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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也道:“当年之事我一清二楚,这几个人不过是些下人,如今也早便不在府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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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阮小幺道。
李季惊道:“玲珑,此事不可乱言!你当真知晓了什么!?”
阮小幺勾起唇角,“自然,如今只差最后一步,便知晓真凶是谁了!”
眼角瞥见,商婉容的神色似乎松了一松。
“与我娘的冤情最相干的三个人证如今都已经不在了,此事看起来琢磨难定。但上苍保佑,我娘的在天之灵一直在护佑着我,才得已让玲珑恰巧遇着了一事!”她继续道:“我刚回商家时,曾临时充作了一个仵作。巧的是,那让我查验的尸体,经人说起,叫徐中有。”
老夫人大惊,“不正是那外院的小厮么!他、他死了!?”
方才听阮小幺说起“仵作”二字,二老的面色已经足够怪异了,如今更是差点没把手边的茶盏打翻。
阮小幺道:“正是。原本年岁已久,我不大记得了。还是经人提醒,才认了出来。”
“究竟他、他怎回死?想来如今还是壮年……”老夫人喃喃道。
“谋害。”她道:“原先官府以为,是他妻朱氏谋杀亲夫,后证实,实情并非如此,而是一个陌生的少年郎……”
她从头至尾,大致将那案子说了一遍,隐去了商泽谨的戏份,以及……半夜剖尸的重口味戏码。
老夫人还是听得直拍胸口,惊魂不定,“你一个姑娘家、这……这也太……”
方才看大家闺秀的眼神,此时已变成了看钢铁女超人了。
阮小幺苦笑,“我娘沉冤数年,却不得翻身,我这个做女儿的。哪还能如木头一般,真每日坐在闺中,琴棋书画?”
“那……后来呢?那少年郎可被找着了?”老夫人问道。
她摇摇头,“此案被压住了。负责彻查案情的大人接到上头指令。不得再往下探查。”
自己这进太医院的资格,还是那时的封口费。
老夫人捻着腕上一串檀木念珠,不住无声暗念,沉重叹气,“人各有命啊……那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偶然在徐中有家中发现了一支金簪。”她道:“那便是娘亲丢失的那金簪,后来作为通奸证物,又不知下落。”
这时,李季的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他咳了一声,道:“玲珑。此事我们回去再说。今日就此作罢,爹、娘,这丫头有失体统,我先带她回去!”
“慢着!”老太爷发话了。
老夫人也道:“你急什么!华娘到底是你的正室,好歹你也上些心!若她真是清白的。那我们李家不也能还个清白了!”
阮小幺暗想,你家这清白怕是还不了了,洗冤了一个死了的华夫人,那活着的容夫人便保不住了。
然而看着李季那不自在的神情,她忽生了一个念头,此事,难道他也是知晓的?
徐中有之事。上头严令不准再查,定然是有人通了口风,想必只凭商婉容之力,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果真是这夫妻档的话,李季此时估计也不好受吧。
她稳稳站在屋中,一步也不挪动。继续道:“徐中有之事,暂还是无头之案,告一段落。但玲珑有一事不明——我听知情之人道,那金簪原本是荀简的屋里被搜了出来,徐中有又是怎么得到的?难不成是他偷的?那他又是从哪里偷了的呢?”
此话一出。二老的眼神便有些不对,似狐疑地望了李季与商婉容一眼。
商婉容平静地将身边的孩儿遣了出去,道:“这也是件怪事,那金簪原本却好好地放在屋中,后便不见了。原来是那小贼偷去了。”
“此事暂且不提。另一件,”阮小幺顿了顿,又向几人道:“玲珑洗冤心切,还望祖父祖母饶恕我此般不端之行。”
李老妇人道:“你且说来。”
“我……我只觉那婢女琅儿之死十分可疑,纵使她是我娘的贴身侍婢,但就玲珑所知,并未听说过小姐死后,婢女难过得自尽这种不合情理之事。所以……”阮小幺很是淡定,“我查了她的尸首。”
李老太爷:“……”
李老妇人:“……”
李季:“……”
商婉容:“!”
阮小幺很是得体地笑了笑,似乎还有些羞赧。
李季一声暴喝,“你你你你做了何事!你再说一遍!”
“我掘了琅儿的坟。”她道。
李季差点没一口血喷了出来。
阮小幺道:“时过几年,原本我已不抱希望,想来那坟下已是一句枯骨。然而天不绝我,当我发现琅儿的尸身时,她竟然只是枯瘦了一些,并没有腐烂。那养尸地,当真了得。”
老夫人一手捂着嘴,面如菜色。
“你一个姑娘家,掘了人家的坟,让琅儿无法入土为安,还好意思开口!?”李季暴怒,“亏得娘娘还说你品性极佳,你这副样子,简直是……是……是丧心病狂!”
阮小幺针锋相对,“非是如此,无法将这冤案查得水落石出。若我娘是冤死的,琅儿八成也不是自杀,那也是一桩冤案!她含恨而死,哪还有什么‘入土为安’!”
老太爷缓过了气,喃喃道:“尸身未腐……尸身未腐……难道真是……”
“天意啊……”老夫人重重叹道。
李季被驳得哑口无言,只得恨恨闭了嘴。
商婉容瞧此情景,仍是故作镇定,总之如此这乱糟糟的场面,除了阮小幺,也没人来注意她就是了。
阮小幺道:“祖父祖母莫要惊慌,玲珑此次虽有些大逆不道,但着实发现了一些东西。”
她又将琅儿脖颈上那伤口的可疑之处细细说了一遍,尽量通俗易懂,让二老听明白了。
“你说那伤痕是外人所为,并非自杀!?”老夫人惊道。
“是!”
“笑话!”商婉容强道:“人死了好几年。纵使不成枯骨,那尸首也是无法入眼的了,哪还能瞧清什么伤口!你莫不是看着我们妇人家深居简出,编了些胡话来!”
“姨母若是不信的话。大可以随玲珑过去一瞧。”她笑道。
商婉容便也闭了嘴。
阮小幺道:“如此,已有两名人证死得不明不白。若说是巧合,那也太过于巧合了一些。”
“你不是说,还有一人么?”老夫人道。
她嘴角浮起了一丝奇异的笑容,“对,还有我娘的乳母——王嫂。”
商婉容的神情由微带慌张变成了看好戏。
然而阮小幺注定不会让她如愿。她道:“所以说,天佑无辜人。徐中有被我无意中找着了;王嫂也被我无意中碰见了。”
“她原先在沧州的一县中居住,后与我说,要搬至溧阳。若是我娘有什么冤情,她是再清楚不过。只要找着了她,这冤案,便可大白于天下!”她道。
老夫人已惊得说不出来话。
说到底,阮小幺给李家这一滩无波的死水又投下了一颗巨石,非要搅得众人不得安宁才是。
而她说要洗清商婉华的冤情。却只把一个半成品呈现在了众人跟前。
商婉华的案子,虽疑点多多,但没有一样是有铁证的。
老夫人此时也是惊疑不定,只道:“当时、当时不还从华娘屋中搜出来了好些书信么?”
李季黑着脸,这种被戴绿帽子的事,他怎么会好意思说?
“你尚没有确凿证据,便敢如此口出狂言。那些来往书信却是十足的铁证。你如今还有何话说?”商婉容轻声笑道:“我知你不相信你娘有所过失,但——做了就是做了,任你再辩解反驳,都更改不了这真相。”
阮小幺盯着她。
好一个“做了就是做了”,不知再过几日,你是否还能这般笑得出来?
到那时。这句话,原原本本,一字不动返还给你!
她向上首二老再拜,“玲珑无能,此时尚只能查到这里。但我已知王嫂在溧阳县。打算现下便去查访,问出实情,再来还我娘一个清白,也还李家一个清白!”
李家道:“你此刻便要走?”
“是。”
老夫人如今终于的有些过意不去,道:“不若你吃过年饭再走不迟。总之人就在溧阳,也不会跑。”
阮小幺道:“多谢祖母好意,但玲珑一日不见那王嫂,心中便一日不安。”
老夫人连连叹气。
而李季却比往日加起来都要殷勤,“走什么!难不成偌大一个溧阳,还要你一个千金大小姐亲自一一踩遍?如此,我找几个下人去走访一遍,若真找着了王嫂,立即回来报信,将她带到此处,由你问询便是!”
“是啊!”商婉容第一次对她露了个款待的笑容,“我虽多少不大信你说的那些事,但娘娘都保证了你品性端良,我是信得过娘娘的!你便在此吃过了年饭,又有何不可?”
阮小幺为难至极,“可我……”
“你什么?”李季道:“我是你爹!今儿个我们吃过了团圆饭,年初一我便修书告诉你叔伯,让家中修了族谱,改回你‘朝珠’的名儿,莫要再一口一个玲珑了!”
“我……”阮小幺连唇都有些微颤,最后,噗通跪了下来,“多谢爹!”
一出骨头团圆的戏目终于回到了正轨,老夫人终于松下了一口气,权且不去想那些个糟心事,看着他们父女俩慈孝的模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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