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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容并不知道郑氏心中忧愁,或者说,便是知道了,也并不会在意,概因她已经打算要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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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她的婚约目前而言已经不单是她自己的事情了,而是关系到整个崔氏的立场,将来崔氏是荣是衰,端看如何行事。
而虽然有着前世的记忆,但元容完全不觉得在政事上头,在官场浸淫多年的老狐狸们会不如她,自然也不会仗着去出头,只好好的当她的棋子便罢了。毕竟,若是身份不够的,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比如她的几个庶出堂妹,这些年虽然崔氏没有再添嫡子嫡女,但庶出的孩子还是有的,但太子系和秦王系都不会看在眼里,一个庶出女儿,去了做个侍妾么?那才真是一点用处都没。大家估计都没有人会认为崔氏会将全家的前途寄托到庶女身上。
当然了,元容会认命,也不完全是没法反抗,而是她觉得尚且事有可为,不管是新安郡王还是秦王世子,都不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再加上有个熟知未来的她,将来前程如何谁又说得准呢?便是太子系给她的身份不过是新安郡王的侧室,但总归跟玩意似的侍妾是不同的。
元容前前后后将事情想明白了,面上便表现出十分自然起来,每日不是调教弟妹,便是帮郑氏打理外头产业。虽然说崔元靖是嫡长子,未来家产大部分要给他,但毕竟下头弟妹还未出嫁,郑氏便是放心儿子,也不放心儿子媳妇,所以并未将之交出去,王玉屏也只是打理自己小家的事务罢了。
这一日,元容正好算计完了一月的账本,打算跟郑氏做个汇报,便听见有人来了,却是卢氏身边的人。平日伺候崔善净起居的婢子,进来一福身道:“九娘安好,阿郎请九娘立时往内书房去一趟呢。”
元容有些意外,她虽然在崔善净跟前有些脸面。但也是因为她乖巧伶俐,伺候崔善净尽心的缘故,但其他方面并不出挑,家中大事崔善净更不会跟她说,何以竟非是卢氏找她,而是崔善净亲自遣了人来?
当下便叫人上茶,小心问道:“内书房可是我们小辈不得去的,阿翁可是有说什么事儿?”
婢子恭敬回答道:“阿郎并未说呢,只是叫九娘快些过去,不必细细收拾了。以婢子来看,怕是有大事也未可知,九娘竟不好耽搁,婢子等着九娘一同过去。”因着内书房乃是家中最机密之处,一般人都不得靠近的。书房的大门都有崔善净的心腹守着,若是没有命令,元容去了也会被拒之门外,因此需要有人带着才行。
元容听了有些心惊,一边叫阿青去拿披风,一边又道:“阿翁可还有叫旁人一起去?”
婢子摇头道:“婢子出来前是没有听阿翁吩咐的,只说叫九娘过去。”说着又笑了笑道:“九娘不必太过担忧。阿郎神情虽然略严肃,但瞧着气色还好,且阿郎素来疼惜九娘,恐怕非是坏事。”
元容听了心里便有数了,恐怕是跟自己有关,而就如今来说。最紧要的一条便是婚事了,恐怕是崔善净已经下了决断,叫自己去吩咐两句,当下便速速穿戴好了,叫阿青亲去郑氏那里说一声。便带着阿墨跟着传话的婢子出了门。
许是崔善净事先已经有吩咐,元容到了内书房的院子门口竟是根本没有被阻拦,十分顺畅的进了院子,到了门口廊下,原先守在门口的中年人一看见元容进来便赶忙迎了过来,姿态比之平日更多一份谦恭。
“九娘来的可快,阿郎和十一郎君已经在里头等着了,九娘快请进罢。”说着便领着元容到了门口,还亲自敲了门,道:“阿郎,九娘来了。”
然后就听屋内传出崔善净的声音道:“进来罢。”话音才落,便听得门板一动,便从里头打开了,竟是崔谦之亲自开的门,看见元容便忙露出笑意,招招手道:“九娘快来。”
元容喊了一声阿爹,便将阿墨留在外头自己进了门,进门先给崔善净行礼,才恭恭敬敬的在崔谦之身边儿坐了下来。
这崔家的内书房布置的十分简单大方,又比之正房的春山堂更多一分厚重典雅,元容眼神轻轻一扫,便看见周围的书架上堆满了典籍,一边是成堆的竹简,一边是成堆的纸卷,还有较新的装订纸书。崔善净坐在正北上首,面前一张雕花梨木长几,崔谦之则是坐在崔善净对面,因着女儿过来,他又往旁边挪了挪。
元容眼神才这么一扫,便有伺候了崔善净许多年的老管家端了茶上来,又悄没声的退了出去,屋内一时静寂下来,元容看着眼前茶水中袅袅升起的雾气,只管屏住了呼吸一声不吭。
须臾,还是崔善净最先开了口道:“我前些日子给你几位伯父都发了书信,昨日便收到了回信。”说着便从旁边一叠案牍中取出两个信封来,往前一放,对元容道:“你阿爹已经看过了,此事事关你,你也看看罢。”
元容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心理准备也是有了,当下也不吃惊,只小心的拿起书信拆开来看,先拆了自家二伯崔璋之的,打开便见到一笔十分端谨严肃的字迹,细细一读,虽然未有一字提到元容,但字里行间的意思却是十分明白,在太子和秦王中间选择了秦王。
再看余下两封信,这两位伯父说话便没有崔璋之那般严谨,却是直白的多,他们都觉得太子此举是对崔氏的侮辱,崔氏乃是名门高第,便是崔家主事人去了,换上一个年轻点儿的崔茂之,其实崔茂之年纪也并不轻了,已是做祖父的人,只是在文人中间声望不如崔善为罢了,但即便如此,崔家的女儿也不能连个郡王妃都挣不上,只能屈居为侧啊!
在他们心里,崔氏便是一家子都没得官儿做,崔氏女儿也是不愁嫁的,而且还能嫁个高门,不说别的,便是只有一个姓氏就足够抵消其他的所有!又隐晦的提到,太子这样实际的人,怕是将来对崔家也不会多么客气!倒不如秦王了,诚意比较足,而且秦王若是想上位,便须得跟太子斗出个胜负来,首先名声上就有损,将来必得粉饰一下门面,世家的光环会更有用一些儿。
元容看了不由挑眉,她倒是没有想过那什么侮辱不侮辱的事情,毕竟人现实一些儿也正常,崔氏毕竟手上无兵,太子压下弟弟们顺利夺得皇位,自然不能只靠嘴皮子,而是看谁的拳头硬,若是你连命和地位都保不住了,要名声还有何用?
但世家自有一股傲气,你既然不看重我,我又何必上赶着?爷不伺候了还!于是全体倒向秦王系。看崔善净和崔谦之的面色,元容心里便明白了,这爷俩也是同意几位伯父的意思,不然恐怕不会给她看这些书信。
当下便仔仔细细将书信重新叠起重新放好了,才柔声道:“未知阿翁和阿爹唤我来,是有何吩咐?”
崔善净清了清嗓子,道:“九娘看了这书信,可有什么想法?”
元容眨了眨眼睛,却发现自己垂着的手被人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低头一看竟是崔谦之,不由得撇头去看,崔谦之见闺女看他,便脱口而出道:“毕竟事关你的终身大事,若有什么意见不妨说出来,阿翁和阿爹都不会罔顾你的意愿的。”
话一出口,崔谦之就被自己亲爹看了一眼,可这虽然是他一时冲动说出来的话,但亦是心里话,自他知道闺女的婚事无法自主之后,这念头就在心里转悠了许久,今日终于是说出来了,他知道自己不能拧着来,但在能力范围内给闺女争取一下应该还是可以的罢?毕竟闺女也算是为了崔家去联姻的呢,这情形便是比当年的丽妃要好些,也好不到哪儿去。
崔善净只是看了儿子一眼,倒是没有出言斥责,他虽然恼恨崔谦之随便说话,但对元容这个孙女也是疼爱的,虽然在他心目中比不上崔家重要,但听听她说什么话也未尝不可,而且也能看看这个孙女究竟是真聪慧,还是假伶俐。
元容前世做了一辈子婢女,便是在主子跟前再有体面,也是有许多身不由己之处,今世虽然投了个好胎,但她亦是明白事实不能尽如人意的道理,而且她早年便想过联姻的可能,只是后来的日子过的太顺遂,才让她有了别的念想,如今一朝被打回原形,也并没有什么,总是比前世好多了不是?
便笑笑道:“女儿生而为崔氏女,自幼锦衣玉食,仆妇成群,能够读书习字,知晓道理,桩桩件件都是得自家族庇佑,如今自然要为崔氏出力的。况且秦王府也并非是什么虎狼环饲之地,而女儿也非是任人捏圆搓扁的泥人,阿爹实在是多虑了,凡事便由阿翁和阿爹做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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