋欣瑶也不走近,远远看着祖父的坟穴,眸色深深:“淡月,这几个月,三处铺子的生意如何?”
淡月自福管家去扬州当了大掌柜后,一直帮小姐理着三处铺子及老宅的帐,心中盘算几下。
“小姐,苏州府的生意一向最好,这几个月因着年关,送礼的多,生意颇好,这两个月就有十万两银子进帐。金陵府这个月有二万八千两银子进帐,扬州府有三万五千两入帐,这两个月的帐本我明儿就能誊抄给小姐,小姐一看便知。”
欣瑶想了想道:“派人通知三个大掌柜,年关到了,到青阳镇来一趟。”淡月点头应下。
欣瑶又道:“全爷可有信来?”
淡月道:“还没有。”
蒋欣瑶也不说话,挥挥手,自顾自往前去。
淡月不敢上前,小姐一有烦心事,总会来后花园走走,也不让人跟着。
别看小姐整天与太太说说笑笑,私底下常常一个人发呆。小姐心里装的东西太多,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冬梅姐姐出嫁前特意交待过她们,若小姐想事情,无需上前侍候,远远守着就行。
……
腊月二十二,蒋福与钱掌柜先后回到庄子,金陵府瑾珏阁的大掌柜刘丛鸣同一日到达。
刘掌柜乃金陵人氏,全爷昔日旧友,高价从金陵其它玉器行请过来。
三大掌柜聚首。自是一番寒喧。
蒋欣瑶让莺归置办了一桌酒菜,请上四个琢玉老师傅,热热闹闹开了席。
蒋欣瑶让淡月给众位斟满酒,盈盈起身道:“今儿个。咱们瑾珏阁吃年夜饭,我这个东家也说两句,谢谢在座各位这一年来辛苦付出,我以茶代酒,请各位满饮此杯。”
众人均起身,一饮而尽。
欣瑶又道:“全爷往西南边去了,这一杯,我替全爷谢各位。”
众人复又起身,杯觥交错。
欣瑶再道:“瑾珏阁因诸位的努力,生意蒸蒸日上。苏州店自不必多说。金陵,扬州两店刚开张几个月,生意比我预想的要好,欣瑶感激各位。辛苦一年了,我这个东家也得有所表示。淡月,把红包拿给各位。”
淡月上前,把事先准备好的红包一一分发。
欣瑶转过身,对着四位老师傅笑道:“师傅们忙碌了一年,不知道对这红包可还满意?”
四位师傅相视一笑,均表示满意之至。
这些年窝在庄子上,活也不多。虽说老爷在世时,常有补贴,可手艺人,凭本事吃饭,心中自有股子傲气,都不愿意不干活就拿钱。如今小姐分了股给他们。铺子生意好,一年到头忙都忙不过来,年终红包鼓鼓的,哪还有不满意的地方?
钱进财拿着红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给小姐连磕了三个头,激动道:“小姐,老钱有今日,全仗小姐倚重,老钱谢小姐。”
蒋欣瑶上前一步,亲手扶起,笑道:“钱掌柜无须自谦,这些都是你该得的。福伯,刘掌柜,你们的铺子刚开张几个月,今年拿得少些,明年好好努力一把,说不定拿的钱比钱掌柜还多。需什么助力,只管说话,我全力支持。来来来,先吃饭,尝尝莺归丫鬟新做的菜式,吃完了,细细分说。我在书房亲沏香茗,恭候各位”
蒋欣瑶轻轻一福,浅笑着离开。
待蒋欣瑶一走,众人方才敢杯酒言欢,开怀畅饮。
第二日一早,蒋欣瑶分别把钱掌柜,刘掌柜叫到跟前,把来年店铺经营的策略,注意事项,创新模式分讲给二位掌柜。
两人看着小姐青黑的眼圈,心中震惊。
小姐昨夜才听他们细细说起府里经营的情况,今日就作出相应的调整,每一个布局恰到好处,微微一处改变圴有深意,定是一夜未眠的结果,心下暗自敬畏。
蒋欣瑶与钱,刘二位掌柜细说完后,打发两人早早起程,赶回家过年,自己回到房里倒头便睡。第二日一早,就与福伯回了老宅。
刚到宅门口,便有小丫鬟来报,说是大太太来了,正在厅里与二太太说话。
蒋欣瑶心道她怎么来了?忙换了衣裳往前去。
刚一进门,便见陈氏低头抹泪。欣瑶心下大惊,略缓了缓心神,上前打趣道:“大伯母一见侄女就激动的掉眼泪,真有梨花带雨的味道!”
陈氏转泣为笑道:“你这孩子,一来就打趣我,越发皮了,快过来,让伯母好好瞧瞧,快两年未见了,出落得越发好了。”
顾氏脸上笑意浓浓,嘴上却道:“大嫂快别夸她,跟个皮猴似的,一刻没个安份。”
蒋欣瑶上前给陈氏请安,便安静的坐在下首。
陈氏打量母女二人气色,不由叹道:“到底是乡下的水养人,看看你们母女俩,气色一个比一个好,再看看自个,都成了老黄瓜了!”
蒋欣瑶笑道:“伯母看着脸色是有些差,可有什么烦心事?”
顾氏笑道:“大嫂,瑶儿不是小孩了,让她听听也无妨。且这事,得赶紧拿个章程出来。”
蒋欣瑶细细一问,方知事情缘由。
自打顾氏母女回了老宅,蒋府便由沈氏当家,沈氏为人聪明伶俐,心中又有算计,把个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哪知,没几个月,又有了身孕,且孕吐得厉害,两相权衡,便向老太太推了差事。
老太太无奈之下。把管家的差事交给了大太太。
陈氏进府二十几年,头一回当家作主,心里自然是乐开了花,喜滋滋的粉墨登场。
刚开始还算风平浪静。那周姨娘因着二老爷刻意冷落倒也安分守己,哪知日子一长,便有了口角。
陈氏与周姨娘向来不和,一个有意寻事,一个不甘示弱,便如同针尖对麦芒,较上了劲。老太太懒得理这些个破事,只不要太过,睁只眼闭只眼日子也就过去了。
府里几个月前放出去一批年龄大的丫鬟,把事先买来的十几个丫鬟。调教一番后,分给各房。
因着陈氏的喜好,这批丫鬟的姿色都很平常。别人倒也罢了,那蒋元航是个爱绝色的,便在老太太跟前闹了一通。周姨娘在边上时不时添个柴。加个火。老太太一气之下,便把大太太叫到跟前,好一顿骂,过后从自己院里选了几个好颜色的送到孙子房里。
陈氏碍着老太太,硬生生忍下这口气,关起门来,在房里掉了半天眼泪。亏得沈氏在旁软语相劝。
蒋元航与蒋元晨同在书院读书,蒋元航今秋参加乡试,落了第,面上有些挂不住,在老太太跟前也是懒懒的。老太太见航哥儿过了年就十六了,心道老爷当年也是先成家后立的业。便与二老爷商量给航哥儿相看人家,先把亲事定了,等来年出了孝,再完婚。蒋宏生自是一切听从母亲安排。
老太太叫来侄女,请来官媒。三人把苏州府门当户对的人家细细捋了一遍,倒也有几个才貌俱佳的小姐,最后选定了苏州府同知蔡家的嫡次女。
蔡家见蒋府来求亲,客客气气把人请进来,好生招待。官媒一通分说,见蔡老太太面有喜色,便知有戏,屁颠屁颠到蒋府回话。
两家私下正相看着,哪知,在这个节骨眼上,蒋元航房里一个叫媚儿的丫鬟晨起忽然昏倒在地。大夫一把脉,说是喜脉,有两个月了。
这一下,府里炸开了锅,老太太勃然大怒,当即下了封口令,一碗滑胎药灌下去,那丫鬟痛了整整一夜。次日清晨,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掉了下来。
没几日,蔡家就找了个借口,回了这门亲事。媒人一打听,说是有人把这事捅到蔡家,蔡老爷勃然大怒。
按理说,谁家爷们成亲前屋里没几个通房丫鬟,不小心怀了身子也是有的。蒋元航背就背在,这边刚说着亲,那边就传了丑事。闺女还未出门子,就做了现成的嫡母,这不是生生打蔡家的脸吗?蔡家便是再贪图蒋家的门第,也不敢把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
钱嬷嬷暗中查了半天,也没查出谁把这事泄了密。老太太躺在床上又怒又恨,一口恶气正找不到人出,跟前侍疾的大太太陈氏便倒了大霉。被搓揉的没几天,人就憔悴了下去。
陈氏这厢边一府吃喝拉撒的破事都得找她,那厢边老太太支使来支使去,也没个好脸色,忍不住在自家男人面前报怨了几句。哪晓得蒋宏建脸色一变,极不客气的把话堵了回去。
陈氏原本是想听男人心疼她几句,哪知男人不仅没个安慰,还责怪她没有孝心。陈氏素来心高气傲的人,哪里能受得住?张嘴顶了几回。
蒋宏建一气之下,拂袖而去,恁间一个月没进她的房。
陈氏气了个倒仰。苦活累活她一个人干,好事落不到她头上,尽受那冤枉气了。陈氏只觉着自个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半月下来,哪里还有刚当家时的春风得意。
陈氏想起顾氏当家时,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几年了,也没见过有什么为难事。于是一咬牙,一跺脚,起了个大早,偷偷往青阳镇取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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