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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乌有些好奇地用脚踢了踢那一团意识碎片,当然不可能真的踢到,但是触碰的时候,单乌还是清楚地感知到了那团意识之中想要表达的恐惧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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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你的身旁是最安全的所在。”眼见局面稳定了下来,黎凰舒了一口气,感叹道。
“看起来这就是我所感受到的那一阵喧闹的缘由了。”黎凰环顾了一周,心中隐隐有些猜测,“所以说,这小苍山并不是一条鲸鱼,鲸鱼只是它所维持的一个外壳,它的本质,其实是这些只有嘴的怪物?”
“看起来应该是的。”单乌点了点头,“这怪物吞吃了小苍山之后,便化为了小苍山身体内的种种器官,让它看起来仍是一个完整的活物——就好像那些被他们吞吃殆尽了人一样。”
“李代桃僵?”黎凰想了个词,“这么看来,想要驯服小苍山,根本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没错。”单乌点了点头,脸上亦露出了恍然之色,“难怪那些鲛人以及深海水妖都对小苍山如此防备,根本不敢让它靠近——这种吞噬与取代,根本是防不胜防。”
“而小苍山在深海之中已被处处防备,所以他只能调转方向,将人类修士也都纳入了自己的猎物范围?”黎凰顺着单乌的分析继续推断,“那么,之前参与小苍山之会的弟子们……真正活着的,或者说,还是原来那个人的……还有几个?”
“……这种事情想多了很可怕。”单乌的脑中莫名浮现出了環星子的脸,本不想在意,却不由地心生疑虑——一个说小苍山很有趣,并且记得让自己替小苍山疗伤的,常年躲避在人群之外的怪人,似乎很难说与这些怪物毫无关联。
“话说回来,它们真正想要吞吃的到底是什么?他们需要的显然并不是肉类,否则这海洋之中那么多的生物,哪里不够吃的?”单乌想到了另外一处疑点,“它们……想要吞吃的是开了灵智的生物。”
“意识。”黎凰咪呜了一声,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关键都是意识,不管是你的血肉所会带来的不死执念,还是这些怪物想要吞吃的东西,其实都是意识。”
黎凰抬头盯着单乌,瞳孔微微有些收缩:“你跟我说过,你的血肉会让活人不死不活,却会让那些动物直接死成一滩脓血,我觉得关键就是在于,人有可以为自己控制的,自主而生的……或者说是从无中生出有来的意识,所以才会有更多超脱于生存本能之上的思考,这些意识和记忆会被你的血肉牢牢地绑在已经腐化了的肉身之上,不死不灭。”
“反观那些兽类,他们就算开了一部分灵智,也不会去像人类一样去思考诸如自身的存在价值生命的意义等等等等……之类与吃饱饭和生孩子完全无关的问题,虽然他们也能修炼出识海,但是却永远抹不去身上的兽性或者奴性。”
“而这些怪物们想要吞吃的其实也是这种能够自主生出的意识,你看他们吞吃的那些人,肉身全部完好无损,却都失去了原本的意识,只剩下了一个僵硬麻木的躯壳。”黎凰继续分析道,已经十分地逼近真相。
单乌没有提出任何质疑,因为黎凰的推测其实正是他的推测。
单乌只是抬着头,看着上方那些俯视着自己的大嘴怪物,感受着那不断往复的意识潮汐,脑海里反复回转的,竟是蓬莱那巨大的根本看不到尽头的,装载了无数前人智慧的书楼。
“環星子……”单乌喃喃地念叨着这个名字,嘴角微微抽了一下,最终露出了一副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来。
……
单乌与小苍山之间的争斗并没有在外界表现出什么波澜。
小苍山的脊背之上,场面已经变得让王怀炅束手无策。
蓬莱被飞花楼和天涯海阁围攻,已经落入下风,王怀炅几次三番想要插手,都被金坛和苏青两人挡在外围——那两人也不出手,只是微笑地看着王怀炅同时随口扯皮,让王怀炅心中惊怒,却被那两人将自己笨嘴拙舌的短处给挤兑到了明面之上。
于是局面在这样短暂的僵持之后,路长风突然对着王怀炅喊了一句:“我们还能算是盟友吗?我蓬莱栽了,你们天极宗也只能退出!”
王怀炅的心境本就纷乱,此时被路长风这话一激,一时之间竟也顾不得单乌到底有没有如承诺的那般安排好后手,也顾不得甘露寺那几个已经抱团陷入了昏迷的和尚,抬手之间,便是一道剑光如雷电一般向着苏青和金坛攻去。
王怀炅既然出手,那么天极宗的那两个还有战力的人便不得不一起加入了战局,然而,苏青和金坛两人的力量居然难缠到超出想象,特别是苏青,咫尺天涯在他手中被玩得炉火纯青,将王怀炅拨弄得根本靠不近他的身不说,其中蕴含的那一丝戏谑之意,配合天涯海阁那引导人心的法术,更是让王怀炅心头的那丝怒火如燎原一般肆虐了起来。
“这是在玩我,是么?”王怀炅又一击落空,同时人被苏青整个儿送到了足有十余丈之远的地方,头下脚上,血液灌进了头,让他的双眼都有些赤红,于是他在翻转过身子重新正立于那半空之上的时候,一翻手,便将那鸫纹鼓拿在了手里。
“你们这些勾心斗角的成熟大人觉得我又幼稚又可笑是吧?”王怀炅的话几乎是一字一句地挤出来的,继而他的指尖亮起了一团金色的光芒——那是他硬生生地逼出体外的精血。
“别……”天极宗一人发现了王怀炅的动作,想要阻拦,却被王怀炅硬生生地逼视住了,一句话吞了下去。
继而王怀炅的指尖在那鸫纹鼓上一按,一气呵成地勾勒出了一道符箓,紧接着毫无停顿地屈指一弹,鼓面响起“咚”的一声,以王怀炅为中心扩展了开来。
整个局面都是一静。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自己的心里突然就生出了一丝恐惧之意,想要丢下眼前的一切掉头逃跑,再晚一步,只怕生死难测。
这种寂静当然不会持续太长的时间。
大家都是修真之人,行的本就是险路,就算心中恐惧之意再盛,在没有看到实实在在的威胁,没有确定自己真的不是对手之前,是根本不会有人真的想到逃跑这两个字的。
而金坛的脸上甚至微微浮现出了一丝喜色,转瞬即逝。
苏青在微微一愣之后便也笑了起来:“怀炅道友这法宝果然有趣,可惜,你应该在某些足以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使用,那样才能一举建功,现在就请出来,实在是浪费了。”
王怀炅当然也没有指望这鸫纹鼓一声之下便能惊退飞花楼和天涯海阁这些人,他只是想以此略微牵制住苏青的举动,好让自己能够借机反击,于是在苏青话音未落之时,王怀炅的手里已有一道飞梭闪现。
那飞梭在刚刚离开王怀炅的指尖便已消失,下一刻竟直接出现在了苏青面前三尺左右的位置——当中那十几丈的距离似乎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那飞梭之上同样也有空间相关的阵法,能够让这飞梭在一段距离之中以一种类似于节点跳跃的方式行进,如此一来不但速度快到惊人,行踪更是飘忽不定让人防不胜防。
可惜这飞梭遇上的是咫尺天涯——除了被单乌算出了规律因此找到了破解之法外,苏青手里这咫尺天涯,从来没有在同等级的修士面前出过岔子。
于是那飞梭只是前进了短短两尺之后,便再也难以寸进。
王怀炅心中不服,指尖掐诀,那飞梭于是又飞快的闪动了数下,可惜每一次都现身在原地,闪动的速度越快,看起来就越发地焦躁且不安,最后一次出现的时候,那飞梭的表面甚至微微有些发红,那是其与空气摩擦之后生出的高热。
“你离我的距离太远了,已经超过了它的纵跃距离。”苏青甚至有空微笑点评,“你要是再近个三尺,只怕我也反应不过来了。”
“说得好像打了这么久,我仍不知道你身边是个什么状况一样。”王怀炅撇了撇嘴嗤笑了一声,在之前的交手之中,他只觉得肉眼看到的苏青的所在,似乎永远不是自己所感知到的苏青的所在——就算他距离苏青近了三尺,但是他也根本无法知道,两人之间的距离是不是就差这么三尺。
苏青笑了起来,正想要继续揶揄两句,王怀炅已是屈指,又一次弹在了那鸫纹鼓上。
这一次并不是简单的一声,而是一连串的高低起伏的声音,于是听到这声音的人,顿时觉得自己心中的恐惧似乎越发地清晰了起来,甚至连那带来恐惧之意的阴影,好像都浮现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有头有脸的形状来。
苏青嘴角的笑意突然就僵硬了一下,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太低估了这鸫纹鼓的威力。
甚至连金坛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不那么好受的表情来。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住了手,同时将视线转向了仍在咚咚咚敲着鼓面的王怀炅。
——真正的恐惧,来源于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