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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江海跌跌撞撞的驾着车子冲出县委大院,发疯一样往古垛村的方向冲去,他并不知道那里那里的具体情况如何,却对冯东明的话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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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垛村所在的位置正是汤河下游河道最窄的地方旁边,是规划中的泄洪区,当时为了方便在洪水到来的时候尽快掘开堤坝,所以这段堤防的基坝修的很薄很低,现在看来却成了悬在古垛村民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于江海是一个坚定的**信仰者,现在却一个劲的在心底祈祷这场大雨能够减弱一点,坝堤能够多支撑一刻!
他的手机已经在早些时候的车祸中尸骨无存,现在他所能够依仗的只有这辆不知道谁停在县委大院的即将报废的桑普,还有那把一直贴身带着的匕首!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车子刚驶入李沟乡境内没多远,破桑普就像筋疲力尽的老牛一样陷入泥泞道路上的污水沟中,任是他如何打转方向盘、狠命的踩油门车子除了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声、喷着浓浓的黑烟之外,并没有分毫动一下的意思。
此时的道路上没有任何行人的踪迹,古垛村距离于江海现在所处的位置大概有五公里左右的路程,入眼之处却是一片漆黑没有一星一点的光亮,心急如焚的于江海一狠心跳下车使劲甩上车门,拿出在部队中冒雨负重急行军的速度,甩开膀子跑着冲进密集的雨幕之中。
距离越来越近,呼吸越来越浑浊,心跳不断加速,心情却不断往下沉。
于江海清晰的记得上次查验农田水利基本设施建设情况时候来古垛村的情形,全村20多户不到100口人,养的狗却有几十只,一入村子犬声鼎沸的现象十分壮观,这一次已经快到村口了入耳之处除了哗哗的雨声之外沉寂的可怕!
此刻他也来不及到村子里探查情况,迈着机械的步子朝汤河方向奔去,他要先去看看那里的实际情况,然后才能确定疏散群众的极限时间。
刚奔到坝堤下不远处,却听到坝上突然传来隆隆的响声和嘹亮的军歌声,隐约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沙哑着喉咙在领唱,于江海顿时心中一惊,手脚并用的爬上早已岌岌可危的坝堤之上,迎面就撞见一个高大威猛的黑影,正是现武装部长铁詹台。
此刻铁詹台正扯着喉命令几十个身穿军装的军人挥舞着铁锤往坝堤上砸着手臂粗的木桩,远处一个浑身涂着绿色的铲车不停地运送泥土,几十个浑身湿透的村民模样的人正在吃力的往袋子中装着泥土,然后扛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奔跑到加固后的木桩旁放下袋子,来回奔跑。
河水已经漫过堤坝的位置,正不停的往外溢出,第一层装满泥土的口袋已经有大半浸泡在水中,而水势却没有丝毫放缓的趋势。
于江海快步奔到近前,正好看到一个年轻的士兵揉着酸软的手臂重新举起大锤,他大喊一声从他手中夺过,一把从地上抄起一根木桩往坝基上面一顿,手中高高扬起的大锤同时落下,一声闷响过后,木桩已经结结实实的钉在地上,深入足足一尺有余,他俯下身子使劲的摇了摇,这才满意的再次抄起另一根木桩。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嘈杂的人声堤坝上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机器的轰鸣声、河水的轰隆声、雨水的哗哗声和呼啸的风声。
铁詹台扯着沙哑的喉咙难以置信的喊道:“于县长,你怎么过来了?”他原本是在县武装部集结部队并且组织民兵待命的,后来冯东明却突然打电话告诉他汤河这段堤坝危险,在向市军分区司令员陈景华作了汇报并请示县委书记王乾之后,就带着一个排的兵力赶到这里,同时命令武装部的政委和几个副部长分别开赴几段最为危急的地方,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了于江海。
于江海钉结实第二根木桩之后才回过神一摸满脸的雨水,咧嘴一笑说道:“冯主任说这段河道危险,我特意过来看看,对了下面的古垛村人都哪里去了?我接到的指使是让他们迅速撤离到安全地带!”
铁詹台听后心中感慨万千,伸手一指愣在那里的那些原本在装泥土的村民说道:“这些就是村里的村民,老弱妇孺都还在村子里,他们是自发过来守坝的,还发誓说要与这段堤坝共存亡,誓死保卫辛辛苦苦建设好的家园,唉!”
一声长叹,道出无尽无奈之情!
于江海顿时心中一惊,他是领教过古垛村民的剽悍和执拗的,这个时候要想劝他们尽快撤离堤坝千难万难啊!毕竟下面这个小小的村庄以及村庄附近的农田是他们一砖一瓦、一锄一犁建设出来的,让他们放弃生活了几十年的土地与要了他们的命没有任何去别啊!
然而如果不尽快撤离的话面临的就是村毁人亡的地步,这些木桩和临时构筑的堤坝又能够支撑多久?就算安全度过了今天,谁又能保证雨水明天就一定停歇呢?
想到这里于江海伸手拍了拍铁詹台宽大的肩膀一指下面不远处的古垛村说道:“铁部长,我现在以中央警卫团特聘教官的身份命令你,无论如何一定要保证堤坝在一个小时之内是安全的,就在下面的村子里可是还有几十口妇孺乡亲的啊!”说完不等铁詹台答话,就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朝村民们走去。
他也是没有办法才抬出中央警卫团特聘教官身份的,毕竟只有这个职务在部队方面是铁詹台的上级,而军人对这种战友之情的看重远远高于职务,更何况县委副书记的身份也没有命令武装部长的资格!
“乡亲们,我是常务副县长于江海,根据市里发布的最新汛情和县里的计划,我现在是过来组织你们撤离的!汤河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这河水一直在涨,随时都有决堤的危险,再不撤离的话会很危险的!”于江海开门见山,他相信刚才故意露了一手臂力和功夫之后这些人或多或少会对他产生敬畏和新人!
然而事情远远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回过神来的村民根本就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而是迅速的扛起装好泥土的袋子往钉好的木桩处走去,在这个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全村人民的生命远比一个县长的命令重要的多,而坚守堤坝的信念也远远高于对于江海一身蛮力的震撼!
于江海顿时石化,心说这群人难道真的不怕死吗?这样守着这个随时都有可能决堤的地方有什么意义?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义无反顾的坚守这里?
究竟是家人和自己的生命重要还是房子和田地重要?于江海相信绝对是前者!
想到这里他突然灵机一动,一把从一个村民手中夺过铁锹往地上一拍说道:“铁部长,我现在命令你组织人手,在三分钟之内起出木桩,将临时堤坝推入汤河中,马上执行!”
铁詹台顿时一愣,心中疑惑无比,刚才于江海还命令自己在一个小时内坚守堤坝呢,怎么转眼间就让自己毁掉堤坝?难道他失心疯了不成?
正在疑惑间,于江海的吼声又已经响起:“快点执行命令,出了事情五于江海全权负责!”他愕然的抬起头,正好迎上于江海闪烁的目光,顿时心中一动,朝着一个挥舞铁锤的中年汉子吼道:“方排长,你他妈的听到没有,马上停下,开始起木桩!”
中年汉子顿时一愣,心说这个年轻的县长疯了也就算了,怎么部长你也跟着疯啊?来的时候你可是信誓旦旦的说人民的生命高于我们的生命,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的!
这边方排长还没有行动,那边几十个村民却已经哗的一下子将于江海围了起来,一个个眼睛中喷射着愤怒的目光,仿佛在大雨中就能将于江海烧成灰烬一样:“你凭什么不让我们守堤坝,、坝堤下面是我们家,里面还有我们的妻子儿女呢!”
于江海让铁詹台起出木桩原本就是吓唬这些人的,此刻看到目的已经达到,急忙示意铁詹台停下。
铁詹台虽然性子耿直,不过也不是脑子不会转弯的人,刚才他已经看懂了于江海的眼神,就急忙小声的吩咐二愣子方排长停下动作,一边观察着汤河的水流一边随时注意着于江海那边的情况。
见到终于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于江海急忙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语气沉重的说道:“说真的,我特别佩服大家与堤坝共存亡的勇气与保卫家园的决心!我是带着县委县政府的命令来的,原本我以为堤坝上会是空无一人,但是看到你们自发的来到这里和人民子弟兵一起共同抵御洪水猛兽,我由衷的感到高兴!”
“也许你们不知道,就在你们冒着生命危险坚守在抗洪一线的时候,你们的妻子和孩子也正在为他们有一个能担当的老公或父亲而赶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
“然而你们知道吗?在这个灾难无情的时刻,他们最需要的不是你们多么的勇敢、多么的伟大,而是你们能够陪在他们身边,能够让他们看到你们是平安的!因为你们是家里的顶梁柱,你们就是家人的一切!”
“你们以为一厢情愿的在这里坚守是他们所愿意看到的吗?我告诉你们,你们是最自私最无情的一群人!自以为在这里力挽狂澜,实际上却要老婆和孩子在家里担惊受怕,他们寝不能安夜不能寐的还不都是为了你们,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这样做不是自私是什么?”
于江海声音越提越高,在围着的人群脑海中振聋发聩!
原本眼睛中喷射着愤怒之火的人们疑惑、惊愕,进儿羞愧的低下头!
最后还是一个领头模样的中年汉子小心翼翼的问道:“于县长,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我们放弃家乡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吗?”
于江海冷笑一声说道:“你能说出这番话来起码说明你不是一个没有文化的人,可是你看看自己现在做的是一个文化人做的事情吗?你还知道我是县长啊?那你们知不知道那里站着的是人民子弟兵,一个个为了你们可以献出生命的人民子弟兵?他们难道就没有老婆孩子家人吗?”
“他们为什么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里,还不是替你们坚守堤坝,等你们村子里的人撤出危险区到达安全地带之后他们才能撤离!”
于江海并没有因为众人的羞愧而停止震撼他们的心灵,一番冷嘲热讽之后这些纯挚朴实的汉子早已经是羞愧难当冷汗直流,突然觉得自己在转眼之间就从保卫家园的英雄变成了陷所有人于不仁不义的家伙!
适度的敲打之后于江海这才朗声说道:“当然了,你们的担忧和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请大家相信党和国家,相信县委县政府,也请相信我于江海,我现在以一个常务副县长的身份和我自己的官帽子向大家保证,县里会综合考虑全县的情况之后对每家每户进行补助,并且保证为大家找到最佳的安家之所!”
胡萝卜加大棒是最管用的招数,更何况他在宁武县当副县长的时候曾经做过几个乡镇的的水灾灾后安置工作,这个时候说起来自然是轻车熟路。
这些人对什么党和国家、县委县政府之类的还真没有多大信心,毕竟从出生到现在已经被各级政府压榨太久,不过听到于江海竟然拿自己的官帽子做保证,顿时心中大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始商量对策。
这个时候几个年轻人小声对之前最先开口的中年汉子说道:“郭支书,你快点拿主意吧,我们都听你的!”顿时其他人也随声附和起来。
中年汉子看了看于江海的眼睛,又看了看奔腾的河水,痛苦的闭上眼睛,粗大的手掌高高举起又倏地落下,口中痛苦的说出一个字:“撤!”
直到这个时候,于江海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在最后加了一句:“现在我们只剩半个小时的时间!”
半个小时之后,古垛村不远处的山腰,于江海看着浑浊的河水如脱缰的野马冲开堤坝,倾斜到古垛村,渐渐淹没屋顶,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扭过头正好看到过村长一手揽着自己的女儿,一手抹着泪,他心中不忍,伸手捏了捏小女孩的脸,朝她微微一笑,然后扭头对身边的铁詹台说道:“铁部长,马上调集五十顶军用帐篷过来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朝汤河上游走去,却不知道王乾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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