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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各处管事就领着引荐的人云集在上房,因他们知道这是给嘉勇伯府的嫡长小姐做贴身管事婆子的,个个倒也欢喜,甚至有人寻了门道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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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府大房的管家拿着簿子,一一介绍着人选。一番权衡、挑选,蔡大太太选中了一个叫巧嫂子的母女,要让她代替柳奶娘服侍云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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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瑟瑟秋风中,云罗登上了往返钱塘的大商船,两岸的垂柳犹如翩翩飞舞的彩蝶,透着陨落的伤愁,浓浓的悲凉,伸手去接,然而那片叶却早已不是最初的翠绿。从发芽到生长,从春天步转秋天,结束它短暂的一生,失去了青春的水润光亮,变得干瘪。落入她掌中的只是一片枯槁的叶。她捏在指尖轻轻揉搓,枯叶在刹那间变得粉碎,有秋风袭过,在她指尖化成了金黄的流沙,卷入风中,飘入晨曦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时,身边有柳奶娘,而今已经是天人永隔,她甚至没有追问蔡大太太婆媳:怎么可以打杀柳奶娘?
人已经死了,再追问又有何益。
不是她没有勇气追,而是她不能追。
杏子被贱卖了,至今也没寻到个下落,她只知道是临安府一个叫马牙婆的人经的手,而马牙婆又卖给了从江宁来的人牙子……
杏子还会几经转手,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杏子是一个可靠的孤女,与她一样没有亲人可以依傍,但又有不同的是,她还有石头,还有一个真心待她好的义兄李万财。
云罗乘轿迈入萧府,开门招呼的是看后门的二管家萧实,他哈着腰,唤了声“小姐回来了!”
云罗心头微微一沉,打了手势,阿翠高声道“停轿”,云罗挑起轿帘:“二管家,老管家呢?”
萧实道:“回小姐话,小姐离开钱塘第二天,夫人遣人回钱塘。让老奴的女儿、女婿回钱塘萧府看守,又调了田庄的平庄头夫妇帮衬老奴,萧实夫妇到田庄上养老。”
正说着话儿,便见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过搂,抱拳呼道:“蔡勤拜见二小姐!”
这是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男人,长得身强力壮,个头不高,但很壮实,肤色黝黑,神采奕奕,一双大眼睛,让人不由得忆起三国的张飞来,亦长了一张大圆盘脸,一看就是憨厚可靠之人。
萧实道:“禀小姐,这便是老奴的女婿,得夫人和大将军恩赏,他们一家回萧府服侍,蔡福、蔡禄做了守门的门丁,我女儿如今府里花木房的管事,我女婿是护院头儿。”
所谓的护院头儿,不过只蔡勤一人,他两个半大的儿子也一并做了半个护院,有差时办差,无差时便当作护院使,再有云罗买来的两个小厮也是如此。
云罗道了句“小心办差”,令小厮抬轿往东阁行去,直到了东阁,方才下了轿。
巧婶子领着同来的蔡、朱两家的小厮搬运东西,满满的又是几箱子的物什,或食材、或绸缎衣料,又或是临安府精致的瓷瓶、摆件,更有一箱子女儿家爱吃的果点。
汪婶子、绣桃、阿碧几人候在院里迎接云罗。
阿翠对几人道:“这是新来的巧婶子和喜儿。”
云罗道:“巧婶子是绣房管事,喜儿为东阁粗使丫头。喜儿顶替早前杏子的缺。若有什么不懂的,你们或问汪婶子,或请教绣桃。”她吐了一下唾沫,“以楼梯为界,除了内室大丫头的绣桃、阿翠,任何人不得迈入,我犯病之时请来的郎中例外,而你们几个,即便我犯病,也不得迈入。”
她又对汪婶子道:“有一位琴师入府,她要长住府中,不好让她独住一处,将巧婶子与她琴师安置一处。汪婶子去安顿。”
巧婶子瞧这情形,似乎有些不对劲,正要开口,汪婶子对她道:“你随我来。阿翠,带喜儿进你们住的房间。”
绣桃扶了云罗上阁楼。
阿翠指着早前杏子住的小床:“往后你就住这里,那口一人高的柜子是你使的,另一个是阿碧的。你赶了几日路,人也乏了,早些歇下。”
喜儿应了。
阿翠拉了阿碧出来,低声叮嘱道:“小姐吩咐,在她面前莫要说错了话,她可不是杏子,说话行事都防着几分。”
阿碧明了,这就是说虽是住进来了,但不必拿她当自己人。
内室里,绣桃正与云罗说着她走近半个多月发生的事。
“小姐走后第二日,京城的蔡勤一家就到了,领了夫人和大将军的令,将萧忠夫妇遣到田庄上养老,不知是何原因,忠婆子被打了十大棍。之后,又有平庄头夫妇入了府,平庄头的女人做了大库房的管事,而平庄头则成了萧府的二管家,如今的老管家是萧实……”
绣桃张望左右,阿翠还在院子时指挥着小厮们将大小箱子抬入东阁的小库房。
如今连大库房的管事都有了。
云罗道:“这些东西还是入了大库房的好,但凡要用时,再从那边领出来。”
蔡氏、朱氏离开后,南边的大库房原已空置不用,如今又得再用起来。
“这……”绣桃支吾着,如今东阁的小库房里可有不少的好东西,从吃的、穿的到用的。
云罗静默走到窗前,“柳奶娘没了。”她以为自己不会流泪,这一刻,眼泪却悄然而下,挂在脸颊,晶莹剔透,“柳奶娘背着我们在外与一个叫桂牙婆的买卖良家女,还在城北另置了院子……”
绣桃垂下了头,有悲伤,更多的则愧疚。
“怎么回事?”云罗问罢,“你不会早就知道吧?”
绣桃道:“一早我便劝过她的,可她却敷衍我说,早就不做了。忠婆子背里也做过几桩,虽是早早罢了手,这事竟被京城的夫人知晓。这才罚她杖笞十大棍,收没了她的银钱。奴婢听说已祸及到京城嘉勇伯府的大管家一家,被降为二管家了,如今的大管家是昔日的二管家,便是萧实的儿子。蔡勤和他两个儿子执棍时,下手又狠又重,他们离开的时候,忠婆子伤势极重,瞧那样子,不死也残了……”
云罗扬了扬头,蔡家人知晓的事,她却不知道。“你为甚不早告诉我?”
就算云罗再厉害,可在绣桃眼里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
绣桃道:“忠婆子罢了手,我只当柳奶娘也罢手了。哪里知晓……”
蔡诗华上次来钱塘带的绣婆子,这一个就不是省油的灯,那双眼睛跟只猫儿似的,总能闻嗅到不同的味儿。就连杏子拿她的吃食,也被说成是柳奶娘纵女欺主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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