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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张一明的双亲及两个妹妹抵京,暂居在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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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威特意找了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请蒋家夫妇过府一聚。席间两家人见面,倒也和气。
张家众人见蒋家夫妇雍容华贵,气度不凡,心中暗喜。
蒋氏夫妇见张家虽穷人家出身,没见过什么世面,言行拘谨,却也衣着干净,行止有礼,再加上李威在旁周旋,心下越发满意起来。
蒋宏生早就把府里老太太的意思告知了上司李威。李威对侯府千金的盛名多少有些耳闻,过后细细一想,却有些道理。当下也不瞒着张一明,索性摊开了说。
张一明脸上不显,心下却生了一丝怅然之意。
李威官场之人,最是目光如炬,一眼看出了他的心思,直言道:“一明,这事也不怪蒋府老太太挑剔。老太太侯府大小姐出身,蒋家世代书香,满门清贵,最是讲究门当户对。
蒋家大爷,娶的是原礼部尚书的嫡孙女。
蒋家庶出的二爷,娶的是工科给事中吴为的嫡长女吴亦芳。
蒋家大小姐,嫁的是礼部郞中冯家。
蒋家庶出的二小姐,嫁的是户部尚书嫡出孙子。
蒋家庶出的三小姐,虽待字闺中,却与国子监祭酒郑恒嫡出的孙子郑亮定了亲。你听听,非富即贵啊!
四小姐是蒋宏生嫡出的女儿,可谓掌上明珠,人家老太太如今提出这个要求,也不过份,不过是迟一个月而已,以你的本事,若无意外,前三甲是稳稳的,到时候双喜临门,岂不快哉?”
张一明听李威说完蒋家的联姻。心下一动,恭身道:“多谢李大人为学生周旋,您的大恩大德,容学生日后再报。”
李威满意的点了点头。在官场中。除血缘,门阀,裙带关系外,老乡关系也是屡见不鲜的。乡谊在整个官场中的作用非常重要。
李威之所以收留张一明,无非是一个官场政客惯用的手段而已,其目的不言而喻。
读书人,有几个不懂得这种依付攀援,拉拢结势,相互利用的官场潜规则。张一明乐得接受,却也深知这种关系能否长久。全在于他殿试的名次,只要他高中前三甲,升官,发财,娶妻。纳妾指日可待。
正所谓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便是这个道理。
张一明回到房间,又是一夜挑灯苦读,实在熬不住了,才和衣而睡。
蒋家夫妇回了府,便往归云堂与老太太商议。老太太听罢,也没说什么,只让二老爷夫妇回房歇着。
没过几日,京城便传出今上有意在这次殿试的前三甲中选一才貌双全的未婚学子为乘龙快婿,许配给公主。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学子们一个个熬红了眼睛。听说有学子连续五天五夜挑灯夜读。终体力不支,晕倒在客栈里。
消息传到张家人耳朵里,张父心里起了涟漪,偷偷把儿子叫到身边。
哪料张一明这两天也正为此事为难,以他的文章。若无意外,前三甲还是有些把握的。长相自问也算是清俊,又只二十一岁,可不正是才貌双全的未婚学子吗?
张一明心下已经有了几分松动,却仍道:“父亲,这样不太好吧?我岂是这等背信弃义的小人。”
张父冷笑道:“那蒋家不也是怕你不中,才提出一个月后定亲吗。倘若我儿未中,你说蒋家可会把女儿嫁给你?既然都在赌,何不赌把大的?”
张一明面露难色道:“父亲,万一今上挑不中我,那我岂不是得不偿失,罪了李,蒋两家不说,还落得个人财两空。”
张父淡淡道:“那我问你,你一旦高中,又被公主看上,到时候如何选择?”
张一明静默半晌,咬牙道:“父亲常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自然听父亲的!”
张父欣慰道:“这才是我张家的儿子。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你父亲我当年就是太重情重义,才落得今日这般一事无成。只要你高中三甲,蒋府的门第又算得了什么?凭我儿的长相,官位,还怕找不到好的?有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到时候,别说是你,便是你妹妹他们,我也要风风光光把她们嫁进高门大户。儿子,咱们张家的兴盛,指日可待。”
一席话,只把张一明说提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斗志昴扬,仿佛自己已经身穿大红袍,头戴状元帽,脚跨金鞍红鬃马,前呼后拥,旗鼓开路,气派非凡。
张一明强按下心绪,皱眉道:“父亲,那蒋家那边?”
张父装模作样叹道:“这事怪不得我们,谁让他们非得等你高中了才肯定亲。蒋家与咱们张家,还是没有福份啊。还有半月便是殿试,趁如今尚未说定,倒不如找个理由推了去,此事易早不易迟,若等你下了场,中了第,那可就晚了。到时候就算公主看中了你,蒋家只需闹上一闹,便是欺君之罪。”
张一明苦笑道:“父亲,怕是来不及了,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与蒋家在议亲。万一查起来……”
张父破口大骂道:“真是仗势欺人,还只是议婚而已,却要闹得人尽皆知,生怕你到时候悔婚还是怎的?”
张一明真是有苦说不出,后悔莫及。
当初他一听蒋家有意把女儿许配给她,只当天上掉下个馅饼砸到了他头上。又见蒋家雕梁画栋,锦衣玉食,端的是富贵荣华,生怕蒋家心生悔意,便动了些小心思,让人把他与蒋家议亲的事传到了坊间。
若是天随人愿,自然好事成双。万一他殿试有个意外,也能迫使蒋家不得不把女儿嫁给他。再不济,他也能放出话说蒋家嫌贫爱富,到时候再借机闹上一闹。
富贵人家,最看中的就是名声。蒋家若想平息此事,按抚他那颗受了伤的心,出点血那是必须的。
以蒋家的财力,几万两银子又算得上什么?就算他得不到美人,也能得到一大笔财富。有了这笔钱,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只这些小心思,他又怎么好意思说与父亲?
张父一掌重重拍到茶几上,怒道:“既然他们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明日,我就去蒋府,索性撕了脸去。”
张一明心虚道:“父亲,万万不可,蒋家不比高家,虽只是个四品,可府中儿女与京城高门都有联婚。有道是一荣皆荣,一损皆损,咱们不过是平头百姓,得罪不起。这事容儿子再想两日,定会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张父呵呵干笑几声,缩回了手,搓了搓,道:“冤家亦解不亦结,还是我儿想得周到,为父都听你的!”
两日后,张一明果然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打算晚间等李威从衙门里回来,便与他一说,正沾沾自喜之时,却见原本应该在衙门的李威穿着官服,匆匆而来。
张家客居李府西北角,人烟稀少,平日里只几个下人清扫院落,院子虽偏,家具物什却一应俱全,最是读书的好地方。
张一明忙起身迎上去。
两人在院子里站定,李威一反常态,擦了把汗,当即气喘吁吁道:“外间都在说你想把蒋家的亲事拒了,可有此事?”
张一明一愣,他是想把蒋家的亲事拒了没错,只是他还没说,怎么外头就有人知道了?
脑海里转了几个弯,想着说辞,抬头见李威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心下突然了阵慌乱,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李威见其迟疑,心顿时凉了一半,却仍不甘心又追问了一遍:“真有此事?”
张一明喏喏道:“李大人,这事,容学生与你细细说来,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
李威还有一半的心,此刻也冷了下来,不由自主的摆出几分官威道:“张一明,你只需告诉我,此事是真,是假。旁的,我不想听。”
张一明此人,虽心思不正,却有几分读书人的傲气,事已至此,不如直截了当,弯身行礼道:“李大人,我正有此意。”
李威追问道:“是何原因?”
张一明挺直了脊背,道:“李大人,您也是科举出身,自然知道,读书人最恨他人拿捏。蒋家非要我高中,才肯定亲,说明还是对我没有信心,生怕我一个不慎,误了他家女儿的终身。既这样,又何必要把四小姐嫁给我?万一我失了手,他蒋家还不是要反悔?与其到时候让您夹在中间两头难做,倒不如让我做了这个恶人。”
李威怒及反笑:“会元就是会元,做得一手锦绣文章,自然有一副好口才。这事,几日前你若当场这样回我,我定会竖起拇指由衷的夸你一声,不为名利所动,不为富贵所淫,有志气,有气魄,真性情。只是如今吗?张会元,你敢说你拒了蒋府的亲事,不是为了驸马这个头衔?生怕蒋家挡了你的青云路?”
张一明见瞒无可瞒,感慨道:“李大人,良禽择木而息,贤臣择主而事,凤栖梧桐,动物尚且如此,何况人乎!我张一明,自小生于贫困,吃不饱,穿不暖,日夜苦读,十几年来无一日缀,为的不过是有朝一日金榜提名,出人头地,给家人更好的生活,这样做,难道也有错吗?”
李威被噎得一口气提在嗓子眼,半晌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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