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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让她去见晓荷池女鬼,却没有说什么时候。
www.biquge001.com晚上,就在谢玖打着哈欠,吩咐花春准备就寝时,高洪书捧着一套崭新的太监服施施然而来。
宫外,清晰地传来两下打更鼓声,太监拖着长音道: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谢玖盯了高洪书许久,久到高洪书的脸越笑越僵。
“高总管的意思,是现在?”
高洪书叹息:“是陛下的意思。”
谢玖顿时蔫了。
“美人乃**嫔妃,实在不便让人瞧见去看……那个,陛下还特意吩咐小的给美人准备了未沾过身的太监服。”高洪书微微躬身,“小的在屋外侯着。”说完,转身走了。
“陛下是要和美人私下幽会?”花真笑眼弯弯,看不出皇帝有这般情趣。
谢玖干笑,想她前世怎么也算风光一时的宠妃,出现在众人面前从来都是光鲜耀眼,现在竟沦落到半夜跑去和鬼套近乎……
为什么重生一回,差这么多?
那件太监服有些肥大,穿起来松松挎挎,走起路来也不大方便。不过谢玖没有时间挑剔,任谁都知子时是一天阴气最盛,鬼魂最是活跃的时候,她可不想磨磨蹭蹭到了那时才出宫门。
“你不用跟着。”谢玖好心地阻止。
花真恍然大悟,贼贼地一笑。原来美人是想和陛下孤男寡女。
谢玖叹了口气,走出宫外,只见高洪书双手交叠在胸前,一派淡然模样。在他身旁的连书手上提着一盏白帽方灯,神情微微不安。
自从见鬼之后,她就没有在晚上走出过宁安宫。
天上月明星稀,冷冷吹着晚风。肥大的太监服被吹的呼呼嗒嗒,她索性抱起肩膀,躲到高洪书身后。
小槐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美人,我永哥来了,你怎么不叫我?咦,你怎么穿了太监的衣服?我听你两个宫女说,皇帝派了总管亲自来接你幽会,我一想就是永哥。”
“永哥给我烧了件好漂亮的衣服,你看?”
谢玖这才发现小槐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那件永远渗着水的青色宫装,那是件浅粉色高腰襦裙,裙摆碎碎地绣着鲜红的梅花枝。
“你送小槐的襦裙很漂亮。”她轻声说。
走在前面的高洪书身体一震,含糊地应了一声。半晌,缓缓地道:“小的这话或许多余,那宫女的尸体泡的发胀,看着有些渗人。”
谢玖低头走路,努力无视宫道上三三两两游荡的鬼魂,正待开口,只见一道阴影穿过高洪书和连书,滚到她脚下。仔细一看,赫然是颗女人的头,长长的头发混着鲜血黏在脸上,呲牙冲她一笑。
“啊!”谢玖捂住脸,直往高洪书身后躲。
高洪书不明所以也吓了一跳,颤着声音问:“美人,你……还好吧?”他本来想问看到了什么,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其实他并不很想知道。
连书哭丧着脸,提着宫灯的手微微发抖。他一向自认是皇帝心腹的心腹,自视甚高。傍晚,师父秘密将他唤到跟前,说晚上有重要的事要他去办,他当真以为是重要的事!谢美人疯了,皇帝也不正常吗?为什么要相信好好的宫妃能见鬼?为什么要让他来办这种事?!
谢玖闷声问:“还有多久才到?”
高洪书身体往后挪了挪,他虽是个太监,让皇帝知道他的妃子往他身上贴,也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就快了。”他说,“尸体停在尚方监,穿过碧琳馆有顶软轿侯着,接下来美人坐上轿就快到了。”
“尚方监我知道在哪。”飘过的鬼听到他们的谈话,热心地停了下来。“我带你去呀?”
“不用,不用,谢谢,谢谢。”谢玖摆摆手,鬼魂哼地一声飘远。
连书往身后高洪书身上靠了靠,声音扭曲的有些变形。“美人,你在和谁说话?”
高洪书推了他一把,怒其不争,他就这么想从谢美人嘴里听到鬼这个字?“就你话多,赶紧照着脚下的路!”
“啊书如梦方醒,脚下加快了速度。
谢玖惊魂未定,揪着高洪书宽大的袖口一路紧紧跟在后面,直到上了软轿才松开汗津津的手。一行人行色匆匆到了尚方监,此地是审理太监宫女掌内廷刑名,在皇宫的北面,雕梁画栋,与普通宫殿无异。许是月夜,竟有种阴气森森之感。
高洪书现是内官监太监,负责管理宫人,见了顶头上司,尚方监的人不敢多言,带着他们去了停放宫女尸体的东耳房便退了出去。
房内掌上灯,仍觉阴冷。
可是,奇怪的是,这间屋子竟连一个鬼也没有。
谢玖不禁称奇,难道这些鬼也怕见自己死后的模样,都躲了个干净?
“美人。”高洪书紧张地搓着双手,“要不,我们在外面候着?”
谢玖美目圆睁,瞬间揪住高洪书已被她扯的皱巴巴的衣袖。“你休想躲出去清净,把我自己扔在这里!”
高洪书满面尴尬,“小的也帮不上忙……”
小槐凑到两人跟前,讨好地笑:“美人,我帮你问了哦,这个宫女的鬼魂没在尚方监。”
“没在尚方监?”谢玖望向空荡荡的右手边,“那她会在哪里?”
“不在这儿,就在死的地方呗。”小槐顺口答。
晓荷池?
谢玖只觉头发根都竖了起来,激灵打了个寒颤。她对那里已经有了心理阴影了,要知道,被人扯着双腿拽到河里绝对不是个好的回忆。
天知道,她有几晚重复梦到那天濒临窒息的恐怖景象……梦里,那双手的主人在她耳边说:来吧,快来吧。
连书挪挪身体,贴到高洪书身上,这回高洪书没有推开他,清了清喉咙,望向脸色忽地煞白的谢玖。
“美人是说这里没有鬼?”
连书在听到那个字的时候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
“只有小槐一个。”谢玖叹了口气,高洪书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细眸微微恍惚。
“我们回去吧。”连书扯了扯高洪书另一边袖子,眼睛说什么也不往盖着白布的木板上瞅。“师父,我有点儿害怕。”
高洪书拍了拍连书的手,默默地道:师父也怕。
“去晓荷池!”谢玖咬牙道,景元帝交待的事,怎么也不能就此办砸了!
“不要吧。”连书哀嗷,他这么害怕,为什么不昏啊?昏了就什么事也没了!
高洪书也咬了咬牙,踹了连书一脚。“别多话,走!”
他倒不以为皇帝定要谢玖查出什么,不过是抱着可有可无,查出什么更好,没有也无所谓的心态。皇帝对谢玖见鬼的能力半信半疑,这般也不过是一种试探。
皇帝无所谓,可对谢美人就不同了。
皇帝若对她生了疑,她这辈子就算毁了。一个疯子妃嫔,谁都知道她未来会是怎样凄惨。所以,她害怕的脸色煞白,也还是要去晓荷池的决心,他完全了解。
高洪书发了话,连书再也不敢多言。
就这样,两人抬着软轿直奔晓荷池。他二人在宫中养尊处优多年,哪里出过苦力抬过轿,这一路半个时辰,走走停停,肩膀几乎磨破了。
半路,谢玖有心下来,却被高洪书劝了回去。
“咱还是快些,走路过去,耽搁了时间正赶上子时……”
三人深有同感,也就不再多话,七弯八拐便到了晓荷池。
夜凉如水,山风吹过竹林,发出哗哗的声音。谢玖走出软轿,只见上次亭内的女鬼坐在原处,托着腮冲她淡淡一笑。
池中,荷花开的正盛,一个太监打扮的鬼佝偻着身体坐在荷叶上,旁若无人地划着水,荡出阵阵水波。
谢玖在心里横量片刻,决定先向比较而言相对面善的女鬼打招呼。
谁知才走两步,她忽地消失在亭中,不见了踪影。
小槐飘飘忽忽地跟上来,悄声道:“她不知被谁拔了舌头,做鬼也说不出话来。你可别惹她,她脾气大着呢。她好像是这里死的最久的鬼,连池子里最恶的鬼都不敢招惹她。”
“死的宫女叫什么名字,知道吗?”谢玖忽然问道,脸色顿时一僵,在尚方监她没有看到那宫女的模样,现在就算当面见了,她也认不出。
“是针绣房的宫女可秀。”高洪书说。“听说她偶尔会来此赏景描绘花样,绣功了得,若不出这事,明年便提了司宝司女官。”
谢玖点点头,冲着池中小声唤可秀的名字。
叫了几声也不见半个鬼影出来,谢玖便拉着高洪书的袖子,走近荷叶上的太监鬼。
“这里有个新近死了的宫女,你知道吗?”她大声问。
水波止住,太监鬼挑起眼皮,哑着声音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帮帮忙嘛。”谢玖气弱地道:“要不,我给你烧几支香烛纸钱?”
那鬼傲慢地一仰头,“几支?是几支?纸钱又是多少纸钱?宫里让你烧纸钱?你骗鬼呢?”
不待谢玖回答,她只觉脚踝处冰冰冷冷的,心下一凛,来不及叫救命,就被狠力一拽倒在池边,紧接着那双瘦骨嶙峋的手就将她往池里拖。
高洪书大惊之下,连忙叫连书过来帮忙,一人扯她一只胳膊,用尽吃奶的力气仍拉扯不过,谢玖半边身子都浸入了水中。
“就是她,是她上次拉的你,不是我!”小槐捂脸尖叫。
谢玖咬牙,这时候废什么话!如果她做了鬼,一定结结实实暴打小槐一顿!
“救命啊!”连书拖着长长的哭音:“有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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