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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乾清门 便直接通向了后宫三殿 三个小太监手中捧着托盘 托盘上堆叠着一堆奏章 那便是刚刚杨正清所说的“西北军情” 三人排成一队 不疾不徐地走在宫路之上
走在最后面的一名小太监 突然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仿佛是松了一口气 其实刚刚若是管擎苍仔细地看一眼的话 他就会发现 在这三名不起眼的小太监之中 有着一个鼎鼎大名的人物 大理寺卿段霖晖
段霖晖本就想着自己进宫并不容易 所以他便向杨正清提议 最好是晚上的时候 杨正清借紧急军情为由 深夜入宫 而他则扮成杨正清身边的太监一起进宫
果然事情沒有那么容易 杨正清还是在乾清门被拦住了 但是好歹还是有惊无险 让他混了进來 段霖晖虽然暂时地放下了心 可是他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这些日子一直有一个疑惑徘徊在他的脑海里 那就是管擎苍管的太偏了 作为禁卫军督查使 他的确有义务护着后宫安危 可是五月以來 管擎苍几乎日日都候在内宫 将外宫以及京城的守护放到了一边 照理说禁卫军督查使的主要职责是京城的治安 后宫又专门的内廷侍卫负责 管擎苍这样频繁的接手后宫事物不由不让段霖晖心中颇有疑虑
而且 这几日见萧祁是越來越难 更加让他心神不定 难道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吗
段霖晖一路上心思都不得安宁
已是入了夜 后宫走动的人就少了 路上侍奉清净 通向养心殿的路旁便是太液池 夏风缓缓吹过 吹得太液池里的池水发出清清的声响 却沒有來的让段霖晖心中滋生了一股孤凉的感觉 皎洁的月色竟也成了一抹黯淡的白光 无声无息地笼罩着后宫
终于走到了养心殿 段霖晖的手不可遏制的抖动了起來 他的心也在微微的颤抖 他抬眼看着夜幕下 那扇庄严肃穆的朱漆的大门缓缓打开 内心翻江倒海 靖枫 我终于能为你问一问陛下了 你的冤屈 我一定会帮你问清楚
从养心殿的正门一路走到后殿也需要一点时间 段霖晖一走进去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养心殿的人太少了 只有几名婢女在在守着 大殿里灯光幽暗 一阵穿堂风过 气氛瞬间变得幽深诡秘了起來
只有一名侍从将他们引到萧祁屋中 打开门让他们进去 嘱咐道:“陛下在休息 放下了就出來 ”段霖晖打量了着这太监一两眼 更觉奇怪 萧祁的贴身太监张莲怎么也不在 这一切怎么都显得这么奇怪
他奇怪归奇怪 他想 或许是不让人扰道萧祁修养 便少安排一些人在殿里吧 想着他便端着奏疏走进了殿里 一进屋中 一阵药香便扑鼻而來 让段霖晖神情一震 想必是萧祁日日用药 这屋中都全部染上了药味 他们三人将奏章放在了桌上 便要退了出去 段霖晖心中一急 要是这样就出去了他岂不是白來了 可是他快速向床榻上看了一眼 明黄的帷帐之中 萧祁似乎正在安睡
段霖晖急的鼻尖都沁出了细密的汗水 他一咬牙 伸手便将桌上的奏疏弄翻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周围二人大惊 只对他喝道:“你怎么搞的 ”
段霖晖急忙蹲在地上收拾了起來 他将奏章一本一本的捡起來 只在心中暗自祷告:“陛下 快点醒过來啊 ”可是萧祁似是睡得深沉 这样的动静也沒有惊醒他 眼见手上的奏章全部都要捡起來了 萧祁似乎仍沒有醒的意思 段霖晖几乎都要绝望了
可就在这是 屋门又打开了 屋外又走进了几名小太监 手上还端着药 似乎是给萧祁送药來的 段霖晖虽然蹲在地上 可是他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萧祁的床榻上 心猛烈的跳动着 终于那明黄的帐子有了抖动 段霖晖惊喜的几乎要尖叫起來 萧祁醒了
送药的小太监尖着声音跪在地上对萧祁道:“陛下 这是今晚的药 已经熬好了 ”
萧祁微弱的声音缓缓传來:“嗯 放在那边吧 朕要休息 ”
眼见着小太监将药碗搁在了萧祁旁边的桌案上 萧祁又要闭目睡过去 段霖晖终于克制不住 对着帘幕之后的人道:“陛下 这是杨正清大人送來的奏章 ”
略微安静了片刻 这一刻就像是死寂一样的安静 只有烛火熠熠 在萧祁窗前明黄的纱帐上投下层层错杂的黑色阴影 萧祁仿佛也是停了一停 最后语气里似乎是有些迟疑的问道:“你说 什么 ”
萧祁的声音微弱无比 显然已经是底气不足了 段霖晖却是心中一颤 定声道:“是杨大人送來的奏疏 ”他遏制住自己激动的内心 让自己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了萧祁的耳边
萧祁又是半晌沒有说话 段霖晖见萧祁沒有回答 只觉心中的滚烫似乎一点一点的凝注了 可就在此时 萧祁突然发话了 他缓缓打破这一种异常的安静 道:“你们都出去吧 朕要休息 ”
段霖晖只觉得自己一下子坠入冰湖之中 周身皆是寒冷刺骨的冰块 他的眼瞬间失去了神色 无奈 他只能跟在众人的后面 准备离开 可就在他要走的时候 突然听的萧祁在自己的身后轻轻道:“你來给朕倒杯水 朕渴了 ”
段霖晖猛地一停 回首望去 却发现萧祁的目光正直视着自己 他心中猛地一动 立刻回答:“是 ”然后走了过去 其他的小太监都出去了 屋中只剩下了萧祁和段霖晖
段霖晖伸手拂开金纱的帷帐 在这片安静的环境里 轻轻地柔柔地发出了纱幔特有的轻柔声响 他慢慢地给萧祁到了一杯水 准备递给萧祁 却听得萧祁的声音从身后传來:“段霖晖 你这样深夜进宫 到底有什么话想跟朕说 ”
段霖晖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 脸上却是舒展的一笑 萧祁果然是认出了自己 他缓缓转身 走到萧祁面前 跪下恭敬道:“陛下认出了微臣 ”
萧祁只是淡淡地笑道:“你是朕的臣子 朕如何不清楚你的声音 ”萧祁刚刚醒來 面色却是憔悴无比 就像一片残叶一般 他的声息轻轻的 看着段霖晖问道:“为什么用这样的法子來见朕 ”
段霖晖昂起头 定定地看着萧祁 正色道:“陛下不知 如今除了三位顾命大臣 所有人臣 未经召见 不得觐见 ”
萧祁目光一动 声音微带惊讶 却是嘶哑道:“如何会这样 朕沒有下过这样的命令 ”
段霖晖却是恍若未闻 不回答萧祁的问话 只是淡淡道:“自然 皇上有沒有下过什么命令 皇上必定自己清楚 ”
段霖晖这样贸然的语言让萧祁一时沒有弄清楚 他突然觉得胸口一片气血涌上 不住用手捂着嘴 咳嗽了两声 只问:“爱卿此话何意 ”
段霖晖直视着萧祁 目光复杂 却是带着一种怨怒 他凉凉对萧祁一笑道:“陛下能够这么清楚地听出微臣的声音 那么陛下也一定不会忘记曾经为了我大靖 殊死搏杀 耗尽心血的龙帅吧 ”
萧祁一怔 苍白的嘴唇轻轻一抖 原本因为病重而浑浊的目光突然有了一瞬间的清明 他喃喃道:“龙靖枫 ”提及龙靖枫 萧祁的苍黄的脸上恍如腾起了一片淡淡的怀念 也有一丝淡淡地怅惘:“是 朕不会忘记 朕的手下曾经有过这样一位优秀的臣子 ”他目光渐渐变得哀伤起來 语气里满是叹息:“若是龙靖枫还在 朕的边患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 他 那么年轻就死了 ”他看着段霖晖 惋惜道:“好像是三十多岁 就不在了吧 ”
萧祁流露出的挂念和哀伤却像是一把利剑 刺进段霖晖的心间 他陡然断声道:“是三十二岁 三十二岁他就死了 ”段霖晖陡然拔高了声音 目光如冰 狠狠盯着面前憔悴的萧祁
萧祁却仿佛沒有看见段霖晖异常生气的神色 仍像置身于自己的惋惜之中 喃喃道:“原來是三十二岁啊 当真是非常的年青啊 ”
萧祁自顾自的叹息就像一株火苗 将段霖晖心中郁积多年的悲愤陡然点燃 他一想沉静的心态和面色这一刻沉稳不在 想起龙靖枫孤独一人战死辽东 段霖晖的心就像在火上一眼被炙热的悲伤焦灼的炙烤着 疼痛不已 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愤 几乎是用一种拼命克制住的嘶吼 对着萧祁 将心中的恨意和埋怨全部喷发出來:“靖枫那么年轻 那么有为 而且一片忠心 从來沒有半分的逾越或者悲愤之想 陛下 你为什么 你为什么还要那样对待他 你怎么忍心逼死他 为什么不发援兵 为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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