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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半夜,崔小眠觉得口干舌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想拿口水喝,却见烛灯下坐着一个人,穿着淡色的袍子,他的脸映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中,一双略显细长的眼睛正关切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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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远,你回来了!”
尽管病体虚弱,惊喜交加的崔小眠还是一个饿虎扑食,结结实实地把那人扑倒在地!
其实那个啥,崔小眠现在瘦得只剩一把小骨头,倒也没有多大份量,只是那人原本就是坐蒲团上,和席地而坐没有区别,她这么一扑一推,那人措不及防,便躺在地上。
“小师弟做恶梦了?”
其实那个啥,崔小眠把这人压到身下时,也便明白过来,这光溜溜的脑袋当然不是贺远的,再听到这人开口说话,她便彻底清醒,这是和贺远长得有些相像的妙能小美人啊。
因为崔小眠生病,志觉身边又没有合适的人能照顾她,便把正在禁足的妙能提前释放,让他继续做崔小眠的保姆,妙能担心小师弟的病情夜里会有反复,这才彻夜未眠,守在她的身边,没想到小师弟一睁眼就把他扑倒了。
“妙能师兄,我的确是做恶梦了,没把你压坏吧。”
其实那个啥,崔小眠真的很想快点爬起来,妙能还是单薄少年,小身板看上去风摆杨柳甚是养眼,可是压上去就有点儿硌了,崔小眠又是个怜香惜玉的,生怕把这么个水晶玉器一般的人儿给压坏了。
在床上躺了太久,手脚又软又麻,她越是想爬起来,就越是起不来,妙能被她压着,想坐也坐不起来,于是一大一小两个光头便在地上缠成一团。
妙能身上的僧袍本就肥大。崔小眠在他身上那么一蹭歪,他的领口就敞开了,身上的皮肤如同细瓷白玉一般,锁骨玲珑剔透。就连那两朵小红莓也若隐若现,而崔小眠那生满疹疱的小脸蛋正贴在人家的锁骨上,真是......
这一幕场景持续了大约十秒,当崔小眠终于灰溜溜地滚到一边时,她看到妙能的脸红了,红得就像秋天的海棠,鲜艳欲滴。但是很快,妙能就像火烧屁股一样的跳起来,然后又像火烧屁股一样跑了出去,真是风风火火的男子啊。
其实那个啥。崔小眠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一个八岁的秃小子,难道还指望着细瓷娃娃一般的妙能对她动心吗?如果妙能对她动心了,那不就是分那个桃,断那个袖啦......
三天后,崔小眠退了烧。那一脸一身的疱疹也渐渐消退,志觉却忽然问她:“那夜妙能守夜,你对他做了何事?他竟然找到贫僧,执意离开本寺,还说他已不配修佛。”
志觉这话说得蹊跷,如果她和妙能真的发生什么,那吃亏的也是她啊。可志觉这话说的就好像是她崔小眠把妙能那个啥了一样。
她只有八岁,而且还是男银!
柳夫人娘家一直不想让妙能继续在寺院学佛,希望他能早日成亲承继香火。他肯离寺回家应是大快人心的好事,可是崔小眠知道,妙能的志向是成为像志觉大师这样的一代名僧,到底是什么让他改变了想法。如果就是自己不小心扑了那么一下,那也太不科学了。
“大师,您觉得我一个八岁的小孩,能对妙能师兄做何事,或者您想让我对他做何事呢?”
志觉果然被问得语塞了。朗声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做和尚真好,被人问住无话可说时就可以高宣佛号搪塞过去。
接下来的几日,崔小眠一直想当面问问妙能,只是她还没有痊愈,这出水痘又是不能见风的,她不能出去,而妙能却也没有再来。
这天,她正百无聊赖地躺在榻上数墙角,志觉大师带进一个人,崔小眠一看就高兴了,来的人是柳夫人。
看到她,柳夫人的眼圈儿红了:“小眠,这才不过几个月,你就瘦成这样了,咱不学佛了,跟婶婶回去吧。”
柳夫人说完还恶狠狠地剜了志觉一眼,什么高僧,把个粉团子一样的崔小眠折磨得皮包骨头。
“柳婶婶,我没事啦,只是出水痘才变瘦了,病好后就没事啦,您怎么来了?”
柳夫人是接到庙里送来的书简,通知她来接妙能回家的,这些俗家小弟子年龄都不大,一旦离寺都要由家人接走,以免中途有意外。
“妙能师兄今日就要返家了,柳婶婶你们终于可以一家团聚了。”
小光头的小嘴儿就是伶俐,柳夫人刚才还是满脸的不高兴,现在却是掩抑不住的欢喜,这个小兄弟一直是全家人的心病,整日担心他会心血来潮就此剃度为僧,如今他忽然决定不再学佛,连俗家弟子也不做了,老父亲苏秀才老怀欣慰,足足放了半日鞭炮庆祝。
“他以后就不是俗家弟子了,也不要再叫他妙能师兄了,他的本名叫浣之,苏浣之。”
其实那个啥,崔小眠真的很想告诉妙能,那天夜里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把他当成了贺远......
妙能就这样走了,临走也没有再来见崔小眠一面,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i°
妙能,不对,浣之走了,崔小眠感觉她的童年时光也即将结束了,从此她便要与青灯古佛为伴,待到十三四岁可以自立门户,她便蓄起长发,回到桃花城里重起炉灶,到那里谁能想到这位如花似玉的美少女就是昔日小光头,别说官府找不到她,就是乐平公主的狗腿子冯老头也认不出她了。
遥想当年,她与贺远策马驰骋,快意江湖,有钱时锦衣玉食,没钱时便出去偷一炮抢一炮,多么逍遥自在,痛快淋漓,可如今那一切只能成为回忆,贺远生死未卜,而她也做了和尚。
她的身体完全复原时,已是秋末,寺院里到处都是残枝落红,几个小沙弥正在清扫枯叶。
她在寺院里转了一圈,回来时袖子里多了两朵黄菊花,这是方丈门前花盆里的,一看就知道方丈对这盆菊花甚是喜爱,花枝修剪的整齐利落,就连花儿也开得异常肥美。
崔小眠又来到香积厨,假装是帮志觉大师订一碗梗米粥,等她从香积厨出来时,袖子里不但有素火腿、香菇,还有一把稻米。
她回到志觉的一亩三分地,秋日的午后天高云淡,阳光也是清清冷冷的,空气中飘来淡淡的檀香,这是寺院里随处都可以闻到的味道,但是崔小眠却想起了妙能,第一次遇到他时,就在这廊下,他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檀香。
苏浣之,一个陌生的名字,崔小眠记忆力一向很好,可是这个名字她却费了好大劲儿才能记住,她还是喜欢他最初的名字——妙能。
或许有一天,长发齐腰的她站在他面前时,他已经不再认识她,其实直到现在,崔小眠都无法理解妙能那日之后的表现,也可能根本与她无关,只是他大彻大悟,想要回家做个好儿子,承欢父母膝下。
志觉爱静,他住的地方也是选离大殿的,午后更是静得出奇,就连那经久不衰的木鱼声也听不到了,偶尔传来一两声鸟叫。
听到鸟叫声,崔小眠的唇边漾起一朵甜甜的笑,她找了一片空地,把准备好的竹筐用根筷子撑着放在地上,竹筐下放了刚刚顺来的稻米,又在筷子上面系了一根长长的绳,她牵着绳子,远远地趴在一株古柏下面,守株待鸟,等着贪嘴的麻雀到筐下啄食,她便将绳子一拉,用竹筐把麻雀罩住。
这还是她上中学时,课本上的鲁迅先生教她的。自从上一次被抓后,小丫再也没能把卤肉送进寺内。大病初愈,别说是肉,寺院里连个鸡蛋也没有,和尚可以这样,可崔小眠要对自己负责,她只有八岁,先不说长大后出落得亭亭玉立,苏遍天下,总是这样青菜豆腐,她崔小眠能不能长大都是问题。
如今是深秋时节,正是贴秋膘的好时候,可是她前阵儿生病掉下去的肉肉还没有长回来,更不用说秋膘了,难道要用豆腐往身上贴吗?更何况和尚日常吃的饭菜和以前贺远带她吃的那些素膳根本沾不上边儿,美味营养全都谈不上。
和尚一日只有两餐,像现在是午后,一天的饭便已经全部吃完,妙能在时,常常溜出寺院给她买零嘴儿,那个时候即使没有饭吃她也饿不到,可是如今再也没有人给她偷偷买来脆麻花、炸丸子,一代大厨每天饥肠辘辘,说起来一把辛酸泪。
凭着自学成材的捕鸟手艺,崔大厨在寺院里终于能给自己开小灶了。寺院里的鸟儿一向生活得无忧无虑,在这里住了多少年,这些鸟儿就有多少年不知人间疾苦,更不知道世上还有人要捕鸟裹腹。
当那一个个肥硕的小身子毫无防备地跳进竹筐中间时,崔小眠拉动绳索,不到一个时辰,她就抓了四只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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