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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寡妇当即一愣,接着吼道:“小孩子家家,胡说八道什么?!”
原本孩子娘正埋怨自家孩子冒冒失失,在这节骨眼上胡乱插嘴不是平白惹人嫌弃吗?她捂着孩子的嘴刚要训斥几句,不想又听到徐寡妇的话,当即不乐意了,撒开手冲徐寡妇嚷道:“怎么,自个儿偷偷摸摸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被人看见,还要人家藏着掖着不准说啦?都说童言无忌,看到什么就说什么,我看我家狗子就是说的实话!”
“我真的看见了,是半夜的时候一个男人牵着马往镇上去了。”狗子也是个护娘的,嘴一得空就连忙为自己娘作证。
“胡说,什么大半夜,什么男人,大半夜的怎么会有男人出入你徐婶家呢?”狗子娘出口轻声训斥道,却把半夜,男人这些和寡妇颇为敏感的词语咬得极重。话是这么说,听语气又哪有点责备的意思?狗子娘说完又得意的看着徐寡妇,看她还怎么说。
狗子却以为娘不相信他,顿时更加大声道:“我半夜起来撒尿的时候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子拉着她的袖子,急急寻求支持。
狗子娘摸着狗蛋的头,这时笑着解释了一句:“我家茅房的墙昨儿被雨淋垮了,这才看得见隔壁院子里的情景。可不是什么翻墙偷看之类的,大伙儿可不要想歪。”
两家是挨在一起的,徐寡妇要起墙的时候被狗子的奶奶以破坏风水的缘故硬是挡了下来。徐寡妇拗不过,只得栽了一大丛荆棘,心里安慰着防防小贼罢了,可挡不了视线。但好歹还有一扇墙挡着,再说对过去也只能看到院子的情景,徐寡妇也没太在意,谁知道偏偏在这个当口上吃了亏。
“小孩子刚醒。又下着雨,迷迷糊糊的看错了也不一定。小孩儿说话没忌讳,但大人怎么能这样,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是什么个意思?”徐寡妇转移了仇恨视线。
“你别急啊。是不是冤枉你咱们再听听。要是我儿子看错了,真冤枉了你,我就跪下来给你磕头赔罪。可要是不是……”狗子娘似笑非笑的看着徐寡妇,又转头看向自己儿子,鼓励道:“说说,还看到了什么,你怎么知道从她屋里出来的那男人去镇上了?”
狗子有些生气的嘟嘴,他会连是不是去镇上的路都不认识吗?
“这还用问吗,不去镇上卖掉,这么大个活物搁在谁家也瞒不住啊。这不明摆着告诉大家他就是那个偷马贼吗?还有。只要不傻的人都知道,活马可比那肉贵多了。”七丫替狗子答道。
“三十两,是镇子里最上等的好马。”东方白适时的说明了一句。
咋一听还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可细想,三十两啊。好些人一辈子都存不了这么多。
徐寡妇一面在心里暗骂那个眼皮子浅,非要偷人家马的惹祸精,一面努力替自己洗刷不白之冤,眨巴两下眼睛,硬生生的挤出两滴眼泪,“我今儿可是见到了什么叫胳膊肘往外拐,我一个大活人。李家屯的人你们不信,偏信一个小奶娃,两个外乡人的话。宁愿信他们也不愿相信我。人家出头是为了男人,你们张口闭口的污蔑我,又有什么好处了?说我坑了人家的马,证据呢?说说就行了?要我说半夜又男人爬你家的墙。我也亲眼看见了,你怎么说?”
这一听还有些没完没了的架势了,人群中有人说了句公道话:“我看徐氏说得也有几分理,一个人看到了也不算证据啊。外乡人,七丫肯给你们说话。定是听到你们说马匹被人坑了才会去找人理论的。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又凭什么说是别人坑了你的马,你给我们大伙戏说说。”
众人这才发现他们一直找错了对象,事件的苦主就在这里,他们却听了这么长的别人说,她说,他说,而一直没有听当事人怎么说。
东方白将举在头上挡雨的扇子收拢,冲说话那人一抱拳,才慢慢讲述了整个事件。从牵马车进,付了十两银子的草料钱,到今日看马,主人家却拿起一段马缰绳说马跑了。他本来口才就极好,稍加润色,愣是把整个事件说得跟冒险故事一样跌宕起伏。
东方白说完,人群寂静了一下又哄的热闹开来。
有性情耿直的立即嚷嚷开了:“十两银子的草料钱,嘿,可真是个有钱的傻蛋!”
“关键是马,你的重点在哪里?”旁边有人忍不住翻白眼。
“哦,对,马,吃了十两银子的草料。”
......这人就是一根筋,对方无力吐槽,完败。
这都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还自作聪明的蠢蛋,徐寡妇有些气急败坏道:“我不是还给你了吗?”
“不是还,是我们今天第二次登门的时候七丫姑娘说了几句,你才不情不愿的拿出来的。”荆浩抱臂说道。虽然他不想参与,但他被视为一伙,脱不了身还不如主动参与。
“对,你还骂骂咧咧的说我们不是男人,给出去的银子还要回去。”东方白在一旁补充。
“马缰绳我也带在身上,我想请这里对牲口熟悉的人帮忙看看,这到底是挣脱的还是被利器割断的。”荆浩又拿出一截绳子。
人群中果然走出个魁梧的中年大汉,接过绳子,细看了断口处,“是先被割裂再被挣断的。”
“哟,没话说了吧,贼喊做贼,还有脸自个儿喊冤!”最高兴的居然是狗子娘,当即给徐寡妇一个没脸。
徐寡妇咬唇,说这话的是屯子里最为公正最得民意的里正接班人,她就是再怎么说别人也不会相信,而且这本就是事实。他只得抓一些自己能改变的,“那又怎样,也不能污蔑我说我屋里藏了男人。”
“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不然你又得说我没凭没据的往你身上泼脏水。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个心态,难道还以为我羡慕你一个寡妇不成?”狗子娘气定神闲的瞥了眼徐寡妇。才继续说道:“我是没什么啦,不过有些姐妹就要留点心了,别男人一口一个去外地干活就给蒙住了。人家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现在那些不要脸的女人啊,招数是防不慎防。男人都是记吃不记打的,别刚上了当又被男人三言两语给迷昏了。就算不为自个儿也得为孩子考虑考虑,该长点心了。”
这话在女人堆里还真有很大的煽动性。作为原配妻子,最恼的是什么?自己在家为男人生儿育女,侍奉双亲,操持家里,你在外面花天酒地,还嫌弃原配是个黄脸婆。不温柔,不贴心。
“哟,得胜媳妇,说得好像你挺有经验的啊。”有关系比较好的妇人立刻笑着打趣道。
“呸,亏你听了那么多八卦。就没学到点啥?”
“我就是个缺心眼,空了到你家给我上上课呗。”那人也浑不在意。
“行啊,咱两关系好,到时候给你打个八折。”
“还收钱啊......”
到这里就有点散场的味道了,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大家心里都有杆称,似乎没什么结果。什么什么结果都出来了。有男人开始招呼自己婆娘家去:“走走走,戏散了,回家吃饭去。”
“哎呀妈呀,我锅里还炖着汤呢。”女人也这才记起家里的事,双手一拍,完了。
“你个败家娘们。锅烧穿了看老子不收拾你。”
......
或急或缓,各自行色匆匆的散开。
七丫稍稍整理下自己,就缓步走到东方白和荆浩两人跟前,福了一福身,柔声道:”东方公子。没想到真是徐寡妇和人坑了你家的马。”只不过她一身狼狈加上在雨中淋了这么久,哪还有什么美好形象可言。
荆浩抱臂主动退后两步,这屯子里的姑娘选择性的视线忽略他这个大活人也不是头次了。忍耐,忍耐,咱不是靠脸吃饭的。
东方白拱了拱手,笑道:“还要多谢七丫姑娘仗义出手。”
“公子客气,实乃路见不平......”
荆浩偏了偏头,暗自撇嘴,刚刚明明溢流的往外蹦土得掉渣的话,忽然文雅起来了。这感觉跟一个莽汉穿上书生袍,摇起扇子,满口之乎则也的与人对话一样怪异,两人能不能别这么假啊。
“姑娘慢走。”
咦?荆浩讶异的挑眉,他还以为东方白要主动送人家一程呢,毕竟别人才帮了你,你转身就冷脸以对,不太好吧。
七丫也有些措手不及,上一刻都还好好的,下一刻又怎么能笑着说出这种无情的话来?她咬了咬唇,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她都舍下面子不管不顾的和徐寡妇打了一架了,却得到这么个结果。七丫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对方有所表示,只得拿起倒在徐寡妇院门外的伞。
伞撑到一半,七丫才发觉伞面已经有些破烂。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刚转身,就看见东方白和荆浩两人走了。
他们手中,没有撑伞。
七丫的伞也慢慢落到地上,沾上了点点泥星。
***
何氏一家今天这顿午饭吃得怪怪的。
有从头到尾都有轻声干咳的杨柳,刨着饭还一边张望大人神色的铁柱,面无表情的何氏,偷瞄何氏的余氏,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这顿饭吃得是小心翼翼。
何氏搁下筷子不久,大家也都停了,坐在凳子上听何氏这个大家长发话。
“老五媳妇,你咋了?”
“娘,我嗓子有点痒痒,不舒服。”
“不舒服就多喝点热水,别凉了。”何氏有些蹙眉,这才进门几天就生了一场病,现在又这不舒服那不舒服的,这样的身子能怀得上吗?不过现在时日尚浅,何氏也不好说些什么,再者怀不怀得上还是两说。要是真怀不上就再做打算,时日还长,反正她儿子又不吃亏。
杨柳可不知道咳两声何氏都能想这么多,还能想到子嗣上去,看来人民的想象力总是无穷尽的。谢过何氏,杨柳又握拳闷闷的咳了两声。
接着何氏像到地方视察的领导一样,挨个都问了几句。余氏有些左立不安,连最小的铁柱都问了唯独还没有问她,这是下决心要把她除名了吗?她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出来吃饭顺便试探何氏态度的,也准备好接受何氏的狂风暴雨,但现在未免也太风平浪静了,平静的让她心里发虚。看何氏结束对话准备站起来,余氏手撑着桌子站起来,结结巴巴道:
“娘,还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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