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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二姑娘,那抚远候柳家,咱们开罪不起,往日里我们戏班子唱那出‘铜壶案’的时候,是因着司徒大人与那刘家,不是个狠角色,如今看来,这抚远候家,乃京中权贵,咱们小门小户的,可切莫引火烧身,这事儿也是飞凤不对,我早劝过她的……”
曲鹏飞一副‘认栽’的模样,顾秀儿心中正自有思量,众人这般等着,九斤脚程快,没过一会儿,便将陆大夫请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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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夫……”
曲鹏飞担心这是京里的大夫,方尴尬道,“若是让那柳家知道了……”
“曲老板莫要担心,这是我们打青州带来的大夫,快让他给飞凤看看,切莫出了人命才好。”
听见这话,曲鹏飞也担心飞凤,便领着一行人,往小院儿深处的厢房走去。飞凤原先是娇美可人的少女,然因着这次意外,容貌损了五分,身子有些发福,而一张芙蓉粉面,也有些发青发黄。
陆大夫略一诊脉,正色道,“若是再迟个把时辰,你们便拿张草席将这姑娘埋了吧。”
陆植一面骂曲鹏飞,一面龙飞凤舞的写药方,将这药方交给项荷之后,吩咐道,“赶快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
陆植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于飞凤身上几处穴位扎了进去,“我先为她把内血封住,用药之后,若是能熬过今晚,便无大碍了。”
一行人从房中退出,独留下戏班的徐妈妈与陆植照看飞凤。曲鹏飞让陆植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心里也有些憋屈,然他听了顾秀儿的话,惊讶的不能自已。
“曲老板这是上了人家的套儿。”
“阿秀何出此言?”
顾秀儿偏移臻首,与九斤附耳叨咕了几句,九斤便一溜烟儿的出了院儿门,去打听事情了。
“若是那些黑衣人有杀你们的心,前个夜里便将你们杀了了事,怎会给你所谓的五日之期?”
曲鹏飞听秀儿所言有理。不觉听进了心里去。
“如今天子脚下,你们在这西京城中,便是最最安全的,若是出了城,才叫不安全!这些人好狠毒的心思,他们将飞凤弄得这副样子,就是拿捏住了你们不敢给她请大夫的心思,到时候飞凤一尸两命,全是你德胜班的责任,与那朱门中的辜少恒可能扯上半点干系?而你们听从他们的话。离开西京天子脚下的保护圈。他们于那荒郊野外将你们打杀了。乔作强盗所为,又无人知道你们是因何牵离西京的,真是冤都无处诉。”
听到这儿,曲鹏飞心里画了魂儿。顿觉秀儿分析的极对。恍然大悟道,“原是如此,原是如此!幸得阿秀在此,不然,我德胜班上下数十人命,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他不仁我不义,如今抚远候府如此急三火四的要除掉飞凤,必然是飞凤牵连了他们的利益。而飞凤只要还活着,那辜少恒便抵赖不了。依我看。如今辰时刚过,巳时未到,趁着百官犹在朝议,不如,咱们于那永清门外。去告御状!”
曲鹏飞本就哆嗦的不行,听见告御状几个字,更是吓得如抖塞。秀儿劝道,“若是现下去告御状,满朝文武面前,抚远候府便再动不得你们!”
“顾二姑娘,你容我想想。”
……
……
秀儿美目一转,不再言语,众人均是沉默,等着飞凤醒来。这一坐,便是一整天,直到错过了朝议的时辰,九斤又往返了好几次。
直到孟仲垣循着路来寻这几人,飞凤也是没有醒过来。
陆植叹着气从房中出来,摇头道,“老夫尽力了,然就医太晚……这丫头……唉……”
孟仲垣不明所以,不解道,“大夫,你这是,谁病了?”
项荷却已经嚎啕大哭,飞凤与她是打小儿一起长大的姐妹,“飞凤……飞凤!老板,您可得给飞凤做主啊!”
曲鹏飞缩在角落里头,面容僵硬,这一整天,他就这样缩在角落里头。飞凤与项荷两个,虽说不是他亲生,然确是他一手拉拔大的。不久前,飞凤还活蹦乱跳的同他说,“老板,若是阿凤日后富贵了,必要接你到府中享福。”
“老板养育之恩,于阿凤项荷来说,就如爹爹一样呢。”
如此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便因着那权贵草菅人命,死的如此不堪。曲鹏飞眼睛发红,咬牙道,“老黄,你且将大家都叫到这儿来!”
德胜班上下,算上厨子长工,共三十三人。秀儿在一旁冷眼瞧着,孟仲垣不明所以,也立在一侧。
“大伙儿听好了,老曲一辈子身在梨园,逢人便笑,赚的是血汗辛苦钱。来这京城半年,咱们班子刨去成本,共得五千六百两。大伙儿听好了,如今老曲将这钱财散给你们,你们大可做些小本买卖,或凭着这笔遣散银子,也可勉强糊口,度过一生,老曲如今要拿这条贱命与那京中权贵斗上一斗,不想连累大伙儿,账房支了银子后,你们永不要回来!”
德胜班众人均是静默,片刻后,传来阵阵哭声。有几个武生当下道,“班主待我们如父母,如今德胜班大难临头,焉有逃跑的道理?我等,愿与班主共存亡。”
孟仲垣在一侧,有些感慨,“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本官瞧着,这世间有些人,有些事儿,还真不能一概而论。顾二姑娘……”
这些人感慨一番之后,犹有几人,要求支了银子出去,曲老板处理过一应事务之后,已是月上中天。他缓缓回首,“顾二姑娘,如今均已处置妥当,望顾二姑娘献策,我等下一步,当如何是好?”
秀儿见方才乌泱泱的数十人立在院儿里,如今走的走,留的留,剩下的不过十二人。这十二人里,刨去项荷、曲鹏飞、飞凤,便只剩九人,以老黄为首,他底下的三个武生,两名小生,均是留下了。再有三人,便是班子里待得许久的一名徐妈妈和两个长工。
“曲老板可知,那抚远候府这般急着除去你们,是何故?”秀儿斟酌一番,徐徐道,“九斤下晌去打听过,那抚远候府,为辜少恒说的一户好亲家,乃是长治王陈回府上,庶出的小姐,陈筠。”
要说以辜少恒的身份,别管他多有钱,也是够不上这王府庶女的。然而,长治王陈回,乃是当今圣上的叔父,而这位陈筠小姐,已是年逾四十的‘老姑娘’。
即便如此,想要迎娶王府贵女,也要家世清白,品貌俱佳的公子。而这辜少恒流连花丛甚久,深谙男女之事,加之一张面容生的也算俊俏倜傥,于元宵赏灯之时,顺手勾搭了这徐娘半老的芳筠小姐。此后,柳家人得了消息,便处处提点他,要攀上这户亲家,虽说陈筠年纪大了,品貌也不出众,然她娘家可是陈姓王侯,必须拿下。长治王陈回见女儿嫁不出去,眼瞅着其他子女都为父为母了,于是厚着脸皮,做主请圣上赐婚。
圣上见自己这位叔父从未开口求过人,此番为了个云英未嫁的堂姐求到了自己跟前,方许了这门婚事,且擢升陈筠为和顺嘉仪县主。柳家人更是将往日不放在眼里的辜少恒捧到了天上去,而与王府联姻,势在必得,万万不能让飞凤的事情,搅合了他抚远候府的清誉,毁了这门婚事。
按着秀儿的吩咐,曲鹏飞明日五更天一到,当跪在永清门前,告御状。这状纸必然要写的惊心动魄一些,顾秀儿瞧了瞧孟仲垣,“孟大人可愿助我等一臂之力?”
天方鱼肚白,雍王宫外,永清门旁。等候的文武百官已是排好了队,等候上朝。这些大臣,五更天便候在此处了。身着靛青至朱紫的官袍,原先没有排队的时候,还三三五五聚成小团,互相寒暄客气。
孟仲垣的叔父孟固也在其中,他早起未见自己侄儿,已是十分奇怪,听管家所言,昨日里表少爷与顾秀儿等人便没回来,更是心下惴惴。孟固望向天边隐约要升起的朝阳,心里总觉得要有事儿发生。
锣鼓声一起,朝官陆续而入。大雍每次辰时上朝,巳时退朝回府。而早朝与否,则由皇帝内定,头天晚上告知四品以上大臣,在逐级通传。近日里,因着北方战事吃紧,刘柳二州又遭受洪灾,皇帝几乎每日都要早朝,聆讯朝臣。
百官自永清门鱼贯而入,因天还没有亮透,前头犹有黄门掌灯。而途中咳嗽放屁或是有其他行为的官员,均要被记录在案,留待拷问。百官登上九十九级台阶,于启明殿下,恭候圣驾。
今日早朝,仍是揪着谈了好几日的刘柳二州治灾策略,几番商讨下来,仍是无甚进度。朝官庸碌,帝王无才。皇帝凝眉,一手捏了捏睛明穴,于龙椅之上,俯视群臣。
……
……
掌事太监正喊着,“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忽听一阵锣鼓喧天,这永清门外,设一太平鼓。乃是为了百姓告御状所用,太平鼓一敲,必得是天大冤屈,如若不然,一经查处,可是要犯欺君罔上的罪名。
孟固正欲回身往外走,忽听得永清门外,这喧天锣鼓,他心中震了一震,直觉此事,与自家侄子和那顾大人夜不归宿有关。
百官屏息,只见一名宫门外执金吾匆匆跑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禀报道,“回禀圣上,永清门外,有……有人击鼓鸣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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