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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门弟子实际上解释起来很简单,就是拜在院教先生儒袍下的人,与教先生有着真正的责任关系,总结为三个字儿——二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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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师者讲什么就听什么的外门弟子,内门弟子的优势在于,你想听什么,师者就会给你讲什么,所谓师者,授道解惑也,恰如其分。
魏子夏是大儒,又是大学院的副院长,名满天下,严苛亦是出了名的,可也正因为那种严厉、严苛,他教导出过三个大儒,虽然他只承认其中的两个,对于另外一个动则讥言嘲讽,恨不得杀了人家似的。
因为是名师,想要拜入他们下的人自然不少,豪门贵族,世家子弟都得排着队,各种天才不计其数。因而,他甚至不能给自己的弟子一一授课,因为那样太耗费心力,他也没有那个时间,毕竟他们下的弟子人数实在是有些多。
一间明亮的砖瓦房内,魏子夏昂首挺胸,一手抓着黑玉戒尺放在身前,一手拿着卷背在身后,头顶的峨冠永远是直指天际的模样,轻轻咳嗽一声,堂下三十余弟子齐齐噤声,正襟危坐。不过,从他们斜起来的眼神儿与抽搐的面皮可以看出来,他们更加关心的还是魏子夏身边的那个——混蛋!
魏子夏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是我新收的弟子,杨文!自己去找个座位!”。
进了这间讲堂后,杨文脸上的笑容就多了起来,闻言,从前边向自己的诸位师兄走了过去,笑嘻嘻的说道:“哟!熟人还真不少啊!褚胖子!行啊你!三年不见,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啦!你以前不说什么打死你你也不学儒家的东西,最讨厌那些腐儒了吗?”。
这个祸害啊!
白白净净的圆脸胖子脸都绿了,瞄了一眼堂前魏子夏那张黑脸,狠狠的咽着口水,讪讪道:“那都是少不更事瞎说的,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哈!”。
杨文继续向前走,一副惊叹的样子,连连咋舌:“啧啧!瞧瞧!瞧瞧!我看见了谁?这不是发誓这辈子都要泡在金玉楼的林小侯爷嘛!您……这是转了性子?”。
哄笑声中,被称作林小侯爷的少年顿时骚了个满面通红,低着脑袋嘀咕:“你以为我不想啊!”。
“哟哟哟!昭王!你这个王爷啥时候也读起来了?”。
杨文夸张的指着一位身着蟒袍正在紧着蒙脸的少年人,可惜,他那金色的骚包蟒袍早已经将他深深的出卖,被道破了身份,他也只好抬起脸,皮笑肉不笑的对杨文笑了笑。[]
三十多个人,杨文最起码认识这其中的十个,反正不管是他认识的,还是别人认识他的,大家都有了一个疑问——早听说这混蛋回来了,可魏师怎么会收他当弟子?
魏子夏的脸愈来愈黑,几近爆发,杨文却好像已经提前知道似的,直接找了个位置坐下去,没有给他发火的机会,把他气的不轻。
深深的看了一眼杨文,魏子夏像是照顾他,说道:“老规矩,自己读,想问什么就问我!”。
说完话,魏子夏坐在小榻后,自顾自的读起来,也不管堂下的弟子们。
杨文左摇右晃的打量起这间讲堂来,在讲堂的后边有数排架,码放着整整齐齐的卷,上边还标明“童生”、“秀才”、“举人”的标示,估计也就是到了什么境界的人,看什么境界的意思吧?
见其他人都已经在魏子夏来之前就取好了,只有他的桌案上只摆放了笔墨纸砚,只好长身而起,在架上翻来找去的,找自己想要看的。
正在这时,魏子夏头也不抬的说道:“你跟别人不一样,给你三天时间,标有童生的架第三排最左侧的背诵下来!”。
第三排、最左侧,杨文找到了那本——。
这是儒家最基础的籍,可以说,只要进了大学院的人都可以将它背诵下来,因为想进大学院就要在天下各州府的儒家学堂进行考试,而考的内容多数都来自于这本……
杨文是特例,他没有进行考试便来了大学院,一来还就是内门弟子。
无言的咧咧嘴,杨文拿起回了座位,像是津津有味儿的看了起来,这本他从前瞄过几眼,因为不喜欢,所以没深读,现在,他不得不看。
坦白的说,儒家的典籍实在枯燥乏味,远不如墨家的理论与动手实践结合,兵家的战场磨砺等等,耐着性子看了不过半个时辰,杨文便忍不住把身边跟过来的青毛狗崽子抱在怀里逗弄。
他的小动作逃不过魏子夏的眼睛,没有像以往对其他弟子那样去呵斥,魏子夏连嘴唇儿都没动,反而津津有味儿的看着杨文的小动作,甚至好像还在期待什么似的。
“哼!”。
忽然,一声轻哼引得杨文侧目望去,正瞧见自己身旁座位的一个人怒目而视,杨文哪里是什么好鸟,当下也瞪了回去。
那人看起来年龄不大,生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皮相甚好,看他穿的那身儿浆洗的发白的黑色儒袍就知道,这也是个寒门子弟,不管是不是寒门子弟,在座的这三十几个拜过魏子夏当座师的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都是有天赋的人,都是通过正常的手段拜在魏子夏的门下,否则,最重规矩的魏子夏怎能将他们收录门下?
当然,杨文似乎要从他们当中单独的区分出去。
两个人对视很久,那人忽然站起身来,对魏子夏躬身执礼,言道:“敢问魏师!为何要收杨文为弟子!难道因为他是靠山王的儿子吗?”。
魏子夏抬起头,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那人以为他是默认了,慷慨激昂的大声陈:“魏师时常有方圆规矩之说,更告诫我等学子作儒生、作文人,要有风骨不要有媚骨!而今,魏师自己推翻了方圆规矩之说,亲自收了靠山王世子为弟子,不知魏师风骨今可犹在?”。
这番话说的不可谓不犀利,甚至直指魏子夏为人处世的根本,当弟子的如此指责自己的座师,这大概也算是魏子夏教出来的人共有的特点吧?
因为魏子夏也是同样的人,所以他并不觉得被自己的弟子指责有什么可羞恼的,行的端、坐得正,又何惧那些指责?
杨文目睹了这一切,他没有说话,他在看魏子夏,他想看看这个老古板会如何化解。
但,魏子夏也在看他,目光中饶有深意。
杨文挑了挑眉毛,他自然知晓魏子夏是什么意思,因为这个指责看似是指责魏子夏,实则矛头指向的却是他杨文,矛盾的中心在于——所有人都知道他杨文是个纨绔大草包,且通过非常手段进入这大学院,若是真的通过正常手段进入大学院,就像昭王、林小侯爷他们这些人,恐怕他杨文也不会让人这般指着鼻子说三道四。
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杨文斜睨了一眼身旁的人,道:“敢问足下如何称呼?”。
“陈澄!”。
干净利落的两个字,犹如之前那激昂的铿锵之音,少年人,铁骨铮铮。
杨文低头给青毛狗崽子梳理一下脑门上的毛发,嘴上说道:“你可知为学莫重于尊师?”。
魏子夏的三十余弟子对杨文的态度大概有三种,第一种即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第二种便是如同昭王、林小侯爷,对这个曾经混在一起的祸害谈不上亲密,但也不想恶了他;最后一种便如同陈澄,他们认为杨文这个纨绔弟子、草包废材,没有资格更没有能力与他们共师,在一个屋檐下学习。
总之,包括事不关己的哪一类人,所有人都想看到靠山王世子吃瘪,他们齐刷刷的目光中已经流露出兴奋的目光,诚然,他们没有陈澄的胆魄,敢于直言不讳,但心里却着实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儒家的纲常伦理还用不着你来教我!”,陈澄硬邦邦的说道:“尊师,我会的,但我只尊敬值得尊敬的师长,而不是一个为了阿谀献媚靠山王,而坏了院规矩的师长!更遑论这个师长还口口声声的教导我们要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做君子!”。
杨文伸出右手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门儿,笑问道:“那你怎知道我不是按照院的规矩进来的呢?”。
一句话,却是问住了陈澄。
紧接着,杨文嗤笑:“难道你所谓的尊师之道,便是对一位仁厚长者横加指责他根本没做过的事情吗?凡事都要弄清楚、想清楚,然后在发言;我昨日曾听人说院前那条‘勤为径’的来历,套用一下……吕步舒不识董圣之言,谓之:大愚,几乎造成董圣惨死……”。
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陈澄已经朝着魏子夏执礼请罪。
魏子夏摇了摇头,道:“起来吧!我又不会怪你!”。
陈澄没有起来,反说道:“魏师!我有一事不明!”。
“说!”。
“你为何同意他进入院?”。
魏子夏伸手抚了抚颌下胡须,悠然的说道:“因为他写了一副对联儿,有可取之处!”,顿了下,他又继续说道:“陈澄,耿直是没有的,可你要做的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而不是像今天这样不问青红皂白便如此莽撞出言,否则,他日你出仕之时,便是横死之日啊!”。
之所以一辈子都留在院没有出仕,就是因为自己的脾气太直,魏子夏深刻明白这一点,所以没有出仕。
而今,立志出仕为官一方造福百姓的陈澄,脾气比他更甚有之……
梗着脖子,陈澄依旧不依不饶,道:“什么对联?”。
魏子夏还没说话,杨文倒是火了,他还没见过这么烦人的人,难怪当年有兵家的名将说耿直是种病。
杨文怒喝道:“什么对联是你该问的吗?怎么?你是觉得我读少比不上你们吗?不知好歹又自以为是的东西,你以为你是谁?你既然研习君子之道,难道不知道以责人之心责己,以恕己之心恕人?”。
微微眯起眼睛,杨文仰着脑袋俯视陈澄,若不是在院,他真想找人砍了这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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