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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習班的六十位學員，有三十二位是白龍高中七七級的應屆畢業生，其余的二十八位，都是華國停止高考十八年來的往屆高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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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二十八位學哥學姐中，年齡最大的，當數趙海的同桌牛勁。牛勁今年三十六歲了，比趙海整整大了二十歲！
牛勁自小就是一個聰明好學的人，學生時期，每次考試，總是同級學生中的第一名。他自初中起，就一門心思地要考上華京大學。
可是，造化弄人，就在牛勁即將高中畢業、懷著十足的信心、憧憬著華京大學校園里的幸福生活時，華國教育部遵照華國公有會最高領導層的決議，宣布取消高考！
緊接著，一場教育制度大變革的運動，就在華國轟轟烈烈地開展了。
牛勁傷心絕望、欲哭無淚，高中畢業回到村子後，大病了十幾天。
病好之後，牛勁下定了決心，一邊參加生產隊的勞動，一邊堅持復習功課，等待國家恢復高考的時候，再一飛沖天。
可是，一年又一年，牛勁等了八年，華國的高考制度也沒有恢復。在爺爺奶奶、父親母親等親人們的懇求和催促下，牛勁無奈地和一個同村的姑娘結婚了。
第二年，牛勁的媳婦生下了一個男孩。
牛勁有了兒子，這才死心塌地地在農村這個廣闊的天地里，像他的父親、爺爺、老爺爺等祖輩那樣，面朝土，背朝天，當起了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的農民。
在其後的這些年里，牛勁偶爾會從舊木箱中找出學生時期的課本，翻一番，看一看，一邊默默地流淚，一邊做做白日夢。
年前七月四日，公有會王總會長去世後，華國發生了一系列的重大變化。牛勁仿佛是枯樹逢春，突然又蠢蠢欲動，不時幻想起大學生活來。
當有一天牛勁在大隊辦公室里，看到《華國日報》以醒目的位置，宣布華國恢復高考制度，將于二九七八年六月六日舉行時隔十八年的第一次高考時，牛勁興奮得熱血沖頭，竟然當場暈倒！
牛勁憑著得到消息後夜以繼日的復習和十八年前深厚的學業底子，終于在年前的高考資格考試中，取得了第五十二名的好成績，以三十六歲高齡，一舉進入白龍公社高考補習班！
補習班年齡排在第二的是一位女生，她是白龍鎮上的人，名字叫馬麗雅，今年正好三十歲。
在去年臘月底的資格考試中，馬麗雅和趙海分在同一個考場，她驚人的豐－乳和在考試過程中、被丈夫叫出考場、給哭泣不止的孩子喂奶的情景，讓趙海難以忘懷。
除去牛勁和馬麗雅，其他的往屆畢業生，以七六級、七五級、七四級的居多，有三個十年前的高中畢業生，也像牛勁和馬麗雅一樣，結婚生子了。
憑著靈敏的听覺，趙海在考完了歷史後的課間中，听到孫軍用極小的聲音，對錢金寶說︰“除去孫小胖和趙河外，只有王玉珍和牛勁、馬麗雅三人沒在抗議書上簽名。”
錢金寶壓低聲音說︰“有宮老師打先鋒，五十四個人簽名就足夠了！不過那個和趙海同桌的牛勁，以後要注意他，能拉過來就拉過來，拉不過來，就一起孤立他！”
得知牛勁和馬麗雅沒有在宮潔倡導的抗議書上簽名，趙海心中，對他們有些感激。
上午第四節課考完了地理，就放學了。
離家近的同學，急匆匆地趕回家吃午飯，七、八個像趙海、趙河、孫小胖那樣，家在十幾里外的男女同學，有帶飯的，也有到學校食堂去買飯的。
趙海看到，牛勁從破舊的書包里拿出一包用油紙裹著的煮地瓜干，便對他說︰“牛哥，今天中午，正好我朋友叫我去他的小飯店吃飯，咱們一起去吧？”
如果按照年齡來論，趙海應該叫牛勁大叔的，只是現在成了同班同學，這樣稱呼，顯得不倫不類。直呼其名，也不合適，于是，趙海叫起牛哥來。
牛勁的臉有些紅，他不好意思地說︰“你看看，我帶了飯呢。等會兒我去食堂打點兒熱水回來就行了。”
趙海看著那包地瓜干，知道牛勁的家境不寬裕，越發對他有了好感，他堅持說︰“牛哥，以後咱們要同桌三個月呢！一起吃頓飯有什麼呢？”
“這個——這個——剛認識，哪好讓你請客？”牛勁扭扭捏捏地道。
“俗話說，十年修得同學，百年修得同桌，你我今天能成為補習班的同桌，這就是緣分啊！牛哥，你就不要再推辭了，咱們走吧！”趙海拉著牛勁，作勢朝教室外走去。
牛勁無奈，只好將地瓜干重新放進書包，跟著趙海，出了教室。
因為課間已經和孫小胖、趙河打了招呼，說王玉龍要三人去小飯店吃午飯，所以他們兩個已經站在教室外，正等著趙海。
指著趙河，趙海對牛勁說︰“牛哥，這是我妹妹趙河，我們倆是雙胞胎。”
“妹妹好！妹妹好！”牛勁面對女生，一點都不像個老于世故的大叔，他如同小男生那樣，紅著臉，朝趙河連連弓腰點頭。
介紹完了趙河，趙海又指著孫小胖說︰“這是我從小一起光著 長大的好朋友，叫孫小胖。”
牛勁滿臉艷羨地道︰“孫小胖，我認識你，我昨天就認識你了，你是資格考第一名啊！”
牛勁自己當年是學校里學習最好的學生，自然對資格考前幾名的學生分外留意了。
孫小胖倒也乖巧，他嘻嘻笑著說︰“牛哥，其實按照年齡來講，我和海哥、小河都應該叫你大叔啊！現在，我也跟著海哥，叫你牛哥吧。這樣，听起來是不是更好呢？”
牛勁急忙道︰“叫哥好！叫哥好！直接叫我牛勁，也行。”
四人順著大街，一邊說著話兒一邊朝王玉龍的小飯店走去。
路上，趙海對牛勁說︰“牛哥，我知道你沒在那份抗議書上簽字，為此，我很感激你。”
牛勁道︰“其實，我去年秋天就知道你了！你爸爸是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創始人，你和咱班那個孫軍，還有小胖，都上過華國日報啊！”
趙海嘿嘿笑道︰“那都是我跟著老子沾了光。什麼上報紙，照片里，連眼楮都看不清楚呢！”
孫小胖插嘴道︰“牛哥，你別听海哥謙虛！別人都不知道，我告訴你，聯產承包那個點子，其實是海哥提出來的，我三大爺和我爸他們听了海哥的話，才搞的。”
“啊？！原來是這樣啊！趙海真是了不起呢！”牛勁瞪大了眼楮。
“海哥當然了不起了！他能文能武，一身金鐘罩神功，獨步天下。要不，也得不到少年英雄的稱號呀！”
孫小胖難得在一個成年人面前吹噓趙海的機會，這會見牛勁如此表現，不免添油加醋，宣傳起趙海來。
牛勁道︰“這事我知道。去年臘月二十五日參加資格考時，趙海見義勇為，幫著公安，抓了魯虎那幫禍害鄉鄰的老知青。當時我就听說了。後來，我還听過華國人民電台的廣播呢。”
說完，牛勁又道︰“就是因為這些事，我才沒在抗議書上簽名。趙海過去在學校里怎麼樣，我沒見過，可宮老師在教室門口罵他的話，我听到了。趙海罷她的課，有情可原！”
到了王玉龍的小飯店，四個人有些傻眼，只見里面擠滿了人，竟然全是補習班的同學！錢金寶和孫軍，正在忙著安排座位。
冷不丁地看去，就像是補習班剛剛結束了，同學們聚在一起，吃告別餐呢！
稍稍觀察了一下，趙海就發現，那些同學，都是錢金寶請來的。他們大多數是小趙海的高中同級同學。
看到趙海四人走了進來，錢金寶和孫軍也有些發愣。很顯然，他們倆沒料到趙海他們會來吃飯。
那些被錢金寶請到小飯店的同學，看到了趙海，一個個眼神躲躲閃閃，樣子十分尷尬。畢竟，抗議書剛剛遞上去，他們就聚在一起吃飯，也太像是在搞慶功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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